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隐瞒的身份（1）

    近来南城似乎有些反常，往年六月初整个城市几乎都是在雨水的浸泡中度过。但此时夏天已走到了尾端，却仍旧没见着几场像样的大雨。反而是毒辣的太阳光如火如荼地炙烤着大地，令炎热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躁动和不安。

    阴暗的小屋内，一缕阳光从很小的窗口投到倚在床沿的辜芳的肩上。她低着头思考着前天接头玫瑰的事，心中突然有些茫然。杀死玫瑰的人和追杀她的人应该是一路的，看来不像是沈仲恺手下的人。她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潜伏在南城里的玫瑰，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的。

    玫瑰死去时的样子还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被血染红的旗袍、惨白的脸色、空洞的眼神……

    辜芳望着从窗口一路挥洒过来的阳光，心中陡然一阵发寒。某一刹那，她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些画面，同样是有人死了，躺在地上的却是她。打了个寒颤，她不由自主地将床铺角落里的被子往身上拉，明明是夏天，明明温度很高，可她的身体却在发抖……

    那天晚上，她得到消息前去夜总会与长期潜伏在丽华夜总会的歌女玫瑰接头，不料刚到夜总会便听到“砰砰砰”的几声枪响，伴随着“啪”的一声炸响，舞池中央天花板上被击中的花灯直啦啦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突然的声响搅得夜总会里一阵混乱，舞女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客人们惊惶逃窜……直到门口涌进一群身穿制服的巡捕，抬枪大吼：

    “不许动，谁都不许动！”

    “再跑就开枪了！”

    ……

    辜芳穿着绛色风衣、头戴毡帽，立在舞厅的角落，将自己埋进人群中，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冲进来的巡捕迅速列队两排控制现场，带队的是英租界巡捕探长江锦程。

    江锦程神色凝重地走进夜总会，就在这时，舞池中央传来一声尖叫。

    辜芳扭头的时候正看到舞池中央人群不约而同地都像触了电一般跳开。

    同时听到有人大叫：“死人了！！！”

    江锦程眉头紧蹙，向一旁控制场面的巡捕队员看了看，便即快步向舞池中央走去。

    意识到情况不妙，辜芳往前挪动几步，随着江锦程移动的方向，透过缝隙一眼看见躺在舞池中央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旗袍的舞女，此时面上毫无血色地躺倒在冰冷冷的舞池中央，身上多出的几个血洞，流出的血已经凝固，看不清楚旗袍原来的颜色，但旗袍外间罩着的白色鹅毛，可以辨认出那个女人正是刚刚还在在烟台上唱曲的歌女。

    同时，辜芳也认出，那歌女正是要与她接头的人。

    是玫瑰，她心头一恻，向外逡巡一周，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江锦程走到舞池中央。一名巡捕在中枪死去的玫瑰跟前慢慢蹲了下来，手伸出去，探了玫瑰的鼻息后，起身向江锦程道：“探长，已经死了。”

    话一出口，身后一阵交头接耳的唏嘘。

    江锦程阴沉着脸，视线在玫瑰身上锐利地扫了一道，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慌乱无措的舞客。

    而辜芳就在舞客中间。就在这时，辜芳看见不远处的四五个青色西装的男人，僵直地立在角落，青色的西装在闪烁的灯光的暗影下，看不清长相，如同鬼魅一般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按了按头上的毡帽，默默地往人群后退出，向门口走去。

    那四五个青衣人亦快步跟了出来。

    几个人的动静很轻，但仍旧引起了江锦程的注意。

    江锦程立即大声喊道：“所有的人都不许出去。”

    辜芳身形一怔，余光扫到三四名巡捕已经向夜总会门口围了过来。此时，她离夜总会的大门仅有几步的距离，当即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转身便跑。

    “站住！”

    “站住！”

    ……

    不理身后一阵盖过一阵的喝止声，绛色风衣像蝙蝠的翅膀一样在黑夜中霍然展开。

    辜芳拼了命一般拔足便往前跑，后面是紧追着不舍的那几个青衣人，还有巡捕。

    到了僻静的角落，她一个侧身闪进了一条乌漆麻黑的弄堂里，一边走一边利落地脱下绛色风衣、扔掉毡帽，从弄堂的另一端走出时，已然是一个女孩子的装扮。

    望着那条街道上光芒略显昏暗的路灯，辜芳紧绷着情绪不敢放松。

    玫瑰的死与那几个青衣人脱不了干系，她脑子里这样想着，同时听到街道上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束束交错乱晃的手电光芒。

    是追上来的巡捕。

    辜芳心中暗骂一声，摸出插在腰带上的匕首，却在转身的时候肩上突然多了一道力。

    又一次将目光投向漆黑的夜空，这一次她不再茫然，而是多了一些怅惘。

    今夜的状况太多，她有些应付不及了。憋足一口气，她抽出匕首猝然反身狠刺出去，可动作却在下一瞬僵住。

    辜芳望着身后的人，失声道：“沈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