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洋鬼子的阴谋
姚静茹与习秋走入店中，那店员仍旧酣睡。
习秋快步上前，推了他一把，他猛地一惊，盖在头上的书便掉落下来，正好砸在了姚静茹的脚下。
被推醒的店员有些恼火，跟习秋嘀咕起来。
姚静茹无奈捡起脚边的书，想去阻止，未料却被那本书吸引。
苏曼殊的《断鸿零雁记》。
姚静茹拾起书，抬头看了一眼那店员，有些失笑，这种鸳鸯蝴蝶派的书大多是姑娘家爱看的，她倒没奇怪那店员看着这样的书能睡着。
翻了翻那有些破角陈旧的书，姚静茹怔怔的有些发呆，这本书她以前看过，讲的是主人公三郎幼年倍受欺凌，孤苦伶仃，长大以后又经历的种种坎坷。
书中透着说不出的悲情气氛，三郎夹在静子的痴情与雪梅的坚贞之间痛苦难抉，雪梅痴恋三郎，资助他东渡寻母，最后，父母逼她改嫁时，绝食身亡而殉情……故事在一片悲痛的气氛中结束，笼罩着一种末世的凄凉、窒息和对人的心灵的压抑。
从前读它，不过是消磨时间，纵使凄凉，也只是随着悲情故事的结束，悄悄落泪，可如今，她似乎也已置身爱恨纠缠其中，倘若父母全力阻止她与沈孝天，那么是否等待她和沈孝天的也是这样的结局？
不，姚静茹仿佛被撞了一下，双手一颤，那捧着的《断鸿零雁记》便脱手而出，又一次摔落到地上。
习秋与店员两人同时一惊。
姚静茹愣了两秒，突然转身迅速走出花店。
习秋慌忙中推开店员，自己也跟着跑了出去。
姚静茹神色难堪地匆匆出了花店，习秋紧随其后。
正在静茹要上车时，听到身后一声叫唤，“姚小姐！”
姚静茹回头，愣住。
另一辆车上分明坐着中远集团的董事长陆中远。
舞厅里，陆敬塘不停地埋怨着高兴今日的恍惚，害得他一整杯红酒全喂到大衣上了。
高兴委屈，悻悻呢喃：“少爷，明明是你自己恍了神撞到我身上的，怎么怪能到我头上？”便即拿了衣服去擦洗。
陆敬塘回身翘着二郎腿坐在温暖如春的舞厅里，江锦程端着酒杯坐到他的对面，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陆敬塘的目光从跳舞的俊男靓女的身上移向江锦程，“怎么江探长对我感兴趣？”陆敬塘故意将话说得暧昧。
江锦程一笑，“南城里谁对陆家三少爷不感兴趣呢？”
陆敬塘好笑，凑近江锦程，“可是能让我感兴趣的，不多！”他正身端起桌上装着红酒的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我现在只对港口被沈孝天扣留的那批货感兴趣！”
江锦程：“……”
去擦洗了大衣的高兴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只觉得云里雾里。
陆敬塘整了整身上西服，“我听说，沈园因为这事还被伏击了！怎么你们巡捕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锦程轻笑，手中的酒往嘴里送了一口，感叹道：“看来陆家三少爷只好风月的传言有误啊！”
陆敬塘挑眉，“传言都是虚无缥缈的！”
江锦程看着陆敬塘儒雅一笑，“巡捕房只负责租界治安，江湖斗局——不在我们职责范围！！”
“江探长这么说未免太没情义了，沈孝天扣下那批货，也算是给你们巡捕治安帮了一个大忙了！你居然这么说……”江锦程摇头咋舌，“真是冷血！”
陆敬塘最后抿了一口红酒便起身整理衣服离开。
一直守在旁边的高兴立刻拿了沙发上的大衣，跟上陆敬塘。
“少爷，你跟江探长谈的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高兴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一上车就仰靠在车后座假睡的陆敬塘。
陆敬塘眯着眼，嘴角微扬，丢了一句 “洋鬼子的阴谋，哪能那么容易得逞？”便沉沉睡去。
高兴悻悻地耸耸眉头，似乎已经习惯了陆敬塘这种假装出来的高深莫测。
沈孝天扣留码头出货的事愈演愈烈，沈园的人接连几天在不同地方遭到伏击。
早在两个月前沈孝天便得到消息，日本人押送了一批鸦片前往南城。
沈孝天即刻下令何峰加大对码头出货的货品排查，可是没有一点消息，直到几天前，一批通过政府巡检排查的石膏菩萨的塑身数量之大引起了沈孝天的注意。
这批石膏菩萨事主是日本人，说是做石膏塑像加工生意的订货，那事主出据相关证明，沈孝天却发现这批货的投入金额与收益预估数据有些猫腻，命绍辉查了订货的厂家，查出的结果却是，那石膏塑像的厂家创立的时间不到三个月。
绍辉一头雾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何峰也点头应和，只是看着投入金额和收益预估玩笑道：“做石膏塑像这么赚钱？不如我们改行吧！”何峰挑眉，却瞟到沈孝天冰冷的眸子，忙低头道：“大哥，我开玩笑的！”绍辉在一旁幸灾乐祸，却被何峰推了一下。
沈孝天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查到的数据，沉声道：“这批货有问题！”
就这样，沈孝天扣留了这批石膏塑像，没想到接下来，便事情不断，先是有人向他递了一张十万的支票，暗示拿钱放货，息事宁人，没想到沈孝天全然不理。紧接着便是恐吓、暗杀……
一切不寻常的举动应证了沈孝天的猜测，所谓的石膏菩萨塑像不过是个幌子，这幌子的背后便是真正的黑暗交易——鸦片。
沈孝天的举动超出了自己的权限，码头并没有权力扣押事主货物。
日本事主请动租界英国领事馆，试图以英国领事馆的力量对沈孝天施压，而领事馆在沈孝天掌管码头出货事宜的初期便已与他达成协议，领事馆只对码头出货事宜起以督促辅助查检作用，对具体规则无权过问。
其实英国领事馆对这一协议早就心存不满，只是畏惧沈孝天和他背后的沈仲恺。
此番出现沈孝天扣留码头货物的事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向沈孝天发难的借口，当日本事主一找到他们，他们便欣然答应，欲将事态扩大，力图将沈孝天拉下马。
这也是巡捕房对沈园被伏一事冷眼旁观的原因。
陆敬塘虽然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对这些细水流长的大事却有自己洞察，早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一回到家，陆敬塘便从佣人口中得知陆中远已经回来了。忙做贼似的悄悄从侧楼的楼梯上楼，哪知陆中远竟与张助理在书房谈事。
陆中远喜欢清静，所以书房就在侧楼的楼梯口，陆敬塘猫着步子一避过大厅走到楼梯口便放松下来，将大衣往肩上一搭，刚要上楼，书房里便传来陆中远的声音：“敬塘，你进来！”
陆敬塘耷拉着脑袋进了书房，正看见父亲和方助理对着一张图纸说着什么。
陆中远指着图纸连连点头：“没想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会有这种前瞻的眼力！”
方助理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陆敬塘玩笑道：“董事长看中的儿媳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陆中远似乎对他的说法很是受用，眯着眼连脸上的皱纹也似乎含着笑意，他抬头看了眼陆敬塘，看见陆敬塘搭在肩上还没完全干透的大衣，那笑容便立刻僵在了脸上，蓦地一掌拍到桌上，指着陆敬塘喝道：“看看，你看看你这样子！吊儿郎当的整天无所事事，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个人的样子站在我面前？”
陆敬塘脸一黯，耸肩道，“爸，就算我像个人站在您面前，您也看不到……”
陆敬塘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陆中远看得气结，想着自己一世英名，为什么偏偏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他低下头，忍下这口气，向方助理道：“方助理，你看看新工厂里的空缺……”
方助理一愣随即会意，点头道：“是！”
陆中远转向陆敬塘，“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去工厂……”
李嫂端着茶水走到书房外正听到陆中远的话，心中一喜，陆敬塘向来都是吃喝玩乐的性子，从来不愿插手工厂里的事，陆中远每每说到此事就对陆敬塘斥责喝骂，埋怨妻子秦淑慧将儿子宠溺得不成样子。
秦淑慧虽然生气儿子不争气，可她因多年前没了大儿子，便将对大儿子陆敬塘的爱加倍的放在了陆敬塘的身上，纵使陆敬塘千般不是，万般不该，她也舍不得责怪他，只是愤恨二房邢琼英一个贱婢出身的姨太太养大的儿子陆敬亭能够进公司帮衬着陆中远管理公司事务。
李嫂是秦淑慧的心腹丫头，自她嫁入陆家便随身服侍，又是看着陆敬塘长大的，对秦淑慧的心思自然了解，此时听到陆中远要三少爷去公司，她心中自然高兴，不料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漾开，便听到陆敬塘拒绝的声音，“我不去！”
李嫂忙去找秦淑慧，向她说了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