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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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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 这个时候,陆承望出言解释道:“我与双双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兄妹。”
    “哈哈哈,”赵敏博笑道, “那今日当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陆承望莞尔, 眼里闪动着显而易见的暖意, “我也未曾想到今日会在此遇到她。”
    “双双,翩翩也很想你, 前些日子还念着要回来看你呢。”说着,陆承望又看了张衍一眼, 眉眼弯弯地问, “你是衍儿吗?”
    “……”张衍迟疑了。
    “你恐怕不记得我了,”陆承望好脾气地笑道, “我是你陆叔。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来看过你。”
    少年微微一僵,竟然难得露出了些手足无措。
    这么多年下来, 说不好奇爹爹是谁那是假的。哪怕再早熟, 到底还是个渴慕父爱的孩子。听到同窗这么小声的议论,虽然知晓可能性不高, 张衍还是有些紧张了。
    正当张衍手足无措之际,一道沉静的嗓音忽然插|入其中,帮他解了围。
    一回头,俞先生双眸平和深黑, 朝他淡淡道:“张衍, 过来。”
    张衍顿时松了口气, “先生。”遂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陆承望讶然地看着面前冷峻坚毅的男人。
    眉眼沉静甚至以至于有些文秀, 但这通身的气致却偏向冷而沉涩的。
    陆承望他上京的时候, 俞峻已然离京了, 所以他没见过俞峻,不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俞尚书长什么样也实属正常。
    张幼双愣了愣,总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大对,主动上前介绍,“啊这是俞先生,是我的……”
    卡壳了一秒,差点儿脱口而出一个同事。
    “是我在九皋书院的同僚。”
    陆承望立刻笑着打了个招呼,俞峻微微颔首,两人寒暄了几句。
    身后,明道斋的十几个少年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各种窃窃私语。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祝保才压着嗓门儿嘀嘀咕咕。
    王希礼十分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我听说这陆大人都成亲了,能有什么问题!”
    祝保才恍然:“说起来,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也没见婶子成亲呢。”
    王希礼不以为意,抱胸淡淡道:“说不定已经结过亲,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比如说,三五先生……
    什么的。
    祝保才挠挠头,嘿嘿笑起来,“要是婶子没结亲,我倒是觉得婶子和咱们俞先生倒还是很配的。”
    思及,祝保才忍不住勾住了张衍的脖子,把张衍拉到了自己身边儿来,勾肩搭背,笑嘻嘻地锤了张衍一拳,“张衍,你觉得呢?”
    王希礼不可置信:“你疯了不成?!”
    “这又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不正合适?”祝保才压根就不在乎王希礼的态度,扭脸问张衍,“衍儿,要是俞先生给你做爹你乐不乐意。”
    张衍怔了怔,斟酌着说:“那要看娘亲自己的意愿……”
    不过若是俞先生的话,少年白皙的脸蛋忍不住冒出了点儿热气。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其实他私下里的确是悄悄将俞先生视作父亲的。
    所以,站在俞先生面前,也比面对那位陌生的承望叔叔要自在不少,幸好俞先生看出了他的窘迫,及时替他解了围。
    陆承望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有事,过来打了个招呼之后,体贴地没有再打扰。只是微微浅笑,颇有些狡黠、活泼地冲张幼双眨了眨眼睛。
    “双双,下次我再来拜访你。”
    就像当年原主、田翩翩、陆承望他们仨,偷偷订下约定,一起偷溜出去玩儿的时候。
    张幼双愣了一下,点头如捣蒜,“诶诶好!”
    陆承望像是松了口气,笑得更加温和清澈了,“那我走啦。”
    张幼双举起爪子晃了晃,“……呃挥挥?”
    陆承望失笑:“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待到陆承望走后,张幼双一转身,果不其然对上了门下熊孩子们八卦兮兮的目光。
    “先生,这位大人是你幼时好友吗?”
    “什么幼时好友,这叫青梅竹马!!”
    张幼双十分淡定,露出个商业化的微笑,“对,我和这位陆大人,还有他那位夫人,三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夫人……
    原来真的是纯纯的友谊关系!
    八卦的苗头瞬间被掐灭,引起少年们哀嚎一片。
    酒楼里。
    孟屏儿、小玉仙等人卸了妆,换了身新衣裳,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孟敬仲刚同店里的伙计们协调完菜式,回到包厢里,正好迎面撞上了张幼双等人。
    “孟师兄!”十几个兴致勃勃的少年,踏入酒楼时,宛如不合时宜地吹入的春风。
    孟敬仲莞尔:“你们回来了?”
    “劳师兄久等,嘿嘿。”
    孟敬仲唇角微弯:“不妨事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基本上也已将这些同窗视若幼弟,他虽然乡试多年不中,但看到他们考上了,心里自然也暖洋洋的。
    在此之前,张幼双已经打过了招呼,明道斋的少年们看到小玉仙等人,也没有惊讶。更没有认出来这些女孩儿们就是之前台上的演员,十分坦然地就接受了她们都是张先生好友的事实。
    倒是这些男孩儿平日里一个个在书院里待久了,睁眼闭眼都是男人们,如今乍一看到这些青春靓丽的姑娘们,一个个地反倒还有些羞涩。
    看到少年们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小玉仙捂着嘴,眨巴着眼睛,眼含揶揄和戏谑之意,和女孩儿们笑得花枝乱颤。
    这一颦一笑间不经意透露出来的风情,令李郸脸色腾地涨红了,手抖了,酒杯里的酒液哗啦洒出来了不少。
    一个个被“调戏”的面红耳赤,慌忙移开视线,嚷嚷着要喝酒。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几杯黄汤下肚,就有不怕死的坑爹货,撺掇着俞峻喝酒。
    “先生,来都来了,不喝一杯吗?”
    置身于这些吵吵闹闹的学生中,俞峻往日里冷峻坚毅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露出个无奈的笑。
    “我不胜酒力。”
    不胜酒力?!俞先生竟然不胜酒力!
    这句话带来的效果无疑是反方向的!俞先生都亲口承认自己不胜酒力了,这还能放过?!
    众人眼里蹭蹭放光,热血沸腾地各种撺掇。
    “先生,就喝一杯!”
    “这大喜的日子,喝一杯总没事儿吧!”
    无奈之下,俞峻只好喝了一杯。
    然后张幼双眼角抽搐地看着,这一杯之后,俞峻又被灌了一杯又一杯。
    她竟然不知道俞巨巨是这么软萌的!!
    这几杯下来,连同张幼双众人在内,总算明白俞峻刚刚说的不胜酒力是什么意思了。
    这真的不是推脱之辞,他是真的不胜酒力。
    喝了酒之后,男人俨然就像是变了个人,那不甚明显的微微上翘的眉眼,倒显出了锋锐凛冽之意。
    与往常那副沉涩冷静的模样相比,更添几分侵略性。或许是容貌生得俊美,于锋锐中又含了几分艳色。
    张幼双的酒量倒是不错,一杯接一杯,毫无压力,震惊了一票人。
    更是千方百计想要把她灌醉,看看她这极限究竟在哪里。
    笑话,古代这蒸馏技术哪里比得上现代。
    起初王希礼几个天真的孩子还不服输,很快就被喝倒了,醉得不省人事。
    她也不是真的千杯不醉,喝多了毕竟也难受,随便找了个理由,张幼双果断摆脱了不怀好意的众人,偷溜出了包厢。
    这个时候,她脸上已经微微有些热意了。
    虽说如今正值年关,外面还下着小雪,但张幼双她喝了不少酒,浑身暖洋洋的,不畏寒不说吹着夜风还有些舒服。
    趴在栏杆上,张幼双深吸了一口气,心旷神怡地望着这楼下的夜景。
    今夜,越县的居民睡得都很晚。远远望去,一眼就能看到漠漠寒烟,重重雪色,星火错落。
    身后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张幼双回过头,眼里掠过了一抹惊讶之色,很快又回归了正常,笑吟吟地问:“俞先生,你也出来吹风啊。”
    被灌了不少酒,俞峻阖眼叹了口气,乌发凌乱地垂落在肩头。
    “免得待在里面被人灌酒。”
    当然不能承认,他在屋里见不是头路,忙要逃走。
    这样软萌的,有点儿苦恼的俞峻张幼双还是第一次见,感觉……好像变得易于亲近了不少。
    “总觉得俞先生喝了酒之后,话变多了不少。”
    俞峻默了一瞬:“……所以才不愿多喝。”
    “哈哈哈只要不会发酒疯,话多点儿也没关系,因为平常很难听到先生说话。”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张幼双一愣,整个人都惊了,该不会被她真说中了吧!
    张幼双:“……先生喝酒了该不会真的发酒疯吧……”
    俞峻默了一瞬,算含蓄地验证了她这个囧囧有神的猜想,“……我不是完人。”
    “我的脾气算不上多好,年少时也是个莽撞的毛头小子。”
    俞峻难得破天荒地地多问了一句,有些别扭的模样,“看不出来吗?”
    张幼双点点头,表示赞同:“是有点儿。”
    俞峻眼睫半垂,与她一同望向楼下的万家灯火,“孔门之重在德不在佞,君子讷于言敏于行,此言非虚。”
    一扭脸她就能看到俞峻的侧脸。
    高鼻薄唇,眉眼间似有风霜雪色。
    张幼双其实一直认为俞峻隐隐有点儿孤僻和疏离感。
    ……这也难怪。她要是有俞峻这经历,少时死了全家,后来又被褫夺官身,不报复社会那都算好的了。
    所以,仅仅是话少,行事有点儿孤僻冷淡,这简直是太温和了。
    当然探究别人的**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张幼双大脑发散了几秒,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思绪。
    “不过总觉得,俞先生话多了之后……好像,易于接近了不少。”
    如果说之前是高岭之花的话,现在喝多了酒话也变多了,感觉能举起手就能摸得着了。
    俞峻:“……”
    眼看着俞峻沉默了下来,张幼双内心草泥马狂奔而过,摆出个世界名画呐喊的姿势。
    啊啊啊啊她在说什么?!!或许真是因为看得见摸得着了,连这话她都能说出口吗?!
    俞峻明显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垂眸问:“……先生与那位陆郎君是旧识?”
    ……怎么绕到她身上去了,张幼双愣了愣,老老实实道,“……是,幼时我们三人常在一起。”
    “我们三人?”
    “还有他的夫人。”
    眼前的男人微微愣了愣,面色好像都不自觉地舒缓了些。
    快到张幼双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眼睫落了些飘雪,或许是真的喝多了酒,孟浪了许多,俞峻破天荒地又问:“……先生幼年好友既已成家立业,倒是未曾见先生成亲。”
    张幼双满不在乎:“那是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鬼使神差地反问道,“说起来俞先生不是也没成亲吗?”
    刚一说出口,张幼双就紧张得喉口微微发干。
    老实说,俞峻本来就是她的偶像。
    前天偶像亲自送礼,又是写那句“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鼓励她什么的,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当初回去之后,张幼双就可耻地,心动了。
    咬住被角,一边在床上翻滚,一边问自己要不要……试一试,争取一下??
    人活一遭,是很难碰上自己喜欢的人的。
    这个时候就应该勇于争取,爱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追求也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世上美好的感情,友情、亲情、爱情,人活一世,就这么短的时间,不体验一把岂不是太亏了。
    这么一想,倒还是具有可行性的。
    张幼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掰着指头数了数。
    首先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能看出来俞巨巨是个颇为尊重女性,难得有性别平等意识的。
    最重要的是,曾经当过官……也方便猫猫以后走上官场,等等你在想些什么,你这个功利的女人。
    唯一不妥之处就是儿子老师和办公室爱情。
    而且,她自己目前有钱!!
    这是最令她底气满满的!
    她有傍身的资本,可以自由地选择独身还是不婚,就算日后掰了,也不怕没有独立谋生的手段。
    怪不得说女性一定要独立呢。
    或许是气氛太好了,张幼双咽了口唾沫,试探着主动出击,先摸清楚俞峻的态度。
    “那侍妾呢?”她斟酌着问,“……先生没有侍妾吗?”
    没想到,她这话刚一问出口,俞峻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是踩到雷点了?张幼双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
    俞峻平静道:“……我素来就没有纳妾的想法。”
    “为、为什么?”
    俞峻蹙眉,似乎在整理着思绪,“都是些可怜人,跟了我不过是耽误她们。”
    “同僚此前倒是送过我几个侍妾,我都给了笔银钱放她们离去了。”
    ……好男人啊!
    张幼双眼睛微不可察地一亮,精神一振。
    对上张幼双无拘无束,明亮的目光,俞峻微微一怔,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又多说了几句。
    “……我多年前早已立下誓言,不纳妾,唯娶一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若她先于我亡故,便为其守贞再不续娶。”
    ……所以说俞先生竟然是存着要当“义夫”的心思?!
    所谓“义夫”是明清时期一个比较有趣的概念,指的是青壮年时期丧妻,终身不再娶的男子。对应节妇,朝廷也会进行旌表。
    张幼双愣了愣,倒也没有特别意外。
    这种正统的儒家士大夫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君不见王安石、司马光,甚至是大名鼎鼎的奸臣严嵩,都是身体力行地贯彻了一夫一妻的思想吗?
    俞峻眼睫颤了颤,雪花在他睫毛上消融。
    他视若寻常地说,“一与之齐,终生不改。固所愿也。”
    张幼双被震撼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道:“没想到……先生竟然也是这么、这么贞烈。”
    “说起来,先生有喜欢的姑娘类型吗?”
    “……”
    这场夜谈涉及到的主题已然十分暧昧了,但两个人似乎都未有察觉。
    俞峻的目光从张幼双脸上移开了,似乎是思索了几秒,平静道:“自然是顾家、贤淑、善良的姑娘。”
    ……这个答案,还真是诚实,也还真是意料之中。
    毕竟愿意有当“义夫”这个觉悟已经很了不起了!现代人还做不到呢!再说了,就算是现代,想找贤惠、孝顺、漂亮的男人也是一抓一大把吧。
    张幼双眼角一抽:“……没想到先生还是大男子主义。”
    “大男子主义?”俞峻蹙眉,不明所以地反问。
    “没什么……”张幼双略有点儿挫败和郁闷。
    说不失落也是假的。她和顾家、贤淑根本完全搭不上边嘛。真是自作多情了,当她今天什么也没问吧。
    张幼双脸色羞耻地涨红了点,“出来太久了,我先回去了。”
    深感尴尬羞耻,张幼双赶紧转身开溜。
    没想到走廊里落了些夜雪,结作了薄冰,忙中出错。她脚下打滑,脚踝一崴,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自脚踝袭来。
    张幼双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地立刻蹲了下去。
    俞峻眉心一跳,身体已然快内心一步,快步走了过去,皱眉问:“怎么了?”
    张幼双郁闷地抱着脚,“……脚扭到了。”
    对上对方深黑的眼眸,张幼双自认倒霉:“无妨,我可以自己单脚蹦回去。”
    信心满满地又在心里补充一句,撞拐子她可从没输过!
    可能是她这句“自己蹦回去”把俞峻给震住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俞峻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眉头拢成了个川字,眼里掠过了一抹不赞同之色。
    他闭了闭眼,似乎在下定决心,“……先生若不介意,我帮先生看一看。”
    “某说过,某为官时曾经赈过灾,应付这些小伤也不算没有经验。”
    张幼双心头一跳,察觉不对立刻想拒绝:“……这就不用了吧?”
    俞峻蹙眉反问:“难不成先生真要蹦回去?到时候恐……不大稳便。”
    张幼双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不现实,倒也没再继续推拒。
    “那我自己来吧,不麻烦先生了。”说着十分豪迈地主动掀起裙角,脱了鞋。
    开玩笑,虽然她没有脚气,但万一、万一有什么不美妙的汗味呢!当同事的面光脚丫这也太尴尬了。
    俞峻微不可察地一僵,迅速转了身,背对着她。
    张幼双脱了袜子,茫然地看了一眼对方坚实宽阔的脊背。
    ……她是不是高估古代人的开放程度了。毕竟在古代女人的脚好比第二性|器|官,往往和“性”相挂钩。
    定了定心神,俞峻转过身,蹙眉问她伤势。
    一个问一个答。
    听了她的描述,他再给予她指导。
    微微闭上眼,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勾勒出了对方脚趾的模样,足弓白皙,脚趾如瓣瓣兰花,瘦巧灵秀。
    哪怕他素日里并不赞同,甚至颇为反感世人对女人的脚掌,尤其是小脚的追捧,还是不可控地……失礼、孟浪地勾勒出了这么一副画面。
    张幼双松了口气,囧囧有神地想。
    她个子矮,脚确实显小,但她走路走多了,脚皮还是有的,幸好没给俞峻看到……
    不过这回可能确实扭得有点儿厉害了,脚脖子一抽一抽得疼。
    可能是她好半天都没吭声,俞峻心头沉了沉,主动问,“怎么了?”
    “……”张幼双欲哭无泪,“……肿了。”
    认命地把袜子重新套上去。
    算了,她还是自己蹦回去吧。
    俞峻却忽然冷不丁地转过了身。
    张幼双吓了一大跳。夜色中,俞峻双眸深黑,如繁星熠熠,竟然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哪怕她不在乎什么露脚不露脚的,也被俞峻这动作更震住了,因为这意味着对方主动打破了“礼”的边界。
    不过俞峻却没看她,而是紧紧皱着眉头,看向了她的脚踝,脸上显露出不悦之色,“还是让某替先生看一看吧。”
    这几乎不同于往日的,隐隐散发而出的,不容置喙的侵略感……
    ……果然是喝醉了吧!!先生你OOC了啊!
    张幼双愣了愣,倒也没再坚持,乖乖点了点头,“好、好。”
    于是,便提着裙子,尴尬地低头望着。
    月色的映照下,露出一截红肿的脚踝,再往上这白皙的小腿却藏在裙摆中了。
    男人纤长的眼睫半垂着,脸颊上隐有酒醉之后的酡红。因着也是出来透风之故,没披那件鹤氅,不过是上襦下裤。
    半跪半蹲,青色的裤装垂落在雪地上,一如雪山的远山。
    那双微有些畸形的,骨节分明的手,触碰上脚踝的时候,张幼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不过俞峻好像倒没想这么多,蹙着眉揉了揉她脚脖子,耐心地替她检查伤势。
    然后竟然果断地撕下了一角衣衫。
    撕拉——
    这一声动静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鲜明!
    张幼双愣愣地看着,俞峻以超强的行动力包了冰块,摁在了她脚踝伤处。
    做完这一切,男人这才微皱着眉抬起了脸。
    张幼双低头看了过去,四目相撞间,仿佛有夜雪从两人之间吹过。
    盐粒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了俞峻乌黑的长发上,平添了几分绮丽的艳色。
    黑白分明,对比鲜明得令人惊心动魄。
    或许是这个高度差。
    看到对方半跪在她身前,两丸黑水银般的眸子抬起看向她,张幼双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俞峻未有察觉她内心的活动,又低下了头蹙眉叮嘱道:“先生回去记得少活动,休息时尽量把脚架高,多活动活动脚趾,有活血之效。”
    张幼双:“哦、哦。”
    思绪不由飘出了十八里之外。
    这么看来,俞先生似乎是个特别认真的人。不论是之前工作的时候,还是回信的时候。就连帮她看伤的时候,也拿出了那种做学术般的认真姿态……
    还是说因为真的喝多了,显得固执了不少。
    凝视着男人低垂着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张幼双忍不住想。所以说如果谈恋爱的时候,或者说亲吻的时候也会这么认真么?
    见的确已无大碍了,俞峻站起了身。
    正值张幼双胡思乱想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了砰砰砰几声炸响。
    两个人下意识地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只看到微蓝的夜空之下,忽然绽开了无数流光溢彩的烟花。
    当真如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烟花越升越高,在沉沉碧海中央,舒展花蕊,绽发出绚烂的色彩,将那错落的星都照得黯淡无光了。
    四周霎时间恍若白昼。
    碧海摇动,“流星”如雨坠落。
    流光足将身边人的容颜,映照得变化莫定。忽而是远山的青,忽而是霜叶的红,忽而又是潋滟的紫。一如霞光夕照。
    俞峻微微侧目,一直紧拢着的眉头舒展了,酒意好像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看到她无忧无虑地摇晃着身子,眼里闪动着快活的、明亮的光芒,发丝被烟火映照得红通通的。
    他手指微不可察地抬起,痉挛了半秒,又放下了,无声无息地藏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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