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心
第七阵眼位于洞府西边，此时怨魂大部分都被洞府大阵所吸引，倒是没什么注意陆易二人。
一路横行，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原本小山似的坟包已经破开，里面的东西已经不知所踪。
阵简被丢在一旁，光芒黯淡，看起来灵性大失。
地上是十数具残破尸身，心脏皆被剜去，身上还有巨大咬痕，看起来像是被咀嚼过后的残渣。
一堆尸身中，陆易看见了半颗头颅，那是侯东。
侯东半颗头颅沾满血污，仅剩的一只眼球瞪大，仿佛死前见到了十分恐怖的事情。
聚集此地的怨魂都已经离开，应该是前往其他阵眼了。
看着四处血迹，残肢断臂，陆易轻叹一声，将这些尸身一一捡起，堆在一起，而后取出一张火符。
“噼里啪啦…”尸身以及枯枝尘土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陆易挥袖风起，送亡者一走。
这些人或好或坏，虽是为利，但终究是为了破护府大阵，终归是帮了自己。
生前不知姓何名，死后为君送一行。
日后，会有人替自己送行吗？还是孤坟一座，亦或是坟都没有…
陆易沉浸在这生死之感，无形中又契合了镇北悲印几分。
那是送君一行。
魔情在一旁看着，虽然不明白为何陆易会为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感伤，但也没去打扰，只是在一旁静静护法。
若没感觉错，陆易好像又变强了。
“陆易在此送君一行…”
陆易最后一拂袖，扫去尘，扫去心中感伤。
恢复神色，陆易现在状态很好，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感觉，不知不觉神魂又向前迈进一大步了。
神魂三炼，已经不远…
陆易转过身，看向魔情道：“叶某感谢魔情公子护法了，接下来的事叶某就不掺和了。”
“你准备走了？”魔情有些惊讶。
“嗯，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为此涉险了。你还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我有感觉，金丹瓶颈就在于此。那就此分别吧，日后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承蒙庇佑，日后有难，叶某当仁不让，再会。”
魔情点了点头，犹豫了一番后，最后还是化作流光离去。
陆易望着魔情离开的方向，双手抱拳，“感谢…”
随后，亦是身形一闪，寻了一处隐秘地方，炼化魂珠，着手突破神魂三炼。
十日后，东柏城林家驻地。
剧烈的爆炸声不时响起，中心位置赫然是两名筑基在争斗。
第一区域内，筑基已是顶尖，能看见筑基争斗，倒是一件罕事。
周围已经引来了不少的窥伺，更有一些愣头青练气，直接在一边观看。
“那老者好像不行了。”
“这老头先前不是挺威风的吗？三剑重伤那中年筑基。”
“你懂个蛋！这老头可是筑基二炼！”
“真的假的…”
“那这黑袍得是多少啊。”
打斗中心处，林家大长老手持断裂长剑，口腹皆血，气息越发衰弱，眼看就要败北。
对面的黑袍人，则步步逼近，浑身上下不过些许细小伤口。
“林士长，是不是刚刚三剑重伤一个废物，让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啊？呵呵，你看看老子是谁！”
男人一把扯去黑袍，有一道巨大疤痕斜跨整张脸。
“赤峰？！怎么会是你！你不是…”
林士长惊得手中断剑都掉到地上，这是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
“当年你可是好大的威风，你可知会有今日！”赤峰嗤笑道。
“你不是死了吗？”
“死了，也没死，但你们…都要死了！”赤峰不再理会林士长的震惊，身影一动，瞬息间逼近林士长。
藏于袖中的手终于探出，干枯缟素，深青尽墨。
“死来！”赤峰枯爪挥下，锋利爪牙直取林士长头颅。
“嗤嗤…”
尚在震惊的林士长，瞬间被尸首分离，鲜血自断裂脖颈不停的喷涌，脸上是死不瞑目的震惊。
赤峰满意的笑了笑，贪婪的舔舐了一口指尖血迹。
“这味道…”
指尖明明有血，可味道却无一丝血腥。
“不对！什么时候？！”
下一刻，地上那具尸首分离的尸身，刹那间化作万千蝴蝶涌出，将赤峰层层包裹
丝丝缝隙之中，好像有一道白衣身影一指点下。
“一梦生死…”
赤峰耳边响起淡漠声音，脑中不受控制的回忆涌出。
记忆的尘封缓缓撕开。
那一天，他见到了一个书生。
“你服气吗？”
漫天雨水倾盆而下，身处灰蒙蒙雨雾中，却滴雨不沾的白衣书生，望着雨中那抱着少女的少年。
只是怀中少女已经了无生息了。
少年赤峰紧紧抱着愈来愈冷的少女，任他抱的再紧，可也挽救不了少女的僵冷。
“我…不服…”淅淅沥沥的雨中，少年赤峰仰起稚嫩的脸颊，眼中唯有滔天恨意。
他不服，不服这些人凭什么不去死，凭什么小羽要死，凭什么被指责的会是自己，凭什么！
“他们都该死！”
“对，他们…该死。”书生目露追忆，留下一枚玉简与一颗丹药。
“死，可是以命做赌…”
漫天雨下，书生早已消失，好像不曾来过 。
之后，赤峰回到了家中。
父母见赤峰仍抱着少女，脸上唯有惶恐不安，“你这混小子！怎么还敢带她回来！你要我们死不是！”
“可小羽是我妹妹，是你们的女儿啊…”
“林少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敢忤逆林少，杀了又如何。你这混小子还敢把她的尸身抱回来，若不丢了，那就一并滚出去！”
父母的斥责，让赤峰觉得陌生。
他离开了那再也不是的家。
后来，丹药救起了赤羽，玉简留下的功法让赤峰越来越强大。
开脉，练气，练气一层…练气九层。
该…去报仇了。
夜深人静，林家一间房内，声声少女的抽泣哀求响起。
“哈哈哈，叫啊，叫大声点！”
“呜呜呜！不要，不要！”
“叫你父母来救你啊！哈哈哈，实话告诉你，是你亲生父母把你送来的，猜到了没有？”
少女闻言一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可是，她看到了一张契书，那是父母写的。
“哈哈哈，哈哈哈！信了吧？！”
肆意的嚣笑下，少女眼里的光暗去，再也无神。
青年笑得愈加猖狂，少女却自尽了。
“又咬舌自尽了？马的，和上一个贱货一样…来人，给我扔了！”
青年一脸扫兴，看了一眼身下不再抵抗，口中溢血的少女。
“上次就因为那个贱货，罚了我十年禁足，这次又不知道多久，真是贱货啊。”
吱呀——
木门打开，一道身影立在门外。
“还不快进来！你也想死吗！”青年头都不抬，嘴里不难烦的催促。
“十年了啊…”
来者自言自语，声音很陌生。
青年此刻才猛然望向门口那缓步逼近的身影。
巨大的危机自心间升起，青年急忙后退，可后面就是墙壁，能退到哪去。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林家…”
“畜牲，林 ，家，畜 ，牲。”赤峰冷笑着，逐字道。
“你敢骂我？”
话音出口刚出口，青年一愣，这话好熟悉，这熟悉…十年前！
“你是！！！”青年胆战欲裂。
“认出来了，呵呵，那就好…”
赤峰一把捏起青年脖颈，手上的巨力让青年窒息。
慢慢的，赤峰将头靠去，在青年耳边，一口咬在脖颈，浓浓血腥涌入口中，赤峰贪婪的嗜血入喉，眼中渐露疯狂。
脖颈被咬住，微微的刺痛让青年不会在血液大量失去后，迅速昏迷。
很快，青年形如枯槁，仿若干尸。
赤峰将青年随手丢弃，心中却没有太多释然。
好像十年间，他忘记了什么，或是不在意了。
忽然，屋外传来两道微弱的惊呼，尽管已经很小心掩盖，可还是被赤峰听见了。
赤峰看向门外那对躲躲闪闪的身影，诡异一笑。
“又是你们啊…”
“你是…混小子！！呃啊…”
破巷中，赤峰擦去嘴边血迹，看到了小心翼翼在等待自己归来的妹妹。
“哥哥，这里！没受伤吧？”赤羽明眸担忧道。
“没事，废物一个罢了。小羽，你知道我还见到谁了吗？”
“是谁啊，哥哥？”赤羽见赤峰没有受伤，放下心来，这才有些疑惑。
“我们…曾经的父母。”
赤羽一听到，顿时有些紧张的问道：“他们怎么了，哥哥？”
“你希望他们活着还是死了？”
赤峰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让赤羽一愣，但旋即还是认真思考了起来，皱着眉头嗫嚅道：“虽然他们把我送去了那里，但，但是他们好歹生养了我，我…还是不太希望他们死了。”
赤羽声音很轻，一边偷偷抬头看向赤峰神色，她怕赤峰不喜。
但很快，疑虑就消失了。
赤峰仍是那副轻笑模样，拍了拍赤羽脑袋，转而走向小巷深处，说到：“好，他们过的再也无忧无虑了。小羽，晚饭不用准备我那份了，哥哥今天不饿。”
“哦哦，好的哥哥。”
转眼，时间又过了很久。
一间破烂房屋中，一位持剑中年轻而易举的击败了赤峰。
“终于抓到你了，嗜血魔人！诛你者，林家林士长！”
“嗜血魔人？林家？”赤峰双眼血红，满目癫狂。
林这个字眼，让他想起了什么。
“十二年间，你杀人嗜血，祸及多少无辜人家，你…可知罪！”
“十二年？杀人嗜血？”
“罢了罢了，疯魔岂可存留于世！”林士长不再多言，收回厌恶目光。
锵！
长剑出，万千剑影斩向赤峰。
破烂房屋一面墙壁轰然坍塌，废墟之中，赤峰露出半个残破身躯。
只是那眼中的疯狂退去，有了一丝久违的清明。
他记起来了。
“死，可是以命做赌…”书生的话再度回荡在脑海中。
赤峰目露追忆，他赌了什么呢？
噢，对了，是心。
赤峰没了心，没了心来供应血液，可他还不能死，他需要血。
十二年间，他杀了千人，其中不乏如从前般自己的人。
东柏城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嗜血魔人会是曾经破巷中的少年。
“小羽，你最近怎么总是害怕晚上？”
“哥哥，你总是喜欢晚上出去，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个嗜血魔人，听说已经杀了好多好多人了，哥哥一定要小心啊。”
“小羽，你怕那嗜血魔人吗？”
“当然怕了，他可是杀人吮血的魔头啊！哥哥不怕吗？”
“不怕…”
“哥哥真厉害，要是小羽也能想哥哥一样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把那嗜血魔人给除了呢。”
“小羽很想杀了他？”
“嗯，要是小羽有能力一定会的。”
“小羽…很棒呢…”
被夸奖后，赤羽有些羞耻的低下了头，小声反驳：“哪有哥哥厉害。”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赤峰眼神异样，双眼渐渐泛红。
“轰！”
林士长又是一剑，大片废墟再度炸开，赤峰完全裸露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完好。
右手边还有一具干枯的少女尸体。
“小羽…你想杀了哥哥…”
赤峰无力抵抗，放下所有防御，全身力量凝聚指尖，青黑一闪。
哧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士长连连后退，捂住胸口，那里赫然有着一个指洞，鲜血不断自内流出，周围血肉皆泛起青黑。
他被伤到了！
赤峰不过练气九层，而他已经筑基一炼了！
林士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那具被一剑斜削头颅的尸体，确定再无生息后，于夜色中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笼罩下，一位白衣书生蹲在了那具发臭的尸体旁，侧耳倾听。
“你…是…魔…鬼…”
记忆如飞花掠影般闪过，万千蝴蝶散去，赤峰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迷蒙间，眼前那白衣身影仿若书生。
“你是魔鬼…”
说完，赤峰气息断绝，他的识海已经破碎，再也无力回天。
平地忽然起风，刮去赤峰身上宽大却破烂的衣裳。
那是一具瘦骨嶙峋几近干尸的身体，唯有心脏处的大洞格外醒目。
众目睽睽之下，无心尸体尤为引人注目。
陆易听见了赤峰最后的话，面色不解的望着身前的诡异无心尸身。
“我是魔鬼…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