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人心是怎么腐烂的

    人的心是怎么腐烂的？

    顾景深一觉醒来，身旁是母亲冰冷的尸体，这对他这辈子来说都是抹不掉的阴影，致命的打击。

    从那以后，他就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每次躺在床上，都会感觉身旁是母亲冰冷的尸体。

    他也不再能接受有人睡在他身旁。

    母亲似乎临别就已经为他和姐姐以后的路做好了打算，留了一封信，写了一张纸条嘱托他们把信寄出去。

    办丧事那天，母亲嘴里总是念叨的妹妹李洪艳也就是他的姑姑出现了。

    顾景深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他这个姑姑，母亲走后办丧事的这天是第一次见。

    姑姑即使办丧事的时候穿的都很时髦，一身黑色的长裙外披着风衣，烈焰红唇，完全看不出是来吃席的。

    顾景深从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姑姑是个不一般的人，生来就带着不服输的倔强，跟姑姑同样年纪的女人早早都结婚了，而姑姑却是为了摆脱世俗婚姻，远远离家的人。

    一个人在外打拼，靠着一股猛劲在这个男权社会干出来自己的一番事业。

    姑姑走到他和姐姐面前，几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无论是哪个年龄段的男人都贱。”

    顾景深听着这样的话何尝不难受。

    母亲的死让他比任何人都觉得煎熬。

    姐姐难受是因为没有了妈妈，而他却是被失去母亲的痛苦和自己对母亲说的最后那句话满满的自责。

    要是他不那样说，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求着母亲别离开的。

    都是他的错。

    办完丧事后，姑姑要带着姐姐走了，却不肯带上他。

    顾景深倒不是因为姑姑不带他脱离苦海而难过，而是对他来说姐姐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至亲的人了。

    姐姐走了以后，他一个人待在这个犹如深渊的家里真的会很孤独。

    不过就算他再不舍，也不会阻止姐姐跟姑姑走。

    他知道姐姐跟姑姑离开家，会过得比现在过的好。

    走之前姐姐拉着他的手不肯离开，说想留下陪着他，顾景深心中再怎么不舍，也还是抱着他姐姐，说道:“姐，你过的好就等同于我也过得好。”

    妈妈走了，姐姐也走了，顾景深便是一个人孤独。

    不过好在姑姑走之前帮家里还清了债，他过得也就没那么煎熬。

    父亲因为破产和失去爱人后越来越堕落，每天不是抽烟打牌就是喝酒，有时候喝的烂醉，还会被生活不如意的罪安在他身上，暴打他一顿。

    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在家里被父亲打骂，让顾景深变得越来越麻木，对生活没了希望。

    他基本上也没有生活费，姑姑每个月给他寄的生活费都被父亲拿去赌博了，一个月就给他留那么几十块钱。

    每每下大雨刮台风的时候，他父亲都是在外面拿着他的生活费打牌，他一个人睡在漏雨的屋子里，饿了也只能用锅煮清水面条填肚子。

    他读六年级暑假的一天，姐姐忽然来看他了。

    跟着姑姑生活的姐姐过得很好，身上的衣服都是崭新的，面色也红润有光泽，整个人都是朝气蓬勃的。

    比起每天穿的都是已经洗到发黄的校服，吃不饱穿不暖，饿到营养不良，瘦骨嶙峋，面色发黄的顾景深不知好多少倍。

    姐姐来看他的这天给他带了很多好东西，有全新的衣服，各种好吃的零食，还带他去游乐场电影院，总之一天下来都过得又快又美好。

    顾景深忽然就感受到了以前家里还没破产的富足生活是有多么美好，也对生活燃起了一丝希望。

    姐姐第一次来看他走后还往他兜里塞了一大把钱和一部手机，说:“钱你好好留着给自己买好点好东西吃，别被爸发现了。手机里有电话卡，可以用手机联系我。景深，我放假了还会来看你的。”

    因为他姐姐的话，顾景深开始对生活多了几分期盼，哪怕过得再孤独，也时常会念着希望他姐姐能来看他。

    他姐姐也说到做到，每次一放假有空的时候就来看他，每次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往他兜里塞一大叠钞票。

    靠着他姐姐，他日子过得比以前轻松了很多，有了钱，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吃清汤寡水的面条，会给自己买肉包子，吃韭菜饺子。

    初一的时候，他忽然就联系不上他姐姐了。

    他姐姐也很久都没来看他。

    他每天盼着他姐能来看他，却始终等不到。

    有天，他实在按耐不住，直接逃课去了他姐读的那所学校。

    他姐姐读的是一所贵族学校。

    他光是站在校门口，都能感受到那所学校与自己读的那所学校有多么不同。

    放学的时候他看着一群群学生穿着崭新且华丽的校服校裙从学校出来，对比自己穿的这一身发黄的校服，就显得他格外的落魄。

    他远远地站在校门口，从人群中看到了他姐，于是欣喜若狂地奔向了她姐姐。

    她姐姐正跟一群打扮得很青春靓丽的女生走在一起，似乎那群女生还在起哄他姐姐和一个长相清秀俊朗的男生。

    顾景深奔向他姐姐的时候激动地喊了他姐姐一声，跟他姐姐在一起的那群人几乎都同时转头看向他。

    气氛也忽然冷下来，异常地尴尬。

    他这一身破旧的校服跟她姐这群人实在是很不合群，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基本上都是鄙夷亦或是同情。

    他姐姐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带了一丝惊讶，而后又觉得有些窘迫，眼神闪躲。

    “南希，这是你弟弟吗？”

    “他怎么穿成这样？”

    “好像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有个弟弟，哈哈哈哈。”

    那群人都齐刷刷得看向他和他姐姐，对她姐几分好奇吃瓜般地问着。

    顾南希看到顾景深穿得这一身破旧校服，灰头土脸的样子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且很没面子，感到羞耻，对她身边地朋友立马否认道:“不……不是，他不是我弟弟，是以前学校朋友的弟弟。”

    听到他姐姐说的话，顾景深眼里的仅有的那么一点光亮黯淡了。

    他对着他姐姐几分心酸地笑了笑，转头就走了。

    或许他就不应该出现在她姐姐生活里。

    他打扰了他姐姐安宁的生活。

    他姐姐能来看他或许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她的弟弟，看他可怜罢了。

    他转头就走，不回头看他姐姐，哪怕他姐姐一直在后面追着他，他也不管。

    直到他姐姐不再在他身后追他，他才眼睛红了，几分倔强又委屈地擦着脸上的泪水。

    自此以后，他再也没跟他姐姐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