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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藏匿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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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思南与武枫,李壁,杨阁,一行四人风餐雨露的由华州界内向着长安城的方向艰难前行。说是艰难,主要是在这一路的长途跋涉途中,常常遇到以‘剿匪’名义的军警特和缉捕队不停地突击盘查勒索,无论是什么人都先给扣戴上一顶‘赤色分子’的罪名予以恐吓,再进行勒索钱财。搞的陕地秦河两岸流域至长安城这一路几百里方圆民怨沸腾,昼不见行人,夜不闻犬吠。

    这一行的四个人之中,以武枫的年龄最大,此时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在这个年龄段,若是在江南之地,可能还不能独自的操持理家,但是处在大西北陕地秦河南华这个民风彪悍的流域,十七八岁的少年发威一振,就或许是豪杰出世。

    武枫他这一次肩负的重任,是奉景岚先生之命,去投奔的大西北陕秦名将十七路军总指挥虎帅杨将军,这个虎帅杨将军非同小可,当年在陕东一带出道时,他也只有一十三岁,从陕东到陕北独行千里,他一人便敢单刀闯江湖除恶霸。三十多年后的今时,这位昔年盛噪一时的著名刀客,如今他已是西北军事武装的巨擘。而且他掌握的十七路军已是控制了陕秦三分之一的地域。但是他在景岚先生的部下举旗暴动时,由于双方联络沟通之间出了纰漏,致使虎帅杨将军未能率部挥师东援。加之十七路军和西北军内部的诸多势力在此事上争议不休,致使南华风暴失败的过于快速。所以未能让陕秦流域之地改变颜色,这也是历史的憾事,否则哪还有几年后的折腾?十几年后全家遇难的惨事?

    四个少年乡娃多是心情沉重的结伴向省城长安大都城方向行去,一路上只有冯思南的心情是欣喜异常。南华流域赤色举旗暴动期间前后不过半月,他耳听闻和亲眼见到,亲身置于其间的诸多感受,让他迅速的蜕变,再也不是那个每天只顾傻读典书旧史的年幼小乡娃子了,救国护民的心愿再也不能放下。

    唯一让冯思南觉得的憾事,是在赤色举旗暴动的当夜,当纷乱的枪弹声响起时,他也不过只是举起手里沉甸甸的驳壳枪对空鸣放壮胆。并未曾斩敌于枪下,这让他心里总是觉得自己不能亲手杀敌,怎么称得上是少年英雄?他哪里想得到十年后,在陕北延安一地清除内奸亲手处置了敌特奸细数十人,此后又在十几年间,死于他一个白面书生手下的歹徒恶人何止数千上万?

    夜色临近,四个人离南城州已经不远了。武枫向大家提议说:“此去长安城,必经南城州。我觉得咱们最好是要小心谨慎一点,绝不能从南城州的城门进入穿城而过。如果我们冒然的穿城而过,那样做将会是十分的危险。记得老一辈人讲过,十年前陕豫之战时,南城州捕匪,天天在闹市街头砍人。有一些行商小贩因为几句说不清的话语,便无辜的遭受下狱斩决。我们几个人虽然是年纪小,但南城州这边,也必是知道景岚先生的旗下有少年营数百人出逃四方,你们看咱从华州到南城州不过百里,这一路设有了多少的关卡?多少缉捕兵卒?幸亏是我们打着到长安府城求学的幌子,又都是身材矮瘦年龄少幼,不然的话,咱们很可能难逃罗网啊!这样吧,咱们四个人干脆在半夜间从城外溜边悄然过城,你们觉得可行否?”

    四个人当中年龄最小的冯思南见武枫说的有道理,连忙接上话,说道:“我认为武枫大哥说的有道理,远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今天我们有志救国护民,这一过家门不入,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也觉得你们都不要回家探望家人了,要是让那些乡霸劣绅的爪牙发现,咱们的小脑壳必定是悬挂城墙之上。要我看,你们不如都跟着我走。不管怎么说,我‘大’(陕人对父亲的称谓)是一个武举出身,按过去说法是功名在身,虽说南城州团练使的官身丢了,可是他在南城州经营了多年,也勉强算是一个地头蛇。现今,他毕竟又在南城州西关镇团练所当团练武尉,正好分管南城州西门去往潼关和高陵方向的道路关卡,我们家在西关镇上也没人敢上门扰事,反正咱们就算是从城外绕行,怎么也绕不过西关镇这条路,待咱们一起到我家,我找车马店定租用一辆驴车,再让我‘大’写几张路条,押上团练所的大印,咱们明晨做驴车向西,不走临潼官道,而是绕道高陵城南的官道去长安府。这一路必是安全,到了长安城再把驴车一卖,四个人把钱一分,又是一笔资款不是?至于咱们把驴车卖了,怎么向西关镇车马店交待,你们不必替我担忧,自有我家里人去善后。”

    当天的夜里四个少年娃娃就宿在了南城州西关镇冯思南的家里,在次日的凌晨,四个人在西关镇团练武尉冯冠渊的安排下,一辆毛驴车载着他们四个少年娃一路向西往高陵而去。

    数日后,省城长安府朱雀门内的大井台,一群打水送水的汉子正在忙碌,见一辆小毛驴车进城到了大井台边停下不走,从车上下来个半大小子,白白净净的却是机灵。他先是请了一瓢水喝,又说路上被毛贼劫路洗劫了他们的盘缠钱,好歹苦求,这才把小毛驴车给他们留下了,现在想请问一下,这附近里哪有过往行旅歇脚的大车店,想变卖这个小毛驴车,换成银钱,他们好在省府求学。

    大井台卖水送水的汉子们也是穷苦人家,听闻几个读书娃娃遭劫,又是气愤又是同情,这陕秦之地虽连年战乱,却是最敬读书人,见到四个乡下娃儿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众人皆是心有不忍,其中一人向不远处的席棚跑去,片刻后里面走出一个魁梧大汉,到了驴车前不看驴车,反而一把提溜起年纪最幼的冯思南,沉下脸来一声喝问:“谁家里的娃子从家偷跑出来?还拐了驴车?送你们进官府一通板子打下来还有活命?”

    冯思南心知这个人必是水霸水头儿一类人物,心里却并不惧怕,他摸索着从怀中内小卦兜里掏出油纸包叠的路条,对着这个魁梧大汉说道:“乡叔您先别发火生气,您请看一下这一张路卡通行的凭证条,家父是南城州西关镇的团练所武尉冯冠渊,这是他给我们开的行路官单。”

    魁梧大汉接过了司马瑞递来的路条,边看边念叨着:“南城州南城州,这是个好地方啊!哎呀,这签押路条好奇怪,‘原南城州团练防守使秦渊,今南城西关镇团练武尉冯冠渊’。这个西关镇团练武尉冯冠渊也是怪了,写个行路官单,咋的还要写上他自己的履历不成?”

    少年乡娃冯思南听到面前这个粗壮魁梧的大汉竟然能够说出文皱皱的履历二字,便知道他或许是一个有点来历的人物,冯思南连忙的做出一副恭敬的表情在一旁解说道:“家父冯冠渊,原是前清宣统元年南城州武举出身,十数年来恪尽职守,后来领任了南城州的团练局防守使,这两年因为不愿强征乡境乡党父老的苛捐杂税,不受他的上司所喜,被贬任到南城州西关镇团练所任职团练武尉。家父的原名是秦渊,前两年才归宗原族冯氏,因为在南华秦河流域的江湖上只知秦渊而不晓得冯冠渊,所以他在开具路条时就详细写明,为的是这沿途一路熟人好友见到了,会对我们有所照应。”

    少年娃冯思南这一番的说明,让魁梧大汉听了直点头,心说,这个冯冠渊是护儿心切啊,他这是连老脸都不要了。唉,为人父不易啊!遂开口说道:“你们的这辆驴车我收了,你们若到城里大车店挂标出售,恐怕也卖不出好价钱,还会被人诬你等是偷来的驴车。这样吧,我就伸把手帮衬你们一下,你们这驴车撑足了也就八块银元大洋,我今天就做一做善事,给你们一共十六块银元大洋,你们每个人四块,行了吧?唉,我这也是看你们现在的处境不易,毕竟当年我也读过书啊!”

    几个少年娃子大胆的卖掉了小毛驴车,每个人都分到手了四块银元大洋,这一笔钱节俭一点的花费,再在城里稍微做一点佣工,一块银元大洋能坚持一个月的日常生活。这四个人在城里的街上遛达的行走,他们手里有了银元大洋,又是初见到这个名都大城,正各自美的找不到北,后面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四个人中的李壁扭过脸来一看,低声呼道:“不好,刚才那个买驴车的傻黑大叔追上来了,莫非他是后悔刚才买咱们的驴车了?要追索回他的银元大洋?”

    这句话惊住了几个少年娃,冯思南几人停下了脚步,等着那个大汉过来。冯思南人虽年纪小,却是待人做事沉稳。他安抚大家:“勿慌,我们不偷不抢,怕他做甚?他如果是不买咱的驴车,咱们也不与他争辩,把银元大洋退还他就是。咱们可以把这头青驴卖到汤锅上去,车架拉到学校当柴烧,还能没个办法?无非得钱少一点而已!”

    说话间,那一位魁梧大汉来到四个少年的面前,急切的问冯思南:“乡娃,你刚才说你父亲原姓秦,祖父在华州城里教书?你祖父的名讳能否告知与我?”

    冯思南也不在意,随口答道:“我父亲的名讳就不用说了,刚才你也仔细的查看路条了。我祖父在生前一辈子教书授业,还当过华州教谕,他老人家生前的原名讳是秦原,现供奉在南城州西关镇冯氏祠堂里的名字是冯原。这位乡叔,您急促促的来问这事,难道是我的家族有何不妥?还是刚才那辆驴车不买了?您若是不买,我们退钱便是,此事不敢违了乡叔!”

    呵呵地一笑,魁梧大汉摇头说道:“乡娃,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买卖驴车的事不提了。我要说的是,你的祖父既是华州教书的秦原秦老先生,又在华州城当过官府学堂的教谕,那是我少年读书时的恩师啊!我的名字叫齐长忠,在二十岁前曾在华州城居住,少年是在官府学堂里读过书,算是你祖父的学生。民国初期战乱连年,我一次出城走亲戚时,被军队抓壮丁送到了冯大帅的队伍里,打了几年仗,腰部受了枪伤,上不了战场,所以就被军队给遣减了,后来辗转流落在省城。再往后,我为了生计,联络了几个一同被遣散的兄弟折腾了好几年,几经蹉跎,这才领着一帮弟兄占住了南门里这个吃水的大井台,靠着卖水这才有了一些来钱的活路。刚才你们刚刚离开,我突然就想起了整个的华州城里也就只有一户姓秦的教书人家!那岂不就是我恩师秦原一家吗?想起了这件事,我这才追上来一问,果然如我所料。这样吧,你们这几个乡娃孤苦伶仃的远涉奔途,必定是有了难言之隐,那种的详细内情我也不多做打听。我说个办法,你们先不要在城里慌忙的寻找客栈旅店徒费银钱,就是去民间租房,你们也一时难找得到租处。不如这样,我家离此不远,有一个土房小院,内里有四间旧房。你们可以挤住在一间,我丧妻已久,只有独自一人。你们不会妨我的事。我平日里把井台上的事整处完了,晚上回去也可以和你们热闹一下。你们平时把院子清扫一下,帮我劈柴搬炭来抵我的房钱,如何?咱们可是先说好哈,大叔我那里的好饭好菜没有,填饱你们几个乡娃的肚子,还是可以做到的!这也算我报恩师的情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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