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夜里,纪家人本来就多,院子里小摆了几桌,小辈里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发出咿咿呀呀的奶娃声,还怪是热闹的。
一时间像是过年了一样。
“金哥儿。”
纪望菊看见过来了的金柯鹿,高兴的招呼了一声,正想要迎上去,转头又瞧见了一起过来的纪文良,她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过去“走走走,过去挨着我坐。”
“好啊。”
金柯鹿应了一声。
“今晚上吃什么啊”
“我刚才去后厨看了一眼,好吃的多得很,鸡啊鸭的,还有大婿之前上山打的山味。”
“黄婶和元婶的手艺很好,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纪文良看着他三姑拉着金柯鹿就走,还有说有笑的,原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这朝竟然如此熟稔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没太相信他三姑请了金柯鹿过来吃饭,看这模样竟还是真的。
纪文良一边想着怎么回事,一边跟在两人身后准备一起过去。
纪望菊拉着金柯鹿挨着自己坐下,看了一眼跟了过来的纪文良,道“阿良,你来这边做什么”
纪文良看着金柯鹿旁边空了个位置,他道“我就在这儿坐。”
“诶诶诶,这里有人坐了。”
纪望菊连忙把凳子拉开了些,护在自己怀里
“你哥夫一家大老远的过来,今天晚上是给他们接风的,你一个小舅子跑来这边坐这么远干什么,没得叫人生分了一样,你得去做主桌,好好照料你哥夫一家子吃好才对啊。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都是一家人,做哪里都一样,在者那边也做不下呀。”
“什么坐不下,你拿条凳子过去挤一挤,不得陪你姐夫好好喝两杯啊你姐夫做过官儿,人脉广,以后也好给你牵线介绍媳妇儿嘛。”
纪文良一时语塞,看了金柯鹿一眼,道“用不着。”
见金柯鹿并不理睬他,他深凝了口气“爹娘大哥,伯父他们会照料的,我跟着他们一路过来已经照料过了,今天晚上就不跟他们挤了。”
说着,纪文良就要坐“三姑,你把凳子给我。”
纪望菊见此,闭着眼睛说道“这里已经有人坐了。”
“哪里来的人”
“阿良回来了啊”
话音刚落,袁飞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纪望菊看见儿子来了,微微嗔怪了一句“怎么才过来。”
“收拾了一下,耽搁了一点。”
袁飞转头又冲金柯鹿笑了笑“金哥儿。”
“好了,来了就快坐下吧。”
纪文良看着他三姑把看守住的凳子一转手就给了表哥,母子俩一左一右把金柯鹿夹在中间,嘘寒问暖的好不亲切。
他表哥至今未娶,他三姑今日百般殷切,就是个傻子,纪文良此时也看出了他们是什么
意思。
纪文良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出去了不过十余日,不想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
“你瞧什么呢眼睛一直往那边瞥,那头有什么稀罕不成”
纪杏蔗正在给小福喂羊奶羹,见着抱着小崽子的桃榆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问了一句。
顺着桃榆的视线望过去,瞧见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那小哥是谁呀,看着怪眼生的莫不是袁飞表哥总算是有着落了阿良在那边凑什么热闹。”
桃榆回过神来,听闻纪杏蔗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他凑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啊”
纪杏蔗大为意外“我就说那傻小子来接我们的时候怎么一直在打听之前我跟他牵的线,还以为是在想成家了。那户人家最后突然就一改头脸同别人定了亲,阿良那么问起来,我还挺有些觉得对不住他的。”
“不想这臭小子竟然打的是这主意,到底是长大了。”
桃榆打断道“你瞧着金哥儿怎么样”
纪杏蔗暗暗打量了金柯鹿几眼,中肯道“五官端正,比寻常小哥儿倒是要高大很多,不过好在是阿良体格也大。”
“那你的意思是赞成咯。”
纪杏蔗道“他自己喜欢的,我有什么不赞成。我虽是还不太了解,不过光看三姑那殷勤的样子,就知道是个不错的。”
桃榆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倒是会借风评判。”
“不过三姑什么意思啊,以前爱蹭菜蹭饭占小便宜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兄弟的儿媳妇也抢就阿良那个怂样子,保管是要吃亏,不行,我得”
纪杏蔗话还没有说完,桃榆赶紧拉住人,却是还没来得及争辩,就见着纪文良吃了闭门羹以后,竟然没有焉儿吧唧的走开,反倒是从一边拿了根凳子,挨着袁飞一屁股坐了过去。
纪杏蔗脸上浮起些笑容来“这小子,总算是有点男人样了。”
桃榆也松了口气“我都怕他见着三姑他们如此就给退缩了,否则可活该寻不到媳妇儿。”
“我也就坐在这儿吧,好久都没见着袁表哥了,正好咱们哥俩叙叙旧。”
纪文良厚着脸皮贴着袁飞。
袁飞求助的看向他娘。
纪望菊又不好直接开骂,只能阴阳怪气“哎呀,都这么大的小子了,还贴在一起不热啊。”
“热什么啊,山里风大。”
纪望菊胸口起伏了一下,拿纪文良也没办法,转而朝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
袁飞会意,连忙拿了桌上的橘子剥开,正想献宝似的拿给金柯鹿,橘子刚刚剥好却被纪文良给顺了过去“谢谢表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疼我。”
“诶,我这是要给”
袁飞看见纪文良已经把橘子吃了,也只好作罢。
夜里一顿席面儿,袁飞和纪文良两人跟打仗似的,一个劲儿地给金柯鹿夹菜,倒水,就是仆人都没这样殷勤的。
好在八人
桌上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一个是袁飞他只晓得闷头吃饭的爹,另外三个年纪不大的小辈。
金柯鹿看着碗碟里堆起来的菜,以及还在暗中较近的两个人,他不动声色,只默默的把碗里的菜肉全都吃了个干净,一点也不糟蹋。
“金哥儿,夜路不安全,阿良不知道还要忙活到什么时候,让袁飞先送你回去吧。”
夜饭吃了一个时辰有多,吃了饭时候也不早了,院子里还有一桌子男人在喝酒,纪文良被纪扬诚叫去给他姐夫敬一杯。
纪文良怕他三姑又出什么妖蛾子,本是不想去,但又与礼不和,于是先跟金柯鹿说了一声,让他先别急着走,自己一会儿过来送他。
纪望菊见此,连忙趁着机会撺掇着袁飞送金柯鹿。
然而让袁飞夹菜,剥橘子这等小事他还肯干,更麻烦的事情他就不太乐意了。
白天倒是还没什么,却偏偏是晚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天色,本就胆儿怵,又懒,这朝哪里肯,于是支支吾吾道“今晚怎么看不见月亮啊,星子也没两颗,不会是要下雨吧。”
“拿把伞就是了,哪里那么容易下雨。”
纪望菊瞪了袁飞一眼。
“可、可这月黑风高的,要是有匪徒怎么办。”
金柯鹿道“不用麻烦,袁飞又不会骑马,来去不便,我骑马回去很快就到了,用不着谁送。”
袁飞松了口气“那我下次送你啊。”
金柯鹿应了一声,翻身上了马。
看着出了院子的人,纪望菊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没出息的的。”
“眼瞅着文良也回来了,要是他把金哥儿抢走了,那海量的马匹还能有你的么,一点都不会盘算。而下不狠心吃点苦,怎么换得来后头的好日子。”
“林村这边人家本来就不多,好不容易看见个好的,你看人家也愿意和咱们相与,要是再不行,我可就不管你了。你打一辈子单身汉算了”
“三姑,你可真会盘算。”
身后冷涔涔的响起一道声音,纪望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回头,见着纪文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身后,她瘪了瘪嘴“婚姻大事,谁不是盘算来盘算去的,你小子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你们也别想把坏心思打在他身上。”
“欸,人家要嫁谁就嫁谁,你小子管的着吗”
纪文良未曾理睬,他扯了马翻身上去,追着金柯鹿的方向快马而去。
“你看,叫你去你不去,让那小子钻空子了吧。”
纪望菊气恼的拍了袁飞几下。
夜色昏昏,旷野林间的风比平时还要大些,隐隐约约能听见山里野兽的叫声。
金柯鹿骑着马,他背后有弓箭一点也不害怕。
常年待在北域,他是游族,警惕性格外的高。
即便是风声很大,他还是听见了隐藏在风声底下的马蹄声。
簌的一声响,一支箭飞了出去。
“是我”
纪文良看见擦身而过的箭,眉心一紧,原本还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这下也不由得连忙出声道。
“跟着我干什么,不去招呼你姐夫一家。”
金柯鹿调转马头,看着身后的人“这么有闲情雅致。”
纪文良看着夜风中的金柯鹿,风吹的他额头前的头发飘动,一别十多日他就想了十多日。
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见着他和三姑表哥打得火热,他抿了抿嘴,心里不免有些委屈。
但是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过错,于是小声说道“那个,之前没让你和我一起出去,是我不对。”
金柯鹿慢腾腾地把弓箭放下,他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多想去啊,辛苦差事儿又不讨好。不过也幸好我没去成,要是去了的话还就和你三姑表哥不会那么亲近了。”
“你三姑还挺喜欢我的,还想我给他做儿媳妇呢。我就说,我也并不是人人都嫌弃不喜欢的。”
纪文良一听这茬便急了“三姑有那意思,你也真的就愿意吗”
金柯鹿立刻道“为什么不愿意你三姑对我可好了,你表哥虽然什么都不会,不过好在是相貌清俊,我正好好这口。”
“可三姑那是看中你的家业才如此的表哥他也并不是什么有主意的人,他什么都听三姑的。”
金柯鹿无所谓的耸耸间“她看中就看中呗,反正这些东西我有。”
“即便他们是有所图,但要娶我的心思总是真的。”
说完,金柯鹿扯着缰绳转过身去“你回去吧,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自由了,再也不必因我的事情而烦恼。”
“阿鹿”
纪文良看着要走的人,赶紧拍马追了上去。
金柯鹿挑眸看着眼前的人“你又怎么了,我不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
纪文良直视对上金柯鹿那双清澈的眸子,他脸便发红。
“我、我”
嘴边的话好像太多,又好像都很要紧,一时间都争抢着要说出口,他看着金柯鹿的眼睛又紧张,反倒是不知道先说什么了。
他结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得冒汗,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把贴身放在胸口前的那根簪子取了出来“这个送给你。”
金柯鹿瞧见纪文良手里的东西,他接了过来,左右看了看“干嘛给我这个”
“这个,这个听说是有情人方才相送的,用作定情之物。我,我见着就想买来送给你。”
纪文良脸红做一片“你别答应三姑和表哥,行不行。”
金柯鹿捏着还带着点体温的簪子,眉心微动“我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是不喜欢我吗现在看我好了,又不行了是吧。”
“没有”
纪文良立马反驳“没有的事”
“我是喜欢你的,只是先前家里有安排亲事,我不能同你
承诺什么。”
纪文良急忙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我、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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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柯鹿见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的人,有些好笑,不过他忍了下来,未置可否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纪文良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急的不行“你要是不相信这件事的话,可以去问我爹娘,也可以去问桃子哥。”
“总之之前对不起,如果你生气了,要我道歉,要打要骂都可以,但你千万不要答应”
纪文良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嘴角微微一热,一切话语都突然被斩断了一样,他没了声儿,眸子倏然睁了个大。
像是四月春风拂过,不过一瞬间,心中的涟漪已然漫开了。
“还楞着干什么,不赶紧给我带上”
金柯鹿看着像是傻了一样的人,他抬脚轻轻踹了纪文良一下。
纪文良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赶忙接过簪子,小心翼翼地给金柯鹿戴上,心还如擂鼓一样,久久平息不下来。
“我可以不答应你表哥,但是我可也没说要答应你。至于答不答应,后面看你的表现喽。”
话毕,金柯鹿扯着马,心情大好慢悠悠地往前去。
发觉后面的人半天没有跟上来,金柯鹿又回头看了一眼“你要是不肯就算了,我也不想勉强你。”
“我肯,你说什么都好”
“那还不快走,想淋雨啊。”
纪文良笑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天边夸嚓一声响,明亮的闪电把黑沉沉的天空撕开了一条口子。
不过须臾,刷刷刷的雨点便从屋顶上跑过。
夏时的雨总是很急促,且又声势浩大,村子四面环山,呼啸的风刮扯着树木,动静就更大了。
桃榆赶紧把窗户关上,夜里本就有点凉,这雨落下来,风又大,就更有一些冷了。
“不知道阿良回来了没有,这么大的雨,又在打雷,若是在路上可就危险了。”
霍戍把灯罩罩在了油灯上“你就别忧心了,他今天晚上回不回来都不一定。”
“瞎说,阿良脸皮薄,你以为像你一样啊。”
桃榆眯起眼睛,瞪了霍戍一眼。
“脸皮再薄那也是男人。”
霍戍上前把坐在桌边上的桃榆抱了起来“再者金柯鹿也不一定会让他走。”
桃榆想了想,倒也是。
若是阿良能把事情解释清楚,两人都有意思,又说明白了,初始之时肯定一刻也不想分开。
他躺在床上,听着外头可怖的风雨声,顿时又觉得这场雨来的可真及时,倒是颇有些成人之美。
桃榆窝进霍戍的怀里,道“来了这边还没吃过喜酒,就看着他们俩了。”
翌日,外头湿漉漉的,好事儿的桃榆想出门也不敢出去,只好指使着霍戍去了一趟他七叔家里,说是去看邓家的住所规在哪里,实则是去看纪文良昨晚有没有回来。
果然不出霍戍所料。
纪文良回来的时候先去家里打了一趟,这才到大院儿这边来,不想一过来,桃榆和他二哥已经等候多时。
“行啊,你这小子,竟然都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哎呀,打小的时候家里人就夸这男孩子里呀,就属阿良懂事儿,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
两人都没问纪文良怎么样了,不过看着那小子满面春风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坏不了。
纪文良红着耳根,掩饰一般倒了一杯茶喝“你们俩就别笑话我了,昨晚上我刚刚到草场那边,大风大雨的就来了,本想等着雨小了赶回来的,没想到下了大半夜。”
“你怎么知道下了大半夜我昨儿晚上都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的。”
桃榆不怀好意道“咱们阿良昨晚上看样子睡得还挺晚的哈。”
纪文良想到昨晚上,脸就烧得慌,金柯鹿实在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想到他,嘴角便不由得要往上。
“你们再这样,我可就不跟你们多说了,我上山砍树帮姐夫建房子去。”
“诶诶诶,别着急啊,还没给我们说说你们俩怎么样了呢。”
纪杏蔗连忙叫住人“咱家今年能不能办场喜事啊”
“嗯。”
纪文良只这么应了一声,神色十分笃定。
桃榆和纪杏蔗相视一笑,那可就放心了“那要不要我去和爹娘说”
“不用,我自己去同他们说。”
纪文良笑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