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那是陆宴别吗？
头顶，那些来回扫荡的灯光依旧没有停歇，晃来晃去，使得陈薇予看到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显得雾气朦胧，很难看清眼前的人与物。
原诏的话还在耳边回旋，男人颇有些不依不饶。
陈薇予停顿了片刻，最终看向对方：“谢谢原先生的好意，我的酒量并不算好，喝不了太多。”
尽管她面上似乎挂着微笑，可这句话传入原诏耳中，却成了一句冷冰冰的回绝。
他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又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但在接触到陈薇予那淡漠的视线后，最终选择了闭嘴。
陈薇予撇眼看向刚才的方向，并没有刻意去掩盖自己的视线。
她看到一个穿着性感，妆容艳丽的女人飞速走进正中间的那个卡座，扑在了一个男人的身旁。而刚才的景钺，也一同跟随着步入。景钺面上的表情与刚才判若两人，写满了讨好与谄媚。
距离太远，陈薇予听不清他们的交谈内容。但在头顶灯光暂时固定后，她的视野也重新变得清晰。
女人身旁的男人有些面熟，但她一时间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而在杯酒碰撞与灯影交错下，她看清卡座里另一个男人的脸。
淡漠而俊朗的面上被酒吧里的黯淡灯光修饰，愈发显得眉目深邃。他仅仅只是坐在那儿，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为周围带来沉沉的压迫感。
此刻的这个酒吧像是点缀满繁星的夜空，而陆宴别，是其中最为闪耀，也是最为孤寂的一颗。
在陈薇予的视角看来，他只是坐在那里，对身旁所有人的谄媚都置之不理。
看了一会，她默默地将视线收回。
只是心想着，没想到像陆宴别这样的高岭之花，也会来到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啊。
陈薇予端起酒杯，轻轻抿了口其中调制好的酒。
辛辣的味道入口，她及时停下。
对自己的酒量很清楚，陈薇予今晚也只是尝个鲜，点到为止。
过了会，手机突然响起了震动，她拿起一看，是易筱圆的电话。
接起，耳旁闺蜜的声音稍稍有些急促：“薇薇，我工作室里突然出了点状况，我现在就得过去处理。你要不和我一块回去吧？”
陈薇予：“嗯，好，那我现在出来。”
易筱圆：“行，那你在门口稍微等我一下，我先远程把比较急的事情处理掉。”
没再多说，挂断电话后，陈薇予就拎着包站起身。
面前的原诏有些意外，他跟着一道站起来：“怎么了，要走了吗？”
陈薇予侧目，看着他，点头道：“嗯，多谢款待。”
她说完，动作上不带一丝停留，就要转身朝门口方向走去。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原诏的声音：“哎？那让我送你出去吧……”
陈薇予没有搭理，更不会因此而停下步伐。
一路上不断有服务生向她鞠躬欢送，她也只是轻轻点头以表示回应。
终于来到了出口，门外夜色浓郁，各色的灯光交错，汇聚成了北城绚烂的夜晚色彩。
陈薇予才刚刚踏出门，便因为过于寒凉的夜风而打了个哆嗦。
她穿得有些少，一下子没能适应北城秋夜的凉风。
陈薇予下意识就要转头，寻找一个挡风之处，却冷不防地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大概是原诏跟了出来，她稍稍皱了下眉，转过头去。
谁知，闯入视野的却不是那张今晚才见过的面孔，而是颇为熟悉的眉眼。
陆宴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深邃又暗沉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陈薇予的身上。
-
陆宴别在稍早前注意到了陈薇予的存在。
那时他坐在卡座的中心位置上，一旁站着景钺。
他今天穿得较为随意，即便还是西装在身，里边却配了件黑色的微高领内搭。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时不时地反射着头顶的寒光。
陆宴别仅仅只是坐着，酒杯放置在手旁，冰球悬浮在浅棕色的酒液里，时上时下。
酒吧老板几乎是点头哈腰：“洛白哥，还有宴别哥，真是太感谢你们的捧场了。这刚开业太忙了，我照顾不来，还请两位见谅。”
陆宴别只是轻抿了口威士忌，喉咙里发出略微模糊的一声：“嗯。”
身旁的纪洛白倒还算热络：“没事，你忙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与身旁主动凑来的女人调着情。
陆宴别的不远处，同样站着一个穿着打扮十分相似的女人，可她却看着陆宴别的模样，迟迟不敢上前。
纪洛白身旁的女人不断给她使着眼色，似是在暗示着什么。她似乎收到了鼓舞，终于拿着酒杯，顺势就要坐到陆宴别的身旁。
就在这时，陆宴别淡漠却万般冷冽的声音传来：“走开。”
女人因为这个声音，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一切动作。但仅仅过了一会，她又像是不愿放弃般，继续朝陆宴别身边坐去。
男人没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正当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就要成功的时候，无意间抬眼，她直勾勾地对上了陆宴别的视线。
男人的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刃，毫无留情地切开了她暴露在外的皮肤，直勾勾地朝着内心深处刺去。
并且，还掺杂了一种冰凉，就像藏匿在高山之上的白雪，永不消融。
女人被这样的眼神吓到，手微微颤抖着，连杯中的酒液都泼出来了些。
她没再犹豫，垂头飞快离开了这个卡座。
陆宴别又是一口轻抿，视线无意间扫过右前方的某处，却突然间顿住。
他看到陈薇予正与一个男人单独面对面坐着，正交谈着什么。过了会，她又对面前的男人，流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她怎么会在这里？
瞬间又想到了不久前，仅仅是一杯香槟就让陈薇予陷落迷离的模样。
陆宴别稍稍眯了下眼。
他没有动，视线却始终落在了陈薇予的身上，悄悄注视着她的一切。
过了会，陈薇予飞快整理好随身的拎包站起身来，像是要离开。而那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也匆忙起身，想要跟上前去。
陆宴别的视线紧锁在陈薇予的背影上，他同样站起身，随意挥了挥手。
始终等候在远处的孙河立刻会意，来到陆宴别的身后。
“拦下他。”他说道。
孙河点头。
那个男人跟在陈薇予身后走了几步，突然便被身后的一股大力制止了动作。
“哎？你干什么——”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了人声喧嚣里。
陆宴别侧身绕过还未解决的混乱，径直踏着陈薇予后方的道路。
她光顾着朝前走，始终都没有察觉到他。
直到站在门口，寒风将陈薇予吹得直打哆嗦。陆宴别看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正要朝前递去，眼前的女人就在这时突然回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华灯渲染的夜色里碰撞，陈薇予一愣，随后点头：“陆总。”
她的话语声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陆宴别的视线擦过陈薇予小巧却挺的鼻子，落在了下方泛着湿润光泽的红唇上。
没有停顿很久，他抬手：“披着吧。”
陈薇予的视线顺着陆宴别的动作，落在那件西装外套上。她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随意勾了下唇角：“陆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陆宴别的视线依旧紧锁在她面上，但也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收回手。
过了会，他又开口，低沉的声音混杂了些远处的音乐，一并传入陈薇予耳中：“秋天夜里凉，你还是披上吧。”
说完，陆宴别不等陈薇予反应，双手捏着西装外套的衣领，手一挥，便径直将陈薇予包拢双臂之间——
他主动为她披上了外套，接着后退几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陈薇予还没反应过来，外套上还沾染着的温暖就将自己包围笼罩。
她微微一颤，目光随之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没有了西装的修饰，他此刻只剩一件紧身的黑色内搭。
高领束缚着他喉颈间的曲线，一路向下，健壮的胸膛上肌肉线条无比明显。
而刚好，身后与店门口的光线大招而来，他们两人的身影斜斜打来，在地上相交。陆宴别的影子，几乎要将她包裹。
陈薇予蓦地挪开眼，轻声说：“谢谢陆总的关心。”
面前，陆宴别双手插在口袋中：“等人吗？”
他手腕处那个名贵的表，正闪烁着光彩，无意间擦过了陈薇予的眼。
她点头：“嗯。”
陆宴别调整了下站姿：“我送你上车。”
陈薇予当机立断地拒绝：“不用！夜里风大，陆总还是先进去吧。”
她的语气万般坚决，视线却怎么都没有投放在陆宴别的脸上。
陈薇予的一切小动作都被陆宴别收至眼里，蓦地，他轻笑了下：“好。”
跟前脚步声重新响起，连带着还传来了陆宴别的一声：“have a good night”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五颜六色的交错灯光中。
而很快，易筱圆也解决掉了手上的急事。她匆匆赶来，却看到陈薇予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男士西装，正站在酒吧门口，不知正看着什么。
“薇薇，你身上这是……？”
在时尚设计圈打拼的易筱圆，一眼就看出了这件西装外套的设计精良。并且，今天酒桌上的其他两个男人都没有穿西装。
看来……
陈薇予游离在夜空里的思绪因为闺蜜的声音而被唤回，她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东西：“你来了啊，走吧。”
易筱圆的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门口，上车后，不再有凛冽的风吹拂在身。
陈薇予扯下西装外套，随意叠了几下。
易筱圆赶忙说：“哎呀，你小心点，这件衣服起码六位数打底呢。”
手上动作停顿了一秒，陈薇予道：“是吗？”有些看不出来。
易筱圆又扫了那外套几眼：“专业人士还能骗你？不打算和你闺蜜我交代一下吗？”
她说着，又带着些吃瓜前的兴奋色彩，朝陈薇予努了努嘴。
陈薇予当然听懂了闺蜜的暗示。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口：“我……”
易筱圆在等着她的下半句话。
然而到最后，陈薇予只是淡淡地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易筱圆：……
有种形容不上来的不爽，这是怎么回事。
但她不喜欢对闺蜜追问，于是只好点点头：“行吧，哪天想说了记得老实坦白。”
陈薇予瞥向窗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夜色从自己眼底流淌而过。
突然，她稍稍转回头，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与陆宴别的聊天框。
陈薇予：【衣服我会熨好带到店里，你让你的助理有空来拿。】
消息才刚发出去没多久，头顶的备注名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震动声响起，她收到了陆宴别的消息：【一切看陈小姐的安排。】
陈薇予：【谢谢陆总的照顾。】
她原以为这段对话就这么结束了，可没想打不久后手机又想起震动。
她拿起手机一看，陆宴别：【我看到你喝酒了，还好吗？】
陈薇予一怔。
没想到陆宴别也早就发现了自己。
她不紧不慢地回复：【没喝多少，谢谢陆总的关心。】
陆宴别：【不必一直这么称呼我。】
陈薇予：【在陆总面前，这些都还是有必要的。】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家，陈薇予不等陆宴别回复，便发送了最后一条消息：【夜晚才刚开始，我就不打扰陆总享受美好时光了。】
说完，她关掉了微信，将手机放进包里，待到车挺稳后与易筱圆打过招呼，下车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小家。
将泡澡球扔进浴缸，陈薇予沉浸在过胸又温热的水中，过了好久才感觉到了舒缓。
伴随着泠泠的水声，她从一旁取过浴巾裹上身，脚踩着干脚垫，发出几声闷闷的动静。
是夜分外宁静，玻璃窗隔断了屋子外的风声喧嚣，偶尔有几片席卷上天的树叶，擦过视野，打破了那宁静的假象。
陈薇予吹干了头发，又摸了些玫瑰香味的润发精油上去。
关掉头顶刺眼的灯，唯独留下床头那盏光线幽暗的夜灯。
陈薇予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周围被被子缠绕、包裹。
不知是不是才喝了酒的缘故，她莫名有些睡不着。
一切都安静下来后，玻璃窗外沉闷的风声这才一点点传进耳中。陈薇予这才知道，今晚的夜似乎并不宁静。
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晃动的光纹，她终于朝左侧伸出手，拿过手机。
解锁后，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突然映入陈薇予的眼帘。
陆宴别：【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