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殷西尤
“小颖？”
许久没得到回应，林季初不由主动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依旧像利刃般划开了夜空，沉寂的黑色被撕成一片又一片。
许颖没有应声，也没再说其他的话，她的视线好似黏在了远处，怎么也收不回来。
林季初背靠墙壁，身前是满架子的书，天花板上的灯亮堂堂的，他却仿佛置身在暗影里。耳边是陌生又熟悉的呼吸声，沿着无线电从那处传到了这处。
对方不说话，他便也没有再开口，只认真看着面前的书，观察侧封上的印记与划痕。
不知过了多久，许颖才抽回思绪，“见到了。”
林季初松了口气，僵硬的背脊弯了弯，握着手机的骨节都散去了大半力道，“那就……”
他还没说完，电话便被挂断，林季初盯着暗下去的屏幕，久久没有回神。
叶弘泽在旁边站了许久，被这尴尬的氛围弄得早就想走，却在听见林澜与许颖的关系时硬生生忍了下来。
“林澜她……”叶弘泽想问些什么，却在看到许颖的神情时止住了话头。
站在暗处的人只有一双眼睛是亮的，那种亮却又盛着新的破败与暗沉，像一株在拉着窗帘的窗边攀援了许久的藤蔓，等不到阳光，又落不尽生机。
许颖觉得自己很冷静，她缓慢地搓了下指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我待会去趟t厦城。”
叶弘泽：“……”
他看了眼天色，又去看时间，凌晨两点十三。
“现在吗？”
“不是，现在去医务室。”
叶弘泽伸手去拉她，“许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先去休息，这个点小吴也在睡觉呢。”
许颖偏过头，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叫什么？”
“……”叶弘泽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他的力道松了下来，“怎么了？”
许颖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次，“你叫什么？”
“叶弘泽……？”
“确定吗？”
叶弘泽不确定了，他在浑身上下摸了摸，找出身份证件仔细查看后，点了点头。
许颖也跟着点头，这个没忘。
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叶弘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原地半晌，只能干巴巴道：“先回去休息吧？小吴八点上班。”
“嗯。”
许颖面无表情地扭开钥匙，进了房间后将门带上，快步来到桌子前。
她的目光在桌面环视一周，又拉开下面的抽屉，整个放在了桌上。
连续看了好几个，桌上已经放不下了，成堆的数据表杂乱地挤在一起，皱巴巴的。
许颖捂着头，踉跄着跑向了床头柜。
最终在下方的小柜子里找到了自己早上放的药，她迅速拧开盖子，直接在手心倒了一把塞进嘴里，却又因为没喝水而卡在半道。
她又想去找水，却发现床底堆了整整一箱。
许颖慢慢蹲下来，就着这个姿势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那些药片进入了喉管，许颖在微涩的味道里想起自己似乎经常忘记喝水，忘记水在哪里。
本以为只是忙忘了。
研究服没来得及脱下，口袋里的照片因为下蹲的动作而折起来，白色的裂纹逐渐爬满了弯曲之处。
林澜，林澜。
许颖没有印象，她不记得。
林季初说了以后，她反复地想反复地想，却只能记起在很久以前，自己似乎真的捡到过一个孩子。
更多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过去的那些年，许颖很忙，忙到不会梳理记忆，不会去回顾自己的人生。
那一张照片与庞大的理论框架就已经占满了她的全部心神。
竟完全没有意识到记忆出现了问题。
药片逐渐发挥作用，却仅仅只是缓解了脑部的疼痛。
麻木到放空的思绪混沌又模糊，许颖撑着床板站了起来，打开窗户，试图冷静下来。
她已经吃了药，却还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关于林澜的事情，想不起来或许已经被忘记的事情。
一直这样下去，她还记得什么？
是要做的事情，还是想挽回的人？
想起那张照片，许颖一阵心慌，她伸手去拿，在摸到以后长长舒了口气。
等抽出来后才发现照片上有一道极粗的裂痕，直直地穿过了鼻子与眼睛，将婴儿的五官遮掩了一小半。
许颖愣愣地伸出手，小心地摸过近乎泛白的折痕，却又怕将其弄得更开而停了下来。
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将照片补全。
不是技术上的，而是想象上的。
她无法根据剩下的照片想出婴儿原本的样子。
哪怕这张相片陪伴了许颖整整二十年。
她把相片展平，放进了原来的口袋里。
心底却好像空了一块。
许颖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不知道自己还记得什么。她怕忘了timed，怕研究不好timed，怕救不了女儿，更怕timed研究到了可以穿越过去的地步，她却已经忘了最开始的初衷。
她的大脑，在真真切切、悄无声息地忘掉一些东西。
许颖从旁边抽了几张数据表，从第一个字开始看起，视线缓慢地往后挪，思维却僵在了原地，半分也没往前。
半晌，她放下那些纸，目光淡然地看着外面的夜空。
直到晨曦微露，许颖才收回目光，她看了眼时间，带上自己的药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林季初同样一晚没睡，他在要休息时接了个视频会议，直接忙到了早上。
退出会议后，他下意识去找自己的笔记本，却发现桌上只有timed学习资料。
他愣怔片刻，刚想伸手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林先生早上好，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关于那件案子，局里有了新进展。”
“根据时间与作案手段，初步断定嫌疑人是二十年前臧游通缉罪犯——殷西尤。”
便衣把文件里的资料抽了出来，大头人像映在了最上面的纸张上，“请问，您对他有印象吗？”
——
事情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许颖不知道林澜过去的经历，所以最先想到的除了林澜，更多的则是自己又忘了什么，是不是忘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等等。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的事情，不是说忽略就能忽略的。
不过也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