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杀人者的经验分享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玖川静流因为他的形象对他的年龄产生了一些误解，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小事。
眼下更要紧的是他们要离开这里了。
凌晨是大多数人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但对于常年在违法地带行走的人来说，这个时间点有时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但是附近的参赛者在这两天锐减，剩下的基本在休整，以致于这时候是个出去的好机会。
织田作之助带着玖川静流潜行出去，两人动作隐蔽，力求不惹人注意，最后顺利离开这片区域。
天光亮起时，两人开始向镇子中心靠近，按理说这时候怎么也会遇见几个参赛者，可偏偏一个也没遇上。玖川静流十分听织田作之助的话，一离开房子就紧跟织田作之助的步伐，织田走他就走，织田停他就停。好几次，就在他们停下的几秒后前方转角处就会出现参赛者，如果不是刚刚停下，肯定就会与对方狭路相逢了。
这里安静，一说话就可能会听见，所以玖川静流没有开口，只是亮闪闪的眼神盯着织田作之助的后背，眼里满是佩服。
织田作之助当然对他人的注视很敏锐，对于玖川静流的表现他也是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纵容着，心下却想着。
“这会儿还算开心，等会儿估计笑都笑不出了唉。”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两人终究有避不过的时候，刚好和一个大汉、一个剑士撞上。
大汉肌肉虬扎，满脸横肉，一见织田作之助和玖川静流这对搭档就眼冒绿光。剑士一身黑衣，身形瘦削，头上带着头巾，脸上还蒙着一块布，默不作声，看样子还在观察此处的情况。
那大汉先开口朗笑：“咋？这是老师带徒弟来了？小朋友待会儿看见你老师挨揍可不要哭出来啊哈哈哈——”
想也知道，能在这比赛里熬到第三天的不是能力强就是特能苟，再不行就是特别欧，不论这些人里的哪类这时候都不会甘心直接按红键退出比赛，大汉索性舍了威逼这一步，抬脚就向织田作之助攻过来。
那拳头大得跟沙包有的一比，拳头未至，拳风已刮起一层沙。
织田作之助后退两步，躲开与大汉近距离战斗的劣势，开始以枪击逼退对方。玖川静流想要帮忙，但是那两人相斗时身形移动飞快，以他的射击速度和准度，一个不小心没帮上忙还好，就怕痛击己方队友。
剑士见织田作之助有人对付，而玖川静流这个小孩是和他一伙的，干脆默认和大汉暂时联手，向玖川静流拔出刀剑。
生死战斗上没有年龄之分。
玖川静流的体术对付一般成年人或者没有神智的怪物来说绰绰有余，但对上剑士这种级别的专业杀手就稍微有些不够看了。
是的，眼前这个剑士一出手的杀意就足以让玖川静流辨别出对方不是一个单纯的剑士，而是一个剑士杀手。自打经历天际赌场一役后，玖川静流见识了太多杀手，莫名对于从事这个职业的人有了一些雷达感应。
但是辨别出眼前人的身份对战胜对方并没有什么大帮助，不过几招的时间，对方就踩墙借力，飞扑而下，手上刀剑的寒光朝玖川静流要害处撇过来。
玖川静流：！！
狭窄的巷道里，玖川静流躲都无处躲，干脆挺着腰板向对方迎上去，那剑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出剑已是慢了半拍。玖川静流直接就势一矮身子，往地上一滚，从对方身下滚过，躲开了那杀气腾腾的一剑。
旁边的大汉没有使全力打斗，织田作之助也没有杀人的想法，两人的战斗就这么僵持着，那大汉还有闲心围观，一看玖川静流这狼狈的躲法，不由嘲笑出声：“哈哈哈，你看你学生，这是什么三脚猫功夫，这点本事还把人带出来，呸，丢人啊！！”
“要不你们打道回府吧，不然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伤到哪里还会到你怀里哭呢。”
织田作之助对这点挑衅还没反应，玖川静流就被这话臊红了脸：“谁，谁会哭啦？你才会哭鼻子！！”
剑士回身一剑截住了玖川静流的话题，迫使他不得不拔出匕首接招。武器向来一寸短一寸险，更何况场上这两人的实力有些差距。玖川静流接招接得狼狈极了，几次兵刃相接擦出来的火花都溅到他脸上了，但他还是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向织田作之助求助。
大汉看着眼前这一幕，都顾不上和织田作之助的战斗，直接停下来指着玖川静流的方向质问织田作之助：“不是吧，你这老师真的带学生来参加夏令营的？这个“夏令营”可不是那个过家家的夏令营！！”
织田作之助擦拭着枪口，平静道：“我知道。”
大汉不敢置信：“你就放他这么跟人打不心疼？不帮忙吗？”
织田作之助换了一个子弹匣：“他既然没开口那就是他心里有数。”他将子弹上膛，随后指向大汉。
“我们还打吗？”
大汉疯狂摇手示意：“不打了不打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花头可耍。”
那边玖川静流和剑士的战斗还在继续，剑士攻击尚有余力，余光瞥见这头大汉和织田作之助握手言和，完全跟没事人一样看着这边，心里一阵无语。
一个明明是四人里最先挑起战斗的，却也是最先偃旗息鼓的；另外一个看着老实，居然让自己的未成年搭档单独挨打。
剑士：不是，这两人有病吧？！
思绪一打岔，剑士的连招也就没稳住，被玖川静流咬住时机。
“异能力——静，水，深，流。”
微不可闻的声音被吐出，细长的水绳急速凝聚，直接绊住剑士的腿脚。
剑士：“什么——东西？！”
下一秒，玖川静流的匕首尖就抵上了剑士的心口。
大汉：“哇，什么情况？情势急转啊……那个耍剑的腿抽筋了？！”
织田作之助知道大汉肯定看出了什么，他现在就是在贫嘴顺便套话。但是他不回应，对方也没办法。
剑士看见自己处境危险也不急，好像玖川静流不是拿着武器而是个痒痒挠。
令玖川静流有些耳熟的声音从那块蒙脸布后传出：“你敢刺下来吗？”
玖川静流听了这话也就忽略了声音的熟悉，他握着匕首对准对方心脏，看似他掌握主动权，可实际上扪心自问他真的不敢就这么一刀下去。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看着别人死和自己去杀终究是不一样的。玖川静流还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死亡，父亲的死、母亲的死、养父的死……甚至最早是他自己的死亡，这么多的经历，他以为自己早已对生命的逝去麻木了。
可事实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告诉他。
“玖川静流，你下不了手的！”
看出玖川静流的退却，剑士轻蔑地笑了，笑声隐有癫狂之意：“你刺啊！你刺啊！哈哈哈——我就说你不敢吧！！”
“胆小鬼！！连人都不敢杀，你就有胆子来这里了？什么时候夏令营门槛这么低了。”
剑士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最开始战斗时明明一言不发，现在却说个一连串不带停。大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织田作之助看出这人不对劲，可还是秉承着小朋友不喊我，我就不出手的原则。
玖川静流握住匕首柄的手紧了又松，完全制不住眼前这个剑士，只见他毫不顾忌，径直站直身体，还有闲心擦拭自己的刀剑，完全没把玖川静流看在眼里。
剑士一边把玩自己的武器，一边开口，仿佛开玩笑般吐露心声：“我长这么大，干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当然也杀过很多人，这刀剑要不是天天擦，怕不是早被沁上血色。”
“你这样的人我也见过，有点能力，但又不够有能力，性格优柔寡断。你有前进的目标，但又有割舍不下的从前，站在中间，瞻前顾后，到最后两头空。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真可笑！！”
他笑得周围鸦雀无声：“我告诉你，我今天非要跟你杠上了！今天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你今天下不去这个手，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了。”
剑士话音刚落，手腕翻转，手中刀剑晃出的光芒刺到玖川静流的眼睛，唤回了他的心神。
玖川静流募得退后，险险避过，又得立即持匕挡住刺过来的一剑。
剑士这回意志坚定、士气大涨，那剑招的杀气比刚才更重几分，玖川静流心思恍惚，疲于应对，他这回没有再用异能力。
就算用了异能力再掰回一局又有什么用？不过是重复发生的一切，他不敢下手，他的心已经输了。
大汉看出局势一边倒，那个刚才还让他有些惊艳的小孩现在估计是不行了，只能拍拍旁边织田作之助的肩膀，似真似假地安慰道：“小孩不成器，再教一教就好，再教一教……”
他说完转身离开，直接抛下一句。
“回头去俄国来找我，大名安德烈。”
织田作之助对此只是简单嗯一声作为回应，然后立刻看向玖川静流。
玖川静流的情况很不好，那个剑士明显是在戏弄他，一开始真看不出来这个剑士居然是这种喜欢玩弄别人意志的人。
织田作之助当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玖川静流去死，他被斯库瓦罗挑选出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即预知异能力，可以在视野里预知到一段时间的未来，大概五秒钟左右。
对于一般人来讲，五秒的预知能力简直是鸡肋，但对于织田作之助而言，结合他的枪术、体术、反应力，这五秒的预知简直如虎添翼，不知在他的杀手生涯帮他多少次在生死边缘获得一线生机。
这样绝佳的搭配也使得织田作之助成为一个很好的保镖人选，让斯库瓦罗在一众选择中直接挑中了他！只有织田作之助能不负斯库瓦罗的期望，既能让玖川静流去进行生死磨炼，又能在真正的生死危机关头救下他。
甚至为了玖川静流心里没有退路，斯库瓦罗和织田作之助都没有和他说明这项异能力。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现在的玖川静流处在一个不会死亡但是也明显不亚于死亡危险程度的境地。
灵魂、人格、意志……可以用这些词去描述的东西似乎在崩塌……
“哈哈哈，怎么了，没力气了吗？居然躲都不躲了，难道想洗干净脖子乖乖送上来被我杀了吗？”
剑士的笑声乖张至极，头巾下的白发让玖川静流想起了西格玛。
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居然还有时间想念负责人先生，玖川静流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争气！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西格玛哥哥……”
玖川静流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声呓语，逼近的剑士倒听进去了，他玩味一笑：“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站起来呀，站不起来就只能死了呗。”
“哦，对了，不光是你，还有那边站着的那个红头发的，再加上你嘴里那个什么哥哥，你们都得死！！”
玖川静流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突然炸了：“你说什么？！！”
剑士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有精神了啊，看来是说到你的弱点了啊。有什么好奇怪的，杀人就要杀全家，省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半路跳出来复仇，这是规矩，懂不懂？”
“我接任务一般只要是能杀的基本就都杀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住在一个屋檐下，死要死得整齐嘛。就这回参赛前刚接了一个单子，那个家伙可真厉害，家里娇妻幼子的，居然还往家里带情人，我去的时候三人正吵着，最后都死一块了。”
“去地狱吵吧，爱吵多久吵多久。”
玖川静流的目光灰暗下来，挣扎着问：“那个孩子呢？”
剑士不爽，这回是他提着剑尖怼着玖川静流心口：“不是说了吗？一块儿啊——”
玖川静流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