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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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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仲恺认出姚谦里是前朝都察御史,当众揭穿他的身份,一句话将姚谦里噎得脸上通红,滞在原地,不知如何答话。

    说来真如沈仲恺所言,他与沈仲恺算是故人,只是这故人只怕没有说起来的那么简单。

    当年沈仲恺跟随袁世凯,逼清朝最后一位皇帝溥仪退位后,便开始清算前朝遗官,部分与皇族沾边半星关系的官衔封位一概摘除。

    姚谦里虽是从一品的都察御史,却是入赘金府的女婿,真正与皇族有关的人是金府一脉血亲。

    当时,金玉芩的父亲金贝勒已故,金府全由金玉芩掌管。

    而金府便是沈仲恺亲自带人抄的,所以金玉芩一直对沈仲恺心存恨意,在初始见到沈仲恺时,脸色也十分难堪,看见自己的女儿与沈仲恺正面冲突,也只是推着丈夫出面求情,自己是绝对不愿与沈仲恺这叛逆贼子说半句话的。

    姚谦里赔笑两声,沈仲恺突然发话:“既然如此,那御史千金的承诺,自然不能当成儿戏了!”

    姚谦里脸色一变,他见沈仲恺神态悠然,反而愈加不懂老奸巨猾的沈仲恺心里有什么打算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本是来阻止女儿与他交易的,如今看来反而弄巧成拙,倘若他没出面表明身份,说不定沈仲恺才真的不会将姚静茹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的话当真。

    其实,沈仲恺心里早有打算。

    江锦程的出现已经搅乱了他的计划,所以他才会推出习春这步棋,拖延江锦程,但是习春是凶手也只是他的托词,除了习春是昏倒在案发现场被抓到,他并没有证据指证她,所以能否骗过江锦程他不敢保证。

    姚静茹的话,他自然不会相信,但是姚静茹要求自己许下习春的安全,那么他就更有理由带走习春了,而且他也能借姚静茹拖延时间,救自己的夫人。

    与姚静茹的交易,不是因为她是都察御史的千金,而是因为,她正好将一个很好的台阶送到了沈仲恺的面前,而且……

    沈仲恺看了一眼眼神里有一股掩藏不住的倔气的女孩,心里竟有些由衷地赞叹,她的确是个有气魄和胆识的女孩!

    “好,一言为定!”同样是认真的话,这一次说出来,言辞间竟多了几分稚气。

    沈孝天在她身后不禁失笑。

    一旁的金玉芩径直冲了过来,将姚静茹拉到一边,低喝:“你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平日里任性胡为,爹娘都担待着,今天未免太莽撞了些,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娘,”姚静茹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可她自认为问心无愧,于情,习春是她们姚家的婢女,又是为了找她,受她牵累才昏倒在案发现场被冤枉的,于理,被害的人是她的同学梅子,她确定习春不是凶手,不可能让她受冤,无论如何,她都应该说出真相,帮梅子找到真凶,而不是任由凶手逍遥法外,让无辜的习春被害入狱;

    可是,她也知道,姚府本已走向没落,所谓前朝遗留的贵族光鲜早已名存实亡,而自己今日所为,无非是对姚家雪上加霜,是以,她心里也是对父母有愧疚的:“女儿知道,自己的莽撞会给姚家蒙羞,可是娘自小给我的教育,是要我明辨是非、克己为善,今日莫说习春是我们姚府的人,就算是不相干的人,蒙受如此奇冤,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金玉芩深知女儿的倔强,忍着眼泪:“可那些流氓土匪不长眼,别人避都避不及,你一个姑娘家的偏往寒刀口子上撞?”

    金玉芩虽生气女儿莽撞,可与名声威望相比,放在第一位的终究是女儿的安危。

    姚静茹一听,鼻子也酸了,忙出声安抚母亲:“娘,女儿只为救人,不拼性命!”

    说出来的都是好听的话,可谁跟土匪较量不是冒险,拼不拼性命,岂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更何况,她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儿家,金玉芩还想出手阻拦静茹,却被两名士兵挡住,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去送死,却无能为力,心中哀恸几欲昏倒。

    沈孝天紧跟姚静茹一步,却被沈仲恺拦住去路:“你做什么?”

    沈孝天神色冰冷地盯了一眼沈仲恺:“我答应过要护她周全的,你说过人要重承诺,自己做不到,总不能让我食言吧?”

    “你”、“我”的说法,在沈孝天的言语中失去了温度,沈仲恺看着沈孝天淡漠疏离的神情,脸上肃容几乎消失,从他失去妻子、失去幼子的那一刻开始,似乎也失去了他。

    从妻子的葬礼开始,沈孝天便再也没有好看过他一眼,甚至,没有再回督军府那个家!

    赌场空气污浊,一个个赌徒赤红着双眼,盯着桌子上的骰子,一边扬手,一边拼了命地叫喊,气氛压抑,令人窒息。

    一个穿着麻布短衫的青年男子,嘴里叼着一根木棍,双手插在上衣短衫的口袋里,跨步走近一张正在下注的桌子,不料却被一人徒手抓住领子,悄无声息地拎出了赌场。

    赌场出来,最近的就是长街巷,巷子的入口处停着一辆时下最新式的轿车。

    “陆少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您放过我吧!”穿着麻布短衫的青年,被穿着黑色西服的两名青年人抓着领子,押在轿车窗口处,对着坐在车里的陆敬塘连声哀求。

    “少爷,痦头子抓到了,您看怎么处理?”坐在司机位子上的高兴,打量了一番麻布短衫的青年男子,一眼瞧见他长在脸上豌豆大的痦头子,心里顿生出几分不舒服的感觉。

    那痦头子黑漆漆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东西,偏偏却长在脸上,难怪这人的外号就叫“痦头子”呢,高兴一边抓着方向盘一边问。

    高兴是陆家管家柏叔的儿子,母亲是陆敬塘的奶娘,本名叫陆全兴,陆敬塘嫌他名字难叫,所以给他取了外号叫“高兴”,他比陆敬塘小上几岁。

    不同于陆敬塘的狂妄张扬,高兴内敛,且带着些孩子气,跟着陆敬塘一起长大,对他忠心耿耿。

    陆敬塘对车外的动静恍若未闻,躺在车后座,闭目养神,等了好一会儿,才从窗口探出头来,一看见那青年,立刻皱眉:“谁要你们把他押到车上的?我早上才洗的车……”

    高兴一听,忙探出头,对押着痦头子的人连连嘘声,几人忙躬身将痦头子拉离轿车。

    陆敬塘下车吸了吸鼻子:“说吧,那些人是谁?贼窝在哪里?”

    痦头子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痦头也跟着抖了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抓着他的两名青年出手就是一拳径直打在他的肚子上,这两下着实不轻,打得麻布短衫疼得脸型扭曲,躺在地上哀哀叫痛。

    沈孝天跟着姚静茹一路从陆家公馆出来,径直朝城南方向离开。

    “你怎么知道他们从城南方向走了?”沈孝天见姚静茹一路走来没有丝毫迟疑,有些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判断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又为什么能对自己的父亲如此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带回江琳。

    “这边……”姚静茹一边指路,一边回答,“我给那个人包扎的时候,动了点手脚!”

    “动手脚?”沈孝天诧异地看着她,很难想象,她会在被挟持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动手脚追踪匪徒的下落。

    长街巷口,陆敬塘翘首望天,对跟前暴戾的一幕视若未见。

    两名西服男对着痦头子一顿暴打,痦头子只是护着头,大叫大嚷。长街巷除了赌场出来的赌徒,很少有人经过,这会儿纵使有人出来,一见巷子入口处的陆敬塘的倜傥身姿,便知不能得罪,忙找其他出口离开。

    陆敬塘是南城出了名的“白面阎罗”平日里风流倜傥,衣冠楚楚,做起事来却是手段利落,毫不留情的。

    看这一出,各人心里都能猜到大概,痦头子平日里做事就不干净,这会儿定是得罪陆家三少爷,被人找上门来报复了。

    西服男本都是练家子出身,几下下来,痦头子已经招架不住。

    高兴一见,贴近陆敬塘:“少爷,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陆敬塘依旧不支声儿,任由两人对痦头子继续拳脚伺候,半响才摆手叫停:“怎么样?想摆平你很容易,只是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觉悟!”

    陆敬塘蹲下身子,连连啧声,“我只要把你向沈孝天告密的事放出去……那帮土匪,可就没我这么客气了!”

    痦头子看着陆敬塘半天说不出话。

    陆敬塘对着他,有意无意地竖起三根手指,痦头子欲哭无泪地连连点头。

    回到车上,高兴看了看陆敬塘,几次欲言又止,还是陆敬塘发现他的怪异,眯着眼置声:“有什么话直说,嘴巴又张又合的,你累不累?”

    高兴猛吞一口口水:“少爷您是知道的,高兴一直对您惟命是从,”高兴首先奉承了一句,紧接着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姚小姐,不是说她能找到匪徒吗?少爷为什么还跑来向痦头子逼供,这不是多此一举嘛?而且还……”高兴一边开车,一边腾出手学着陆敬塘的样子比划出三根手指,“还花钱……多此一举……”

    “……”陆敬塘对高兴嗤鼻,“出息!不就是三十块钱嘛,而且……”

    陆敬塘望着车窗外急速后驰的风景,“那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说的话只有沈孝天会相信,我陆敬塘要凭自己的本事抓到那群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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