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若这世间真有神佛,凭何如此偏颇?
她抄写了数千卷佛经,虔诚跪在佛前,求了姨娘数万年平安。
可姨娘还是死了。
那个前一日还温柔为她梳着头发的女子,隔日便成了苍白的尸体。
姜婳蜷缩在阴影之中,手指慢慢僵直,泪顿然而下。
她不能,不能。
姨娘为她祈过平安,她如何能够亲自辜负姨娘的平日所愿。
姜婳神情几近麻木地缩在阴影中,许久之后,一盏暖灯渐渐从远方而来,随之传来的,是少女娇俏的撒娇声:“欲晚,哥哥明日欲邀你去泛舟。”
姜婳漠然地向暖黄灯盏的方向望去。
少女娇俏地拉住青年的衣袖,扬起的眸中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那个昨日甚是嚣张恶毒,抬手间拆了姨娘灵堂,焚了姨娘尸骨的二小姐,此时正小心望着身旁清冷的青年。
姜婳曾无数次,在姜玉莹看向谢欲晚的眼中,看过这种眼神。
直到一切的喧闹停下,两人的身影走远,姜婳才缓缓从阴影中爬了出来。一刹那,迎着春夜寒涩的月光,她像是从水中爬出的的恶鬼。
她扶着木栏杆,脚步迟缓地向自己的院子回去。
凭什么,这世间,二姐姐要什么便有什么呢。
二姐姐这般的人,也配知晓什么是爱吗。
谢欲晚。
她知道谢欲晚。
她当然知道谢欲晚。
当朝最年轻的丞相,哥哥的同窗友人,姜府暂时的夫子。二姐姐明目张胆喜欢的人,不顾风言风语也每日追逐的人。
从小到大,二姐姐不是最喜欢抢她的东西了吗。
那她,也来抢一抢。
姜婳垂着眸,缓慢地,就那样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迈向深渊。
第三章
此后数日,姜婳都在暗中看着姜玉莹和谢欲晚的相处。
那些她从前没有精力注意的东西,开始慢慢浮现在她面前。例如,谢欲晚并不喜欢二姐姐;例如,二姐姐的耐性,越来越差了。
姜婳沉默地看着,甚至她不需要做什么,姜玉莹和谢欲晚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了。她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她太清楚了,她不是二姐姐,不会被任何人所包庇。如若她被二姐姐抓到任何把柄,等待她的,只会是祖母父亲加倍的责罚。
她如若要做,就要一击致命。
终于,她好像等到了这个机会。
就连她都没有想过的机会。
那个掌上明珠的二姐姐,瞒着所有人,布下的自己的死局。
二姐姐要给谢欲晚下药,春|药。
姜婳其实犹豫了一瞬的,甚至一直在宴会前,她都在犹豫。她恨二姐姐,很恨,恨到想到她去死。
但是这般,牵涉的不止有二姐姐。
还有谢欲晚。
在姨娘病重,她请不到大夫时,谢欲晚为姨娘寻来了大夫。那一次,如果没有他请来的大夫,姨娘凶多吉少。
姨娘教过她,要知恩图报,要心怀良善。
她只是想要二姐姐得不到,但她从未想过要伤害无辜之人。更何况,他对她有恩。
一直到那杯被下了药的酒,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到姜婳手上之前,她都在犹豫。
宴会上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从来不理会她的父亲对着说:“姜婳,你去将这杯酒,递给谢大人吧。他当了你们这些天的夫子,敬杯酒答谢,是作为学生应该做的。”
姜玉莹在一旁附和:“是,父亲说的时候,我想来想去,还是三妹妹何时。”
其他兄弟姊妹也看戏一般看着她。
满堂宾客见了这般场景也一起看向她。
她怔怔接过这杯酒,环顾一圈,望向角落中那个只能看见雪白衣衫的矜贵青年。
一杯酒,却沉地她,一步都迈不动。
可这杯酒,为什么会到她手上?
噢,是姜玉莹吩咐的。
她不仅要用下药得到自己一直想得到的人,还想在事成之后,将一切推卸给她。是姜玉莹想成为丞相夫人,还想让姜婳担了下药的罪名。
姜婳唇边有了淡淡的一抹笑,原来是她愚笨了。
给当朝最年轻的丞相下药的人,是姜家的二小姐,还是三小姐,这两个选项,其中的差异可太大了。
事后人们会说,是姜家三小姐利|欲|熏心,妄图攀爬高枝,竟然敢给丞相大人下药。可惜那姜家二小姐不小心闯入房中,因此坏了清誉。
不过姜家二小姐同丞相大人,才不是姜家三小姐那般恶毒虚荣之人,也算佳偶一对。
姜婳几乎不用想,只要这杯酒是她送上去的,事后无论她如何辩驳,父亲哥哥无论知不知情,最后他们都会将罪名直接定在她身上。
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太熟练了。
她又想起被毁掉的灵堂,被劈开的棺木,被烧毁的尸骨…… 是烈烈火光,一声又一声的滋啦声。
于是,姜婳轻笑着,顺着姜玉莹的扬起的嘴角,一步一步向谢欲晚走去。
在她抬起眼眸时,矜贵的青年亦望向她。
姜婳粲然一笑,弯起的眸像是水中的月,纤细的腰肢被薄纱勒着,现出姣好的曲线。
同青年清淡的眼眸对上的那一刻,她想她已经回不去了。
“姜婳及兄弟姊妹以此酒,谢夫子这些日教导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