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相
山道上，小胆的声音似在久久回荡。
陆易与初雪对视一眼，又是一叹，旋即扫去小胆消失的阴霾。
“上山吧。”陆易勉自轻笑道。
初雪也是抿了抿唇，笑道：“嗯，看看所谓心果与心相是何物。”
两人各自分开，在山上寻找属于自己的心果。
这座山极其高，但即便如此也是几乎被踏足遍了。
陆易整整寻了一个时辰，除了见到落叶残枝，些许走兽以及深浅不一的脚印之外 就什么也没看到了。
小胆说，找心果要先看看自己的心。
我的心？陆易摸了摸心口，思绪飘荡起来。
六岁，随师尊上山修行。
十二年清修，宁静致远，平平淡淡，一眼可以忘尽。
对了，好像师尊还随口提过，自己有着一个同岁的师兄，只是师兄是在山下人间修行。
山上十二年，唯见一人。
心为静。
而后奉师命，携婚书，持丹书下山，自此真正踏入修行。
本应半载悠静，不料刚下山就遇见了夏月晴。
“夏月晴…”陆易喃喃自语，不禁回想起那张时常含怒的娇颜。
少女骄傲如火，时常与自己怄气斗嘴，一路同行两个月，宁静的生活有了喧闹。
深潭沉静，有鱼得水。
陆易嘴角带笑，虽喧闹，心为喜。
接着，火雀来信，与夏月晴辞别，在留别之际，夏月晴邀请自己一同前往王府。
少女初具规模的胸脯被拍得砰砰作响，信誓旦旦地承诺，犹若面前再现。
这里…
陆易眉头微皱，这里…心好像盖了一层布。
想看吗？陆易扪心自问。
一股莫明情绪好似自心中而来，倔强，假意，害怕以及…
这是曾经的情绪，没有随时间消失，而是沉在了心中。
陆易目光如炬，心念随动，探手轻轻揭开了那块布。
心上的遮羞布缓缓飘落，一颗真心裸露其下。
一股尘封的情绪在心间荡开，那是…想要。
少年面上淡静，处事如鱼，内里傲骨一柱。
他不信自己十二年清修的心，会因为区区两月有所依眷。
他不信自己阅书千卷，看惯人间，却抵不过一场离别，一句弥留。
他不信…但，我陆易信。
陆易目光清净，过往似风烟飘散，种种情绪这一次真真正正地在时间中消散，留下了一丝余韵——不舍。
少女走后，少年凝望天际。
心为憾。
时间流转，旅途很长，兜兜转转来到了六安城。
期间还遇到了一个如同藏在云雾里的少女，云未雨。
也就是给了自己忘凡尘令牌以及符箓的人。
这人…陆易不明白。
心为疑。
六安城内，本分离数月的少年少女再度相遇。
此后种种，此间情绪，如云间掠影在陆易心间拂过，轻轻地，痒痒地，有些幼稚。
陆易轻笑一声，抬手拂去眼前心景。
山中寂静无人，风过林间，沙沙作响，不知何时，天色如墨。
陆易掸去衣间落叶，站起身来，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点点。
过去之心，已经了然。
现在之心呢？
未来之心呢？
“我的心…”陆易收回目光，敛下呼吸，静静听着心脏跳动。
良久，陆易叹息一声，下山而去，夜色下一颗透明如镜的两瓣果实，在陆易站立处散发微光。
不明心者，不见心果。
夜空星辰，自恒古照来，向未来照去，它们不会变吗？
山下，鲁鲁村，木屋外。
陆易轻轻推开门，带起一丝微风，吹得桌上烛火明暗不定。
合上门，陆易来到床边，初雪已经睡下，面朝内侧，双手合握着，肩膀微微颤动，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陆易有些担忧，轻手轻脚地拉下一点被褥，露出一些。
被褥下，初雪不着片缕，但陆易却没心思看，伸出手小心地掰开初雪合十的手指。
烛火昏黄下，细碎的透明粉末染上火色。
初雪不知何时醒了，一双水雾弥漫的眸子紧盯着陆易，陆易回望着，只觉得绝望透过血骨渗入，一瞬间整颗心揪了起来。
“初雪你…”
猝不及防，初雪猛地抱住陆易，紧得像是要把自己融进去。
陆易满心心疼，紧拥着怀间身体细颤的初雪，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柔声安慰：“没事的，我在这里…”
“抱我…”声音哽咽，惹人怜惜。
陆易抱的又紧了几分，脑中初雪那一眼的绝望久久不散。
深夜不知何几，烛火断灭，唯余两道依偎身影，细微呼吸。
月落日升，晨光熹微，转眼已是第二日。
床榻上，陆易捏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单四字，“我是初雪”。
纸条是初雪所留，初雪已经离开了，不知去往何处。
若无错的话，昨夜初雪手中的粉末便是心果残余，如此一来，初雪极有可能已经凝聚心相了。
心相到底是什么？
能让小胆痴狂变心，能让初雪落泪消失。
“我的心…”陆易按着心口，远视窗外。
窗外，晨间露水蒸腾，村间小道飘着丝丝水汽，迷蒙不清。
鲁鲁村中大多起的都很早，这一会已经有不少村民出来劳作了。
陆易整理了一番衣物，来到屋外，准备真正地逛逛村子，毕竟村中有着数十名凝聚心相的异心。
刚走几步，陆易鼻尖微动，嗅到几缕飘香，久违的，肚子竟有了几分饿意。
换作之前是决然不会这样，或许是昨日山上观心的缘故。
陆易循着香味，不多时，便来到了一片空地广场上。
广场上，支着十余口大锅，中央的那一口大锅更是其他的三倍之巨。
大锅边上，铺着宽大的叶片，叶片上摆放着许多食材，正在被一旁的村民逐一加入。
大锅咕噜咕噜的冒着泡，香味飘遍村子。
陆易站在一旁，这些大锅下的煮火似乎都是一团，其根本都在中央那口大锅下。
忙碌的村民看见了陆易，但并未在意，只是又多准备了一份食物。
陆易一路走向中央，挨个与村民问好，村民也是笑脸相迎，丝毫不顾忌陆易是个吃心人。
待走到中央大锅前，陆易已经得知，这是村子每日都会的煮餐。
曾经也有友好的吃心人来过，吃心人说一日要吃三餐，村民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数千年来，便一直沿袭下来。
这会，早餐才刚开始做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