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番外3，法号不够响亮
下山的刘老道
“唉，仙人呐～不过是一群见利忘义之徒。”
道袍被风吹动，露出了袍下的伤痕，紧接着老道的眼前浮现出师兄弟们的身影，
“刘师弟，你成不了仙！”一个头颅开裂的道士在草丛里大喊。
“你若能成真仙，我等为何不能成佛作祖？”一没有四肢的“人棍”从地里爬出怒喝。
“认命吧，你只是个奴隶命！”一面目狰狞，五官尽失的道士在刘老道身后狂吼。
“天定仙缘，朽木不雕！”一中年大叔坦露着胸口的血洞。
……
师兄弟们的话语不断冲击着刘老道的理智，刘老道的眼睛逐渐变的血红，神色逐渐癫狂……
“许是法号不够响亮！”刘老道身后，一白须白眉的老叟浮现，眼睛里也涌出了鲜血，血液从眼角滑落，在白须上凝成了血痂。
刘老道颤抖的身体也随着老道的声音而归于平静。双手互握，做了个极不标准的手诀。
“无量天尊！”
法号过后，眼前的师兄弟们和身后的师父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老道呆呆地站在原地，嘴里喃喃地说着，
“法号不够响亮……无量……天尊……”
……
庆丰观，观内大殿
“本月下山的巡天都尉就由纯见子担任，你们几个侍奉左右。”白发老叟点了几个道士的名字，并把巡天都尉的法帽和法衣递给了纯见子。
刘老道看了看师父手上色彩斑斓的法衣，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打满补丁的“破烂流丢一口钟”，不由得对眼前之物露出艳羡之色，可吞了吞口水，还是转头走向了巡天都尉的香辇。
巡天都尉是庆丰观特意定下的规矩，由观内子弟扮演巡天都尉，下山巡游，为百姓赐福焚香，去除灾苦。
每次巡天，都有八人抬辇，一人坐辇，坐辇之人便是巡天都尉。
刘老道早就羡慕这职位了，不但是可以拿到大量财物，光是受人叩拜就是他没体验过的，可不知为何，他总是抽不到巡天都尉的签，连这次的抬轿护法都是头回抽到。
又到人间一处城镇，百姓们一闻到香味就冲到街边，大口地嗅吸着空中的香气，烟雾中走来巡天都尉的香辇，百姓们眼神中透露出狂热，纷纷匍匐着爬向香辇，拽着轿夫的衣袖。
其他道人脸上都闪过得意，似是在说，“瞧，我们在这些人眼里就是神。”
可刘老道却扭头看了看香辇上的巡天都尉，心里叹道，“他们拜的是都尉，不是我……”
很快香辇便行驶到小镇中心，辇上的纯见子下令，“咱们按规矩要到前面的法坛祈福。”
几个轿夫应声，把轿子抬了过去。
……
法坛上，纯见子头戴高帽，身披法衣，把手按在了眼前胖子的头顶，
“天生万物，因果循环，除灾度厄……无量天尊。”
胖子被摸顶赐福过后从怀里取出了厚厚地一沓银票，塞给了纯见子。
眼见银票到手，纯见子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贪婪和得意。
……
很快就到了回观的日子，刘老道费力地把香辇抬到了山上。
师父看着眼前成堆的银票，脸上也倒映着狂喜与贪婪。
刘老道自己则是回了菜地，继续侍弄着自己的几株菜苗。
斋饭过后，刘老道趁着四下无人，悄悄爬进了巡天都尉的香辇存放处，从经布后取出高高的法冠戴在头上，见没人看见，悄悄走到后院，也学起了纯见子的样子，
“天生万物，因果……，除……”可惜经文背的还不够熟练，但他记得最后一句是“无量天尊！”
这句话说的格外大声，说完刘老道心里也是一震，有了些底气。
突然，身后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刘老道慌忙转身，怒喝前方，
“谁在那里！”
只见草丛里爬出了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您……就是巡天都尉吧！”
刘老道刚要解释，可最后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了句，“是……我……就是巡天都尉。”
老妇把手里的孩子又往前递了递，“都尉大人，我儿中了恶疾，还望都尉大人赐福呀！”
刘老道心虚地紧了紧身上的破烂道袍，用手扶了扶头上的高冠，沙哑着说，“可本座巡天已经完成，不能……坏了规矩呀。”
可没成想老妇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刘老道的袍子，
“我是实在拿不出钱来了！求大人救救我儿，来日我定做牛做马报答呀！”
说完扯的更加用力。
刘老道还是心软了，把手放在那幼童的额间，低头默念着不太熟练的经文，最后还不忘朗声说到，
“无量天尊！”
在老妇的千恩万谢中，刘老道被师兄弟们发现了偷用法冠，打的半死。
纯见子用力锤在刘老道脸上，大声咒骂，“狗日的混货，什么东西都敢动了？”
很快额头的鲜血就近乎糊住了刘老道的眼睛，他费力地眨了眨眼，勉强能看见老妇兴奋地抱着婴儿跑下山，没有回过一次头。
纯见的左手伸进了刘老道破烂的道袍里来回翻找，“那俩蠢蛋的贡品呢？你放哪了？”
刘老道想要说话，但也只是从喉咙里喷出血沫，“咳……咳……”
纯见嫌弃地多开喷溅出的血沫，从袍子里翻出了一个小布包，是刘老道攒下来的。
“才这点？难怪买不起药，要信那祈福。”
颠了颠手里的钱包，纯见子得意地回了方，师兄弟们也都忙着把法冠放回原处，只留下刘老道趴在地上……
“咳……咳……”喘了大概一个晚上，刘老道才勉强把血沫吐净，身旁的小师弟把布垫在他嘴里，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说你，偷偷戴就戴呗，还要说的那么大声。”
刘老道倒也没有反驳，只是说，“只希望她们母子能度过难关。”
第二天早课前，刘老道被师父叫走，
“听说你昨日偷窃了巡天法冠？”
刘老道低头，“师父，徒儿也想试试巡天都尉。”
谁料师父突然抡圆了猛地一掌扇在刘老道脸上，
“你是质疑为师对你不公吗？”一掌下去，两颗断齿从刘老道嘴里飞出。
“我……呜。”又是一掌，刘老道直接飞了出去，撞倒了泔水桶。
看着眼前沾满泔水的刘老道，白发老叟也不由得停下了手掌，
“在后院自省，不过我也要告诉你，巡天都尉抽不到你，说明你心念不诚，法号不够大声，响亮！可不是为师的责任！”
随后刘老道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进了后院。
入夜
刘老道跪在院内
“簌簌”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
刘老道转头惊喜地望去，只见前日的老妇又抱着孩子来了。刘老道喜出望外，赶忙上前接过孩子，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老妇脸上古怪的表情。
刘老道兴冲冲地掀开孩子衣物，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浮肿发紫得面孔。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老妇丛衣服里抽出一把生锈的菜刀，猛地剁向刘老道头颅。
刘老道就地一滚，才堪堪避开了刀刃，
也不知是不是体质太弱了，老妇挥舞了两下刀刃，脚下就已经开始乏力，一个不慎竟然跌落台阶，摔在了地上。
刘老道紧忙靠近，盯着老妇动作，嘴里不解地问着，“你为什么要杀我！”
老妇此刻已经无力抬刀了，但还是把头转向刘老道一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刘老道，嘴里一边淌血一边怒骂，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你该死！”
紧接着手指还摸索着试图握住刀柄。
刘老道走进，把老妇身体扶正，随后用左手捂住了老妇的头部伤口，
老妇此刻眼神里闪过一丝凶狠，嘴上说着，“你居然还想救我？”
手指却已经开始用力，准备趁刘老道不备砍向他。
“咔吧。”一声脆响，刘老道的右手指尖直接捅在了老妇喉咙，嘴里带着哭腔问道，
“为何要杀我呀！”
老妇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可没等细想就被一只手蒙住了双眼，耳畔传来了刘老道的声音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听到法号，老妇那本来已经枯竭的身体居然再次颤抖挣扎起来，可还是逐渐归于平静。
“无量天尊！”
最后一声法号响起，后院再没了声响。
翌日晚上，
白发老叟寝房内，他盯着眼前堆叠的银票金钞，嘴角留下了口水还掺杂着血丝。
刘老道站在他身后，眼角流着血泪，但表情却是格外平静。
他举着师父的签桶——里面的签子都是空的。
他侧身凝视着痴傻的师父，“师父，我成不了仙吗？”
师父侧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然后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后脑巨大的血洞。
刘老道也不管地上的尸体，只是走出寝房，来到观外，身后的道观也开始燃起火来。
火光中，师兄弟们的声音传来，“你成不了仙！”
刘老道回头，对着废墟上空浮现的师兄弟们握了个极不标准的法决，
“无量……天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