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人
七月的天气变幻莫测, 这场雨下得突然,当温瓷发现有人替自己撑伞, 冲对方说了声“谢谢”, 便飞快地回到屋檐下。
只要再走几步就能回到玲珑阁,温瓷抬头望着那块熟悉的匾额,曾经待在这里的日子, 好像来自母亲的施舍。
施舍
她怎么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一堆母女的关系,可温茹玉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令她痛苦万分。
她顺着屋檐下那条路一直走,忍不住拨通盛惊澜的号码。
“想我了”那人还是一样的不着调,调侃的语气带着玩味儿的笑。
温瓷却在听见他声音那刻, 喉间涌上哭腔“盛惊澜。”
电话那头的男人微微变脸, 语调变得冷静“温瓷你怎么了”
盛家老宅热闹祥和,当盛菲菲摆出温瓷的照片, 喻阳露出惊讶的表情, 说“居然是她”
“什么意思啊你们认识吗”盛菲菲满头问号。
“呃没有。”喻阳一口咬定不认识, 谎称,“之前听盛惊澜提过,原来就是这个人。”
的确很漂亮,是大部分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心动的美丽。
喻阳三言两语把场子圆回来,幸亏盛菲菲跟周贺临是缺根筋儿的,没有揪着不放。
没过一会儿,盛菲菲跟周贺临因为组队玩游戏互坑的事情掐架, 喻阳负责当和事佬。
正闹着, 只见身旁划过一道人影,然后才听见盛惊澜的声音“我有事要离开几天,跟奶奶说一声。”
他走得潇洒, 剩下三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异口同声问对方“什么情况”
老太太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孙子又扇扇翅膀飞走了,三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想上去挨气受。
结果老太太自己出现在三人面前,一个都跑不掉。
“人呢”老太太拄着拐杖,不笑时,布满皱纹的面孔显得威严。
喻阳跟周贺临默契后退一步,只剩盛菲菲挤出笑脸,解释道“小叔有事,说要离开几天。”
眼看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盛菲菲随口补救“说不定给你找个孙媳妇儿回来呢。”
她没管住嘴,说完才捂嘴已经来不及。
果然,老太太的语调瞬间扬起“孙媳妇儿当真”
“这我们也不好说。”由于小叔的个人感情经历太过丰富,他们从来都是私下调侃,不敢随意搬到长辈面前,因为长辈会当真。
“意思是,有这么个人,但还没确定”老太太对此事果然敏感,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盛菲菲无奈投降“曾祖母,我要是说了,你可千万别在小叔面前出卖我。”
盛惊澜离开盛家后直奔机场,最快的航班三小时后起飞,正常飞行时间两个小时左右,现在是下午四点,意味着晚上九点才能到达南城。
途中,他跟温瓷的电话未断“你从玲珑阁出来,现在在哪儿”
“街上,在下雨。”跟盛惊澜讲话的时候,温瓷心里委屈到发洪水,就像那时在医院说的,她说害怕,他就会哄。
“找个地方躲雨。”盛惊澜在电话里指挥那个浑浑噩噩的姑娘,“记得我们之前去过那家修手机的店吗去那里避雨。”
“好。”沿着这条路就能走到手机店,也不会淋雨。
没过一会儿,盛惊澜上了车,在手机里说“别哭了。”
“唔”本来没想哭,听见他的声音才没忍住。
盛惊澜有条不紊地安排道“如果不想回家,就买把伞去找砂楚,或者打车去找李照雪。”
“好。”她向来是个听话的姑娘。
温瓷来到手机店,老板一眼认出她“是你啊,手机又坏了”
温瓷缓缓摇头“外面在下雨,可以在您这里待会儿嘛”
“当然当然。”热情的老板甚至主动从里面走出来,搬了根凳子送到她旁边,“来坐。”
温瓷向他道谢,老板为人热忱,接了杯温水递给她“你家那位呢”
温瓷捧着一次性纸杯再度道谢,轻声回道“他不在。”
外面的雨突然下大,哗啦啦的,声音响亮,老板站在门口望了一眼,把靠门的柜子往里推“这鬼天气,一天好几个样。”
温瓷心情不佳,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心思粗的老板丝毫不在意,还说“小姑娘,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得了。”
“打了”盛惊澜会来接她的吧,虽然要等好久好久啊。
温瓷一直在这里坐到五点。
大雨天没有客人光顾,老板乐得清闲,只是这会儿他不得不关店“哎哟,不好意思啊,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得去接我老婆下班了。”
“没关系,我先走了。”温瓷立马站起身,不想给人添麻烦。
老板指着天外,眉头微皱“这么大的雨,你自己怎么走啊”
温瓷说“我打车。”
“那这样。”老板拿出一把绿色的伞递给她,“这把伞先借你。”
“谢谢。”温瓷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因为她真的需要这把伞。
茶楼离这不远,温瓷直接撑伞走过去,身着旗袍的美人被雨雾笼罩,更显身影单薄。
刚进茶楼,站在大厅的砂楚便发现她,瞧她被斜风吹湿的鞋面,不由得打趣“今儿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温瓷收起雨伞,放进存伞区,淡声道“想喝茶了。”
“行。”砂楚立马给她沏了壶热茶。
因为下雨的缘故,茶楼的客人也寥寥无几,坐在大厅都非常冷清。
砂楚送茶过来,一语道破她的情绪“心情不好”
温瓷“工作上的事,意见无法达成统一。”
“唉”砂楚叹气,这事儿她也帮不上,只能安慰,“生活嘛,总是起起伏伏,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温瓷笑了笑,没有反驳,心里却忍不住想她怎么没忍呢,明明一直都在忍耐,到头来还是被冠上“不懂事、任性”的罪名。
两人坐在窗边,一个抱着画板的人走到面前,喊了声“姐。”
温瓷下意识抬头,看到一个少年,他蓄着长发,刘海几乎遮住眼睛,表情看起来有些阴郁,浑身又充满艺术气息。
温瓷对这人不算陌生,因为他正是砂楚的弟弟。
“阿檀。”砂楚唤了弟弟的名字,“今天什么日子,你俩都顶着雨来我茶楼。”
阿檀并不理会她的玩笑话,只说正事“姐,有个绘画比赛,我要去景城一趟。”
砂楚问“什么时候走”
阿檀回道“明天。”
“这么着急你对那边不熟悉,有人带你去吗行李还没收拾吧。”砂楚说着说着就站起来,一副随时要跟他走的姿态。
倒是当事人不慌不忙,淡定道“有指导老师,回去就收拾东西。”
“那好吧,晚点再给你卡里打点钱,到那边该花就花,舒服为主。”说完,砂楚又叮嘱了几句才放人走。
温瓷放下茶杯,轻声感叹“难得见你这么唠叨。”
砂楚笑着摇头,有些心酸“我答应过他哥哥要好好照顾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温瓷安慰她。
“我怕自己做得不够,又怕管太过让他觉得不自在,就像你”砂楚的话戛然而止,见对面的温瓷垂下脑袋,感到很抱歉,“对不起啊,阿瓷。”
温瓷低着头,凉心透“不用说对不起,你说的是事实。”
温茹玉为她了优越的生活条件,把她当做高贵的金丝雀,以保护的名义禁锢在笼子里,迟迟不肯放手。
“有时我真怀疑我是捡来的。”可她不是。
她是温茹玉十月怀胎,历经生死才生下的女儿,外婆曾说,母亲怀她的时候很辛苦,生产时更是惊险万分。
外婆告诉她这些,是为了让她知道妈妈不容易,让她体谅妈妈过度的关心和约束,所以她一直很听话。
“是不是她觉得,唐琳琅更适合当她的女儿,所以宁可费尽心思栽培别人,也不愿意信任我”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想通。
还记得唐琳琅刚来温家那会儿,她得知自己即将拥有一个姐姐,还是很高兴的。听说唐琳琅身世可怜,她把自己吃的穿的都与她分享,却发现,唐琳琅不是来陪她玩的。
唐琳琅待在母亲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得到的教导越来越多。温瓷开始吃醋,对唐琳琅的欢迎变成抵触,但她仍然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没有因此去排挤唐琳琅,只是悄悄在心里吃味。
慢慢的,她明白自己跟唐琳琅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再期待成为朋友,却没想到会因为母亲的偏心,而变成敌对关系。
砂楚握住她的手“阿瓷,不要妄自菲薄,你很优秀,你把玲珑阁打理得很好。”
温瓷缓缓摇头,声音低了下去“可它不需要我了。”
玲珑阁不属于她,也可以没有她。
天色黑了,砂楚点了两份餐,温瓷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
店里的客人陆续离开,砂楚陪了她许久,起身道“我去后厨准备一下明天的东西,你安心留在这儿,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温瓷说“好”,安静而孤独地坐在原位,一次又一次翻看手机,还没等来他的消息。
是飞机延误了吗还是路上耽搁了。
“九点半了。”她对着手机喃喃自语,茶楼外隐约响起脚步声。
像是有一股力量神秘力量牵引她抬头望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温瓷轻咬唇瓣,开口说话的瞬间,提心等待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倾泻而出。
“我等你好久了。”她的声音委屈极了。
“嗯。”盛惊澜迈着大步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双手“抱抱。”
温瓷抱住他,小脸埋进去,心口又涌上一阵委屈。
甚至不需要刻意哭诉,盛惊澜会用自己的方式哄好她。
温暖的怀抱充满的柑橘香,温瓷的双手缠在他腰间,抱了很久才问“我们去哪里”
盛惊澜告诉她“一个好地方。”
现在的温瓷没心思探究太多,只管跟着走。去了才知道,他居然在附近买下一层公寓楼。
这件公寓很宽敞,跟榕城的临时住所截然不同。
美式风装修,室内很干净,好像有人打扫过。
温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只觉得有他在,心里会好受很多。
因为盛惊澜不会训斥她,总能发现她真正喜欢的东西,并鼓励她去尝试。
“没想到这么快要住进来,用品是下午让人送进来的,可能不是很齐全。”盛惊澜从鞋柜里取出两双新的凉拖,温瓷换鞋的时候才发现,鞋里有些湿。
那场雨太大,吹进鞋子里,她竟一直没注意。
还有淋湿的头发,温瓷怕臭“我想先去洗澡。”
“浴室在里面。”盛惊澜手指了一个方向,“换洗衣服备了两套,你自己找找。”
“嗯。”没什么可挑剔的,这里的一切已经足够周到。
温瓷在浴室褪下旗袍,手指拂过上面精美的刺绣,她脑海中浮现的是母亲说“机绣可以完全满足生活所需”的画面。
不得不承认,即使换成机绣,也不会影响美观和穿着熟悉度,可它们就是不一样的啊。
机绣美则美矣,缺少灵魂,而一副真正优秀的作品,里面包含的情感,传达给人不同的视觉效果,是机绣永远无法达到的难度。
她坚持的创作没有错,想用谋生的手段站起也没有错,那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两者真的无法相融吗
淅淅沥沥的水冲遍全身,温瓷从前往后梳理头发,闭上眼睛,希望温热的水能驱散心底的寒意。
不知不觉,她在里面待了很久,久到盛惊澜过来敲门“你不会在里面睡着了吧”
温瓷拉开浴室的门,正用毛巾裹着头发吸水“我好了。”
“吹风机在里面。”盛惊澜抬手指向挂在墙壁上的吹风机。
温瓷松开毛巾,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小声嘀咕“好难吹。”
盛惊澜眉头一挑,取下吹风机,示意她“坐。”
温瓷恍然抬头,不可思议地问“你要帮我吗”
男人低哼一笑,风声响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记得跟我道谢。”
温瓷从小就留长发,怕伤发质,从不去理发店弄那些东西,顶多是修剪长度。她也不去理发店洗头,家里用的洗发露由程叔去专门的地方采购。
长大后,还没有男人这样帮她吹过头发。
手指每一次穿梭在发间,都像情人温柔的抚摸。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一开始打给他,只是因为心情太糟糕,首先想到的人是他,所以找他。
她知道盛惊澜今天刚回景城,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没想过他会来。
盛惊澜,是真的喜欢她吧
温瓷不自觉的抚摸着手腕的玉镯,耳边嗡嗡的声音把她心情搅得一片混乱。
以至于头发吹干,盛惊澜站在身旁对她说“好了”的时候,她抓着男人的胳膊,顺势站起来,踮脚吻了他。
离开的同时,双脚落地,温瓷缓缓睁开眼,在男人微妙的目光中,说出自己找好的理由“道谢。”
盛惊澜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眯了下眼睛,问“谁教你这么道谢的”
“你。”是他教的,道谢的时候记得回应。可他现在没有主动,那就由她主动。
“这么听话啊,早知道再教点别的。”盛惊澜忽然嫌手中的吹风机碍眼,否则他现在就能伸手把温瓷抱过来。
温瓷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像个懵懂求知的学生,轻声问“别的,是什么”
“宝贝,你这个问题很危险。”盛惊澜最后一次提醒她不要惹火,带着笑意的眼眸中充满警告。
抓着盛惊澜胳膊的手还未松开,温瓷低头,看到不安扭动的脚趾,在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中蜷缩起来。
她再次踮起脚,却又在距离盛惊澜几厘米的位置停下。
然而这次盛惊澜不再放过他,单手勾着她的腰贴向自己,吞噬那两片极其香甜的花瓣。
宽松的衣服皱成团。
碍事的吹风机被人随手扔到洗手台,盛惊澜终于腾出右手,放肆地进袭,从颀长的脖颈,至强硬的脊梁骨。
“这么香”盛惊澜闻到一阵馥郁的香味,跟温瓷身上自带的不同,但让人很舒服。
温瓷小声解释“刚刚的沐浴露”很香。
花香充溢鼻尖,盛惊澜深吸一口,忍不住剥开那层脆弱的外壳,贪心采撷里面果实。
“盛惊澜”温瓷浑身发软,唤他名字的声音都在颤。
“使不上气了”盛惊澜在她耳边坏笑,掐着她纤细的腰肢轻松一带,抱她坐在洗手台上。
浴室打着冷风,瓷面冰寒,她穿得薄,贴上就忍不住吸气“凉。”
“娇气。”盛惊澜扯过备用的浴巾给她垫上,又嫌太厚,故意在她耳边轻喃“宝贝,这里暂时没有多余的换洗衣服,所以要委屈你一下。”
他坏心思剥掉身上薄薄的那层,最难以启齿的部分暴露在空气下。
温瓷忍不住向后一撑,碰到角落的香薰,玻璃瓶倒下来,晶莹剔透的熏香石散落一地。
夺目的朱砂痣在颤动,她高高仰起天鹅颈,青丝乱散在身后,像个妖精。
盛惊澜不断夸她,嘴里有说不完的赞美之词。
温瓷羞于回答,他却肆无忌惮,一次比一次更磨人。
空调的冷气源源不断散布整个空间,温瓷无措地去抓四周的东西,手指陷下去,扣住洗手池的边缘。
身前的男人穿着整齐,像个斯文败类。
身后是无比清晰的镜子,而她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