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家
奶奶家在一个小县城里，那里没有桥，却取了一个叫“河阳桥”的名字。
白榆在初中之前一直都生活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如以往一样熟悉。
没有高楼大厦，宽阔街道，房屋挨着房屋，鳞次栉比，街坊邻居都相熟。
傍晚，总有一群老人，夫妇聚在小道的任意一处，谈谈家长里短。
家家户户安居乐业，这也是为什么奶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市里生活的原因吧。
白榆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赶在午饭前来到家门口。
她提着行李箱，脚步轻快地走进院子里，大声喊道:“奶奶。”
屋里立马就传来了带着惊喜的声音:“哎，来了。”
然后她就看到老人匆忙从屋里出来，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腿脚有些不灵便，穿着朴素的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头发苍白，面容和善。
即使老人的腿常年疼痛，她也会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里一尘不染，白榆的强迫症都是被奶奶带出来的。
她无奈笑道:“你慢点!”
奶奶嘴上答应着，脚步却没有丝毫减慢，风风火火地就要给她提行李。
白榆失笑，连忙说:“我来我来。”
她们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进屋里，白榆一眼就看到了满桌子的饭菜，瞬间幸福感爆棚。
“快坐下，吃饭。”奶奶兴奋地把她摁在座位上。
白榆心情放松，半靠在椅子上，随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她心心念念已久的糖糕，甜而不腻，金黄酥脆，眼睛瞬间一亮。
奶奶看起来很开心，这道菜夹一下，那道菜夹一点，全都落到了白榆的碗里，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白榆无奈叹气，勾唇笑道:“好了，我要吃不下了。”
“哎呀，多吃点儿，我看你都瘦了。”
“哪里瘦了我还胖了两斤呢!”
“怎么才胖了两斤小时候我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谁见了不说可爱”
白榆扶额，小时候的她被追着喂饭，吃得比现在还多，不胖才怪!
吃完饭，她才猛的想起来，还没有给江屿白发信息。
心道完了，匆匆忙忙地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有新信息的提示。
江屿白:你到老家了吗？
江屿白:
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了……
她打字:已经到了。
白榆:不好意思，我刚忘了。
没想到对方秒回，好像一直在盯着手机。
江屿白:不用道歉，只要你安全到家了就行。
白榆心里暖洋洋的，深吸一口气，回了一个“嗯”字，便匆忙结束了对话。
这边的江屿白打开地图，将她所在的位置默默记了下来。
河阳桥……
他在心里默念。
晚上
白榆洗过澡之后，穿着宽大的睡衣，拿了一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抬头看向天空。
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情。
这里的天空，白天清澈湛蓝，晚上是浓厚的黑，却点缀着大量的星星，一个挨着一个，似乎想要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就连月亮都比城市的亮了不少。
在这个小地方，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月光的，泼洒在木桶里的水面上，波光粼粼，落在白榆的身上，温柔安宁。
不用开空调，夜晚的风凉爽又舒服，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闪一闪的繁星，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静。
旁边出现动静，她转头看过去，奶奶也拿着一个躺椅坐在她旁边，手里还攥着几颗糖。
剥开后递给她，她接过放进嘴里。
糖果的香甜浸染了舌尖，这一刻，她是满足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吃甜的。”奶奶笑着调侃道。
白榆挑眉，一脸的理所当然。
祖孙俩相互依偎着，大多时候都是奶奶在讲话，她认真地听，时不时地应和一两句。
奶奶好像攒了半年了八卦，逮着她就要说个够。
什么老李家的儿子已经结婚了，现在好像都怀孕了……
隔壁老王家前一阵子刚抱上了二孙子，到处炫耀……
还有你小时候见过的张姥姥，一个月之前去世了……
老人每次说到身边的人去世时，脸上总会露出唏嘘的表情，却从不会为之难过。
小时候，白榆睁着懵懂的大眼睛，还会问她，奶奶你难过吗？
她记得当时，奶奶神色平静，眼睛是苍老的浑浊，摸摸她的头说:“不难过，人就是赤裸着来，总要两手空空而去。他们只是带着爱和回忆，去了天堂，变成了星星。你看，他们依然在陪着我们。”
凡尘本就是炼狱，生而为人，本就要经历种种磨难，现实残忍无情，离开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我们又有什么资格阻碍他们走向天堂……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时，对生活没有热情和期待，只有麻木不仁，所以死亡来临时，才会感到空虚和无助。
奶奶一直想要把白榆教育成一个敢爱敢恨，温柔又不失热烈的性格，却无奈被她的父母带到了反方向。
“你爸妈还好吗？”奶奶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还是老样子，天天吵架。”
“唉——”奶奶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要说他们当初还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双方见家长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不合适，你爸的事业心太重，十分理性，而你妈又太注重家庭，娇气任性，需要人疼的。唉——，他们当时说什么也要在一起，现在却……”
奶奶没说完的话，白榆却一清二楚。
大学时候的感情，单纯又热烈，还不是在时间的消磨下，变成了如今这样。
这就是现实，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只在小说里出现而已。
白榆惆怅的看着天空，脑子中一片混乱。
旁边奶奶站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说:“行了，回屋睡觉吧，蚊子都被喂饱了。”
白榆:“嗯。”
奶奶就转身，背着手走了。
她又待了两三分钟，给一只蚊子带去了温暖之后，才慢悠悠的走进房里。
床上的手机恰好点亮，她犹豫着拿起来，看见沈如妍的名字时，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沈如妍:白榆，睡了吗？
沈如妍:我知道你没睡，别装死。
沈如妍:快出来!没死就“吱”一声。
却不等她回复，就又发来一条。
沈如妍:不会吧，你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白榆无语地翻白眼，觉得如果自己再不理她，对面就要开始哭丧了。
她迅速回了个问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