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体测室里警报声连绵不绝,检测舱的警示灯不断闪烁,红光映在在场三人的面庞上,一明一暗。
王老师正在紧急联系学校的救护飞行器,准备将夏安然送去校医院——学校希望通过锻炼增强未来军人们的体质,非特殊情况禁止驾驶飞行器。
负责检测的老师则紧张地盯着屏幕上的各项跳动的数据,根本没有时间去管那手足无措的大个子新生。
夏安然在狭小而硬梆梆的体测仓里躺着,对着一片黑暗,感觉有点窒息。
晚上没休息好,脑袋发懵,他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到身体出问题了。
等老师询问,他才发现是有点不太对,身体没什么力气,疼痛的感觉正在一丝丝蔓延。
夏安然:“麻烦能先让我出来吗?一直待在里面有点难受。”
没有人回答,他又重复了一遍。
外面有脚步声,然后是检测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又远又近,不太真切:“他现在这个情况,不盯着身体数据不太合适吧?”
可能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待在这个什么都不能做的空间里,意味着他只能专心感受身体血肉崩溃带来的剧痛。
好像也没那么痛吧,夏安然穿越过来经常经历这种,都有点习惯了。
但终归还是找点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更舒服一些。
他深呼吸了几次,努力提高音调:“老师,看书消耗精神力,对稳定身体有帮助。您旁边的的台面上有本书,可以借给我看一会儿吗?”
外面,检测老师一拍脑袋。
“对哈!但是我这个是专业仪器操作的说明书,你可能看不懂……”
不管怎么说,按钮被按下,仪器舱门打开,检测床从仪器中退出。
警报声停止,红光也消失了。
躺在床上的夏安然面色惨白,嘴唇却呈现出不正常的嫣红。手腕上的印子,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的华超,看到他这副样子,呼吸一窒。
然后听见夏安然虚弱的声音:“谢谢老师。看不懂的书才好,看起来费神,更消耗精神力。”
说完他笑了笑,挣扎着准备起身。
只是个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的动作而已,他却做得尤为艰难。
之前他近体测室可还不是这样子。这么短的时间内,身体就虚弱了这么多吗?
华超绷着脸过去把人扶起来,给他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又从老师那边把那本说明书拿给他。
夏安然笑道:“谢谢你,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都这个时候了,明明身体出了严重的问题,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无法理解。
华超哼了一声:“你别出了事都推我头上就行。”
夏安然低头翻开册子:“很抱歉牵连到你。我的身体情况跟你应该没有关系,只是皮肤很容易留印子而已。”
华超没吭声。
要不是刚才那些警报,他怎么都看不出来夏安然身体弱到随时都要崩溃……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看得进去书?是装出来的吗?为了讨老师欢心?
但夏安然真的靠在仪器边上,翻开了那本关于精神力和体质检测仪器的说明,认真翻看了起来。
检测老师本来心急火燎的,看到他这副淡定的样子,感觉好像也……不是什么事?
……
差点被带歪了,这可是身体崩溃,有生命危险的啊!
检测老师急吼吼地从柜子里翻出了个简易检测器,扣在夏安然的手腕和脖子上,继续盯他的身体数据,还时不时查查资料,搜索应急处理的办法。
但精神力就算是暴动,一般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损伤。他这个情况完全是因为体质过于特殊引起的,除了高等医疗舱,真没什么适合的急救方式。
少年低着头,视线在说明书的第二页停留了一会儿,抬头看见华超在看他。
他歪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华超表情纠结:“你真看得懂?”
这册子里专业的内容很多,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刚刚进入大学的学生能接触到的。
夏安然摇头:“看不懂,有些专业名词不知道意思,要不你帮我查查?”
“你为什么不自己查?”华超脱口而出。
“使用光脑会消耗一部分精神力,但也有可能产生刺激,让身体情况更加糟糕。”夏安然换了一口气,继续解释,“发病的时候,医生都不让我用光脑。”
华超:“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半响后,夏安然还停在那一页,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华超面无表情点开自己的光脑:“你要查什么?”
“这个,”夏安然抬起头,露出一个让人晃神的微笑,“非常感谢。”
华超蹙眉握紧了拳。
在他们查到第五个专业名词的时候,王老师打开门:“飞行器到了。”
“医疗舱呢?申请到了吗?”
“还没,先去医院再说。”
检测老师刚要过来扶人,就看见华超直接把夏安然杠了起来。
王老师蹙眉:“你做什么!”
“送他去医院,他动作太慢了。”华超梗着脖子,“我都说了我没对他做什么,万一他出事了算到我头上怎么办?我得盯着点!”
他小心翼翼背着夏安然穿过门口,往飞行器上走,同时嘀嘀咕咕:“你也太轻了吧?”
夏安然没有回答。从被人突然扛起到被安置在飞行器里,他一直看着册子,没有抬头。
华超摸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情况,却发现他被放下之后,手中的书页在微微颤抖。
飞行器停在地面上,发动机很安静,还没有启动。
那只是一本薄薄的册子而已,几乎没有重量。
仔细看去,夏安然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地发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嘴唇也被咬出了血。
大个子慌了:“你再坚持一下!”
很快,飞行器起飞,速度被调到最高,飞速掠过校园。
王老师一直在盯着光脑的高等医疗舱申请流程。但眼看校医院的建筑物已经出现在视野里,审批节点却没能走完一半。
“操他爹的这群老古板,着急的时候一点用都没有,就会给人添乱!”他骂了几句,扭头跟体测老师商量,“你说我们闯进去能开启高等医疗舱吗?我可不想刚开始带学生就出这种事情啊!”
体测老师盯着夏安然脖子上显示的越来越惊悚的数据,都快绝望了:“能闯进去,但是你有开启权限吗!”
他的话音刚落,夏安然手里的册子便掉到了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年的眼睛缓慢地闭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脑袋歪向一侧,身体也随之倒下。
华超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把他捞起,惊慌失措地望向两位老师。
飞行器滴滴滴发出通知:
【本次旅途结束,我们即将降落,请各位坐稳扶好。】
窗外的建筑物越来越大,飞行器降落在医院前的空地。
与此同时王老师的光脑通讯提示音响起。
“谁他妈这会儿找我!”他情绪都快爆炸了,却在扫了眼光幕后,猛地接起通讯。
【王老师,请马上把学员送到g301室,有人提供了高等医疗舱使用权限。】
飞行舱门和医院的玻璃门同时打开,几个医疗机器人抬着担架奔了出来。
萧寒时站在g301的里间,和夏安然隔着一层玻璃。
少年闭着眼,软绵绵地被医务人员摆弄。看不见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听不见那有点活泼的心理活动。
他的衣服被人小心翼翼地剥掉,露出瘦削的身体,以及一身青红色的印子,密密麻麻的痕迹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紧接着,医务人员扯着各种仪器的接头,迅速而小心地按在了那些印子上面,做好连接。
萧寒时想,这些东西会对皮肤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吗?他也用过这些仪器,但并没有留下这种痕迹,顶多有点红罢了,而且没几分钟就会消退。
很快,医疗人员确认完夏安然身体的数据,调试好医疗舱,把人放了进去。
舱门关上,治疗灯亮起。
带头的医师推开门,呼出一口长气:“再送晚点来,人都要没了。”
萧寒时的眼睛还望着医疗舱的方向:“成哥,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精神力过强,体质太弱承受不住……这是我见过的精神力和身体素质差距最大的人了,没有之一。”阮玉成摇摇头,“不好办啊。”
“意思是……他的体质一直都是这样?”萧寒时想起在咖啡厅里见过的明媚笑容,蹙眉,“这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为什么这么严重?”
“有可能是过度劳累,还不确定,等人醒了还得问问。早上他的老师问过,他有正常吃药,但没控制住。”
“什么药?”
“就是你们课本上学过的,尽量不要碰的,对精神力有害的那些玩意弄出来的,削减精神力的药。”
“还有这种药?”萧寒时愣住。
“我以前只在课本上见过,也是头一次见到真有人吃这种东西。你能想象吗?因为精神力增长过□□速,给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他必须每天吃药削弱精神力……啧啧啧。之前他的精神力都维持在2s级别,今天体测突然发现突破了3s,把老师吓了一跳。”
萧寒时:“现在进了治疗舱,应该没问题了吧。”
“暂时没问题了,这可是高等治疗舱,身体修复速度很快的,估计过几个小时人就能醒了。”阮玉成看了眼光脑,“他的父母来了,要不要见见?”
“没必要。”萧寒时又看了眼那运行中的医疗舱,转身往门外走,“后面他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就是。”
阮玉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好心,怎么,转性了?”
“没空跟你八卦,我还得去精神力训练室。”
萧寒时随意挥挥手,修长身影消失在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