第41章 入学日
寅卯交替时,傅沛白自发醒了,屋内黑漆漆一片,她翻身坐起,脑海里闪过一串串内功心法要诀,随即运气开始打坐。
如往常一般,运转一个小周天后,先是有热流自丹田而起,流向四肢百骸,整个人犹如浸入温暖舒适的暖泉之中,身心熨帖舒适。
可须臾之间,丹田滞纳,骤然生出一股寒气,直逼头颅,与体中热流纠葛在一起,她难耐的皱起眉,深吸吐纳,压制着体内的暗流涌动。
两股气流就像是在争夺身体的所属权一般,互不消退,较之以往,此次更甚,她已经隐隐有了不可压制之感,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少顷后,她身子猛地向前一颤,在安静的室内闷咳出声。
这动静吵醒了谢景明,他揉了揉眼,盯着对面床榻上模模糊糊的身影问道:“阿沛,你怎么了?”
傅沛白重重喘了一口气,清清嗓子道:“没事,你继续睡。”
待谢景明睡下后,她才抹了抹嘴角,月光下指尖的暗红,深深的映入她的瞳孔。
她怔了一瞬,脸色逐渐平静下来,躺下后缓缓阖上眼。
再次醒来时,辰时刚过,她起身和谢景明各自洗漱完去饭堂吃早饭,而后又遇到了蔚萧,三人一桌而食,吃过后一同去了校场。
到的时候,校场已经三三两两站着人了,皆都穿着一身白衣校服,神采奕奕。
“阿沛,等,等会看看你会分,分到哪个堂主座下,希望我,我们是一个堂的。”
傅沛白浅浅笑了笑,并未言语。
很快宽大的校场响起厚重绵长的钟声,众人一听,各归其位,排列成了四个整齐的方队,唯有傅沛白一人站在队外,略显突兀。
钟声止,四个宽袍长袖的中年男子走上校场的高台,正是傅沛白去年参加入宗比试时,主管第一轮比试的那四位。
领头的是个身材壮硕,面容刚毅的男人,他一眼便瞧见了队伍之外的傅沛白,朗声问道:“你便是那宗主破例提入宗门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场外的少年,傅沛白不卑不亢的高声回道:“是。”
男人颔首,随即和身后三人交谈起来,似乎在商榷傅沛白的归属问题。
少顷后,又一男人站了出来,这人颧骨高高突起,目如鹰隼,说话间的语气颇为冷淡,“既然是宗主亲允,你便分入我座下吧”,说罢,他抬手指了指最右边的队列。
傅沛白离高台太远,瞧不清这男人的面貌,但听对方语气似乎并不待见自己,却又不知为何,只能抬腿走向最右边的队列,排到队列末尾,结果一抬眼,便看见前方几排之中莫清源回头盯着她的阴沉目光。
她移开视线,心道为何总能与这厮碰上,她不想生事,也不想招惹别人,但偏偏事总寻到她身上来,想到这些,心中有些烦闷。
不过很快,她又在队伍中瞥见了蔚萧,蔚萧对她和煦的笑了笑,有熟悉的人在,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钟声再次敲响,所有人站得笔直,随着高台之上一声“开始”,皆都抽出了佩剑,练起剑式。
傅沛白没有学过天极剑术,手中亦无佩剑,只能眼巴巴的干站在那里,看着其它人练剑。
高台之上的四位堂主似乎也并不打算理会她,下场后巡视着其它弟子操练。
她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兀自打起了通体拳来。
她虽然在整个队伍的末尾,但姿势动作全然与整齐的旁人不同,很快便引起了那四名堂主的瞩目。
“师兄,你瞧见那人的身法了吗?”
“嗯,这身法瞧着是有些眼熟。”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明霄派的通体拳吗?这小子怎么会使?!”
此言一出,他们脸色齐齐一变,“明霄派早在十年前就销声匿迹了,其功法秘籍皆都失传,他这毛头小子从哪习来的?莫不是背后有明霄派隐士高人指点?”
四人皆都沉默了下来,各怀心思,随后那目如鹰隼的男人朝着傅沛白走了过去,行至跟前后,他打量了一番傅沛白,沉声道:“停下。”
傅沛白停下了动作,抬手作揖,“弟子见过堂主。”
“这套身法,你从何学来?”
“偶得一古籍,从书上学来。”
“书为何名?”
“无名。”
男子眼神愈发阴沉,他猝然抬手一掌,击向傅沛白肩胛。
这莫名的攻势来得太突兀,傅沛白根本没防备,当即便受此一击,生生退了两步,她咳了两声,面上震惊不解,“堂主,你”
男子收了手,冷哼道:“你所学非我宗门身法,以后休要再练,如若再被我发现,我堂内便容不下你了”,说罢拂袖而去。
周围的人低头接耳议论纷纷,唯有蔚萧走了过来,关心道:“傅师弟,你没事吧?”
傅沛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道:“我没事。”
之后的一上午,她便只能干站在一旁,看众人练剑习武,直到午休,众人散去,谢景明走了过来,表示担心,“阿,阿沛,你没事吧?”
傅沛白摇了摇头,又见莫清源走了过来,他背着手,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傅师弟刚刚那套拳法使得可真是虎虎生威,好生气派呀。”
傅沛白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和谢景明说了一声走了,便率先走向饭堂去,留下莫清源在原地咬牙切齿。
饭桌之上,蔚萧又主动走来和他们坐一起端了,他看傅沛白郁郁的神情,宽慰道:“傅师弟,别苦恼了,你可能有所不知,咱们堂主跟明霄派早年间有私怨,所以你以后就别在他面前练那套拳法了,自己偷偷练便是了。”
傅沛白皱眉道:“蔚师兄你怎么知道我打的是明霄派的拳法?”
傅沛白先是疑惑了片刻,然后很快明白了过来,问道:“你是说我练的那套拳法是明霄派的功法?”
蔚萧也惊讶起来,“你自己练习的功法,竟然不知吗?”
“我只是偶然从一古籍之上学来的。”
“那还真是奇哉,明霄派当年是唯一能和天极宗并驾齐驱的剑门之一,门内高手云集,一时风头艳压天极。
“只是不知怎的,十年前却突然绝迹于江湖,再无半点音讯,其门内功法秘籍皆都失传了,想不到竟能被你偶然习得,看来也是机缘啊,只是不知这明霄剑落到了何处。”
傅沛白脸色严肃起来,他想到蒙岩,心中生出一片困惑,蒙大哥难道就是明霄派的弟子吗?那为何他又会隐居于此,甘愿做一个杂役总管,还有闻老伯,他们是师兄弟,那必然同属一门。
明霄派,当年到底怎么了?
她看向蔚萧,主动问道:“这明霄剑又是何来头?”
“明霄剑是明霄派的镇派之宝,是掌门佩剑,相传此剑是铸剑大师段无寿用北海玄铁所铸,剑身柔韧,可弯曲藏于腰间,运发周身内力,可使剑身复刚直,世间无一利刃可将其击断。
“段无寿造出此宝剑后,将其赠与了当时号称剑仙的晏明霄,之后便撒手离世了,而晏明霄有此神剑相助,这才得以开宗立派。”
谢景明听得下巴微张,赞道:“好,好厉害的剑。”
傅沛白却听得皱了眉,“那关于明霄派消失的事,江湖上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蔚萧夹了一筷子菜,一边吃一边说道:“自然是有的,不过都是些小道消息,颇为离谱。”
“蔚师兄,说来听听。”
见傅沛白一脸的好奇,蔚萧便放下了筷子,认真的说了起来,“有一个说法是这样的,是说明霄派当时的两名弟子同时觊觎上了长老夫人,而后毒害了长老,侵犯了长老夫人,东窗事发后,引发其余弟子众怒,派内分作两个阵营厮杀了起来。
“到最后,无一人而活,明霄派就四分五裂了,你说离不离谱,明霄派当时的大长老夫人已然花甲之年了,怎么会引得弟子因其生乱?”,蔚萧说完,自己都觉得离谱,摇头笑了笑。
“那还有呢?”
“还有么,我想想,嗯还有一个说法就是明霄派也卷入了登陵之争,登陵你知道吧?”
傅沛白点了点头。
蔚萧继续道:“相传是明霄派藏有登陵碎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此受到了其它门派的联合暗杀,就此绝迹,但这个传言也存在其不合理的地方。
“一来,明霄派向来与世无争,淡泊名利,不太会为了登陵之宝而卷入江湖纷争,再来,以明霄派的实力,一夜之间满门被灭,也不太可能,所以这个传言也不可轻信,至于明霄派消失的真相到底如何,我等后人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登陵,又是登陵,傅沛白想到上次酒肆说书人所言的登陵,这江湖百年间,这般多的出世名人,波澜壮阔的伟事,最终都流入历史长河,唯有这登陵秘宝存活了百年之余,至今仍然搅动着江湖之下波浪汹涌的暗流。
她不由对此心生好奇,“蔚师兄,以你的见识,你觉得登陵真的存在吗?”
蔚萧笑了笑,“那是自然,如若是假的,那这百年间,江湖庙堂为其所争不通通变成了一场笑话吗?”
傅沛白点点头,没再发问,一边吃饭,一边却在沉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