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里多了一点牵挂
山洞里姚静茹慢慢睁眼，她千金小姐出身，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那山洞里的半夜湿寒，地上全是碎石，躺在上面，身上膈应得厉害，刚刚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遭的她受惊不小，加上沈孝天一直在身边，她哪里睡得着，睡睡醒醒几次，心里一直挂碍着自己无故彻夜未归，只怕现在姚府已经人仰马翻了，也不知道父母会担心成什么样子，自己与沈孝天逃出，江锦程又受了伤，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昨夜，姚静茹生死边缘之际，沈孝天拉着她一起逃命。
那些麻布长衫也不知什么原因，不要命地在后面追击，偶尔开上几枪，也全都是打在他们身旁的物事上。
两人拼命奔跑，最后竟被逼至河边，看着湍急的河水，两人一怔，后面还有那些麻布长衫相互招呼的声音。
沈孝天将枪掏出，拨动一下，已经没有子弹了。
“你怕吗？”沈孝天叹息一声。
姚静茹听了听身后的动静，再看那湍急的流水，“不怕！”
两人就这么一起跳入河中……
姚静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她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已经和沈孝天一起在这山洞里了。
“你不识水性？！”沈孝天见姚静茹醒转，一边将木柴丢进火堆里，一边问。
姚静茹点头，“嗯！”
沈孝天眼神复杂地盯着姚静茹，失笑道：“那你还说不怕，你就不怕淹死？！”
姚静茹呼出一口气，走近火堆，在他身边坐下：“淹死总比被乱枪打死好！”
这话在沈孝天看来本是好笑的，但姚静茹说这话时表情的认真，却让他心头一怔，他扭转身子朝她倾斜，隐约中一股馥郁的香气落入鼻中，他心中莫名地一动，印上她如水般的眸子，竟没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贴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姚静茹惶惶抬头，迎上沈孝天注视自己的眸子，脸瞬间变成与石榴花一般的颜色，“唰”得一下通红。
已经觉察到了姚静茹的局促不安，沈孝天依然没有放过她，这个女子的行为、思想常常出乎他的意料，他突然有些好奇，如果自己更近一步，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行为已经走到了思维的前面，沈孝天想法刚到，身子已经朝着姚静茹逼近。
姚静茹对沈孝天的步步紧逼很是不解，蓦地跳起来，让沈孝天一下扑空。
“你干什么？”姚静茹质问。
沈孝天眉头一蹙，脸色突然煞白，失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他缓慢挪动着身子，恢复之前的姿势。
姚静茹心有余悸地退了两步，不敢再坐他的身边，慢慢挪步坐到了他的对面。
沈孝天的余光瞟到姚静茹的动作，心里只觉得好笑，他也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自己怎么会还有心情去捉弄她。
山洞里安静了下来，姚静茹隔着火光看着沈孝天的脸，那确实是一张刚毅俊美的脸，抛却他与江琳尴尬的关系，他和江琳的确是很般配的一对，只是有了那样的关系，一切的性质就都改变了。
姚静茹看着那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心里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他和江琳之间的所为，甚至于，她想到了那刚出生的沈维君。
将来如果维君知道自己的身世，她要怎么去面对。
大概是感觉到了姚静茹比那火光还炙热的目光，沈孝天忽然抬头，正对上姚静茹盯着她的眸子。
姚静茹一惊，慌乱垂头，避开他冰冷的目光，心突突直跳。
外面天已经大亮，姚静茹艰难地从石头地上撑起身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背，竟发现身上还搭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是沈孝天的！
姚静茹看向沈孝天，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姚静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风衣盖到他的身上，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恍如触到烙铁一般，姚静茹整个人懵了，伸手去探他的体温，惊道：“怎么会这么烫？”摸到他后背的手抽出来，湿湿的，上面全是血，姚静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受伤了？”
前夜沈孝天护住她时，响在耳边的枪声，那一枪不是没有击中，只是沈孝天帮她挡过去了，想起夜里沈孝天脸色的苍白，姚静茹心里打颤，他居然一直没有吭声，还跟她嬉闹。
姚静茹心里憋气，不知是气他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强撑，还是气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慌乱地叫唤了他几声，却不见沈孝天的动静，姚静茹一颗心直往下坠，叫唤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最后变成哭腔：“沈孝天，沈孝天……”
沈孝天意识模糊，脸色苍白如纸。
姚静茹越看越害怕，慌忙将沈孝天扶起，去看他的伤口，那一枪正好打在他的背后的肩胛上，看样子他之前已经处理过了，只是现在伤口又裂开，伤口周围的肤色也变了。
触摸到沈孝天滚烫的手，姚静茹眼前瞬间模糊。
地上寒气重，姚静茹哽咽着想要抱起沈孝天的身子往还没烧尽的火堆前面靠，可是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动得了沈孝天高大的身躯，拖拽不力，姚静茹几乎崩溃，她擦干眼泪，上前抱住沈孝天：“沈孝天，你不能死！”
姚静茹流着泪，嘴里一边叨念，一边扯下自己的手巾为他清理伤口。
想起之前沈孝天几次为自己冒险，她心里愈加难过，她与沈孝天本没有什么牵扯，倘若沈孝天为了救她而丧命，她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维君……维君……”
无尽的黑暗中闪出一道光线，姚静茹似乎想到什么，对着昏迷不醒的沈孝天嚎啕大叫，“沈孝天，你不能死，你还有维君，还有一个女儿……沈孝天……”
也许，姚静茹心底并不赞同沈孝天与江琳的感情，可是不管怎么样，维君是他的女儿，他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一定会对自己的亲骨肉有无限的牵挂。
她拼命叫唤，拼命地想要留住他的性命，忘记了所有，只记得要叫醒他，留住他的性命，只知道他不能死，至少不能为救自己而死。
“沈孝天……你醒醒……”除了出去山洞采了止血药草，姚静茹沙哑的声音不间断的叫唤着，唯恐他失去意识，断了那口气。
“我哪里来的女儿？”不知喊了多久，沈孝天终于有了反应。
几乎绝望的姚静茹听到沈孝天的声音，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了沈孝天数秒，才崩弦般地破涕为笑：“你终于醒了……”
她不知道原来看到一个人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是这么高兴的一件事，纵使昨夜她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跳下河，当醒来，发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时，也没有这么兴奋过。
沈孝天怔怔地看着姚静茹，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哭笑的转变可以这么快，只是才看见她的笑容，她又哭了，哭得叫人心疼。
沈孝天忍不住想伸手去帮她擦干眼泪，可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斜眼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上面绑着一条白色的绸巾，自己身上绝对没有这样的东西的，他看着姚静茹，眉头皱了皱眉：“怎么哭成这样？放心吧，我没事的！”
醒来后的沈孝天很快恢复了体力，这些年在动乱岁月里打拼，掌管着南城港口码头的生意，他从来都是在刀口上过日子，这样的伤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了，挺过来就好，倘若挺不过来，也不过是区区一条性命，生无可恋，死不可惜。
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他心里好像多了一点牵挂，是他将姚静茹这个原本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带到这荒山野岭的，他有责任将她带回去，至少在此之前，他不能死。凭着这点意志，他熬过来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哭泣，有人拼尽全力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将自己从混沌意识中叫醒。
姚静茹一夜未归，姚家炸开了锅，发动了姚府上下所有的人出去寻找姚静茹的下落，却一夜没有结果。
听说榆林街前夜爆发枪战，姚府上下更是人心惶惶。
金玉芩哭哭啼啼地指责姚谦里，埋怨他不该与沈家来往，不该让宝贝女儿去出席酒宴。
金静群夫妇弄丢了妹妹，不敢置词，姚谦里憋着心中的担忧忍受着金玉芩的责骂，眼睛却紧盯着大门，只望出去寻找的下人能带回静茹的消息，更期盼女儿能安然出现在大门口。
出奇的是，姚静茹的失踪不仅惊动了沈仲恺、陆中远，连巡捕房也主动派人帮助姚家寻人，这让姚家上下十分不解。
姚静茹失踪，姚家并未就此事报案，就是昨夜榆林街的枪战也并没有涉及租界，巡捕房出面找人，似乎有些蹊跷。
由于惊动南城军阀沈仲恺、商业大户陆中远、英租界巡捕，前都察御史千金经历榆林街枪战后离奇失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引起南城报馆记者大肆报道，各种议论猜测纷纷出台，什么姚家千金在枪战中遇难，被人劫走等等。
金玉芩本就一颗心悬着，听到这些流言，就此病倒。
好在，第二天暮时，姚静茹由沈孝天安然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