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弱鸡
枯草绵延，烂石碎末。
裴谣差点以为世界末日了。
她扭头想去看周围的情况，转了半晌面前仍然是那块巨大的石头。
她动不了。
“你醒了啊，早。”这声音沉稳平淡，透着一股子懒散。
裴谣张了张嘴，试探性地发出一个音节，“早。”
那声音没有了回应。
她的目光从视野能及的最上方一直抵达最下方，这地方破败又混乱，裴谣看见了腐烂的草根、乌蒙的天空、漫上天际的黑烟。
在裴谣尝试往其他地方看时，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它厚如磐石，似是山庙前修的佛像，咚咚咚地浸着梵音，似乎下一秒就会吟唱梵文经谱，度人永生。
“你眼睛抽了？”
裴谣：“……没有。”
“哦，那你在看啥？被咬了？”
每次这声音响起的时候裴谣总觉得自己来到了某座寺庙，朦朦胧胧间传来了入耳的梵音。
裴谣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碎裂的石头铺满了下方的一块巨石，底部的草叶随风摆动。
明明是一幅衰败之景，她却好似看到了生命在蓄积向上。
“我似乎动不了。”裴谣斟酌着说了自己的现况。
“你啥时候能动过，弱鸡。”
裴谣：“……？”
——
“在外婆回来前，我们要采蘑菇、做饭、吃饭，吃饭，吃饭……”汤卡沃特拎着小篮子，把一个大石头塞到了林澜手里。
林澜捏了捏手里的东西，“我不会用。”
“你拿我砸蘑菇根就好，”温润的声音响起，石头中间缝里的小口开开合合，“或者把我的嘴放在蘑菇旁边，我自己咬断。”
“哦，好。”林澜调整了下自己手里石头的方向，把它的嘴对准了下方的蘑菇。
灰色石头一下子就变了色，林澜看着手里漆黑的石头，又看了眼只被咬了一口的蘑菇，“你没有咬断。”
在采蘑菇的汤卡沃特看过来，“这是毒蘑菇，它中毒了。林澜，你把不认识的蘑菇让他咬，没晕过去就是没毒。”
石头花了几秒时间恢复成了原色，小缝缝里几乎不存在的空隙开开合合，带着佛性与善意：“我没死就不是剧毒，晕过去只是小毒，变黑是毒，变蓝是……”
“是什么？”
“是快乐。”石头的声音缓慢低沉，像庙里慈眉善目的老者，眼底含着包容世间万物的温柔。
汤卡沃特采了个小蘑菇放进篮子里，闻言又看了过来，她扶了扶自己头顶的黑色帽子，“可是你还没有变过蓝色。”
“我会变的。”梵音在其周轻轻缭绕，轻到连石头自己也听不到。
[猜一手，这个世界是不是需要让这块石头变蓝。]
[我还没见过会说话的石头，哈哈哈哈。]
[这块石头好温柔的样子，砸人会不会变成粉色？]
“外婆在森林的尽头养了个草莓，”汤卡沃特把小篮子挂在手臂上，仰头看向正在用石头砸蘑菇的林澜，“我还没有见过草莓。”
林澜点头：“我也没有见过。”
“那你想看吗？”
“不想。”
闻言，汤卡沃特立马放下手里的所有东西，哒哒哒地跑到了林澜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林澜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盯着她看。
汤卡沃特和林澜对视了许久，半晌低下头，“你为什么不说想看？”
“你想我想看吗？”
带着黑帽子的小人沉默了一会，慢慢点头。
林澜看着汤卡沃特，疑惑地问道：“你不死吗？”
上次霸总世界里，一做不合龙傲天心意的事情他就死亡，连带世界重启，这次的剧情却没有。
汤卡沃特的帽子遮住了大半的脸，她又举着往上抬了抬，露出自己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死？”
“这样我会去看草莓。”林澜一脸认真。
关键人物死亡，世界就会重启，她也会重新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要做什么才会死？”
刚醒来就听见汤卡沃特要死的石头：“……”
[？？？]
[小女孩好可爱，这不好吧。]
[为什么死了以后才能去看草莓，林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没有发觉的东西。}
[我觉得很有可能，她好叼。]
宗恒看着直播界面林澜的分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单老师觉得林澜发现了什么”
单飞文：“……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哦，那裴谣那边呢？”
单飞文：“……往下看。”
“其实米陵那边我也……”宗恒眼睛都没睁开，闭着眼在那瞎问。
网友说过，解说精髓，一问一答。
他负责问，单飞文负责答，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搭配组合。
单飞文：“……”
旁边的席绪自始至终低头记着笔记，虚心学习省钱大师的方法，宗恒转了个脑袋又来问他，“你觉得呢？”
席绪想了想，夸道：“这里的网速可以。”
他看的直播都不怎么卡，笔记全都记下来了。
宗恒看着流畅清晰的timed直播界面，也跟着夸道，“你说得对。”
他夸完没听见单飞文的反应，又回来看他，眼里意味明显。
单飞文面无表情：“……对。”
解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身份，没有之一。
[席总在写什么，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
[这么多离谱的世界，他居然没有抬头看过一次，可恶，你的名字叫做冷漠。]
[应该是企划书之类的？呜呜，有钱人都是很忙的，只有我这样的穷蛋蛋才会来看直播。]
[呜呜呜，希望有富婆来看看我，我超会倒立后空翻旋转七百五十度飞踢。]
“生命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石头的声音在蘑菇自带的腐臭里漫开，带着长长的余音沉淀在了不可见的岁月里。
“我就问问，”汤卡沃特在石头上面踩了一脚，也慢慢说道，“外婆说过，生命是不能轻易死亡的。”
林澜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不论是你自己，还是其他人。”她绷着脸，像个小大人一样，目光似穿过层层不知名的东西，看进了林澜的心里。
“想要的东西，应该自己说出来。”汤卡沃特看向森林的某个方向，眼里透着淡淡的憧憬。
那里，有外婆种的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