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
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会被心理医生抓去诊室写检讨。
虽然不是我写,而是看着诸伏景光写,但这也完全是未曾设想的展开了啊!
诸伏景光,29岁,平时一向沉着冷静游刃有余的成熟男人,眼下在医生面前却乖得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挺直脊背坐在桌前,一笔一划检讨着自己刚才放了医生鸽子的恶劣行为——
这让我对这个医生不由得肃然起敬了起来。
诸伏景光告诉我,望月医生是警备局特别配备的治疗师,算是特招的职业组,论警衔要比目前的降谷零和他高一点,当然这个差距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两个卧底的档案被封存没办法晋升。
望月医生的主要工作就是为他们这些特殊工种做心理疏导和创伤后的治疗,偶尔也会参与对犯人的审讯或者安抚工作,在公安部的地位非常超然,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这样。
众所周知,在一个团队里,治疗通常不是团宠就是魔王,而公安部的望月医生毫无疑问是后者,从诸伏景光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
我问他说你这么怕他干嘛还要惹他啊?
“因为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吧?对于林林来说。”
他停下手里的笔,抬头看我。
“从来没见过你兴奋成那个样子,如果被打断的话,会变成一生的遗憾吧?”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你遗憾,所以就算冒着会惹到望月医生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他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认真看过来的眼睛。
这个男人,真是总会在各种不经意的瞬间让人心动呢。
“……反正除了写检讨,他也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写检讨这种事情也已经习惯了嘛。”
重新低头去看桌面上的检讨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
门,就是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被推开的。
我听到了门口传来的一声重重的咳嗽,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顺着声音抬头,我正好看到了望月医生那张阴沉着的脸,他快步走到桌前,将手里的文件卷成了一个纸筒,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身上带着的压迫感简直像是晚自习突然出现在教室里走上讲台的班主任一样。
虽然不是我的班主任,但我还是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而我旁边的某人动作跟我达到了完全的同步。
喂你不是习惯了吗?
明明还是一副很怕的样子吧!
总觉得在这位魔鬼医生面前,诸伏景光身上残存的少年感格外明显。
那是没有被岁月磨平的调皮与叛逆。
让人仿佛隔空看到了很多年前尚且年少的青涩的他。
这样说好像是我赚到了。
望月医生问诸伏景光检讨写得怎么样了。景光目光移动说在写了在写了。
医生说那你写着吧,反正也没有在反省就多写两页纸好了。
那个瞬间,我发誓我看到了诸伏景光的嘴角抽了一下。
“你写检讨的这段时间里,就让我先跟这孩子聊聊吧。”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了我:“可以吧,林桑?”
这下抽的就不止是诸伏景光的嘴角了。
朋友们,你们经历过在晚自习上听老师训同桌听得正带劲儿,忽然听老师点名要你去办公室一趟这种事吗?
讲道理,我现在就是这个心情。
我理智上倒是能明白这个人是警方派来给我们进行心理疏导的,所以会拉我单独聊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就是说,这种在诸伏景光眼里宛如心理阴影一样存在的医生,他真的没问题吗?
还是说只要他成了最大的心理阴影就可以战胜一切心理阴影啊?
总之,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和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吐槽,我还是跟着望月医生暂时去了隔壁的小诊疗室。
望月医生说你坐啊。
我就规规矩矩地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了。
他问我你喝水吗我给你倒,我就乖乖接了水,认真说了谢谢。
他问我:你怕我啊?
我说我不,没有。
他说不怕你紧张什么?
我说我没紧张。
他说你手抖得再厉害点水就要洒出来了。
我哦了一声,乖乖把水杯放到了桌上。
医生笑了。
“景光跟我说你胆小,没想到这么小啊。”
“抱歉,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意外的是,望月医生没有直接跟我提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提及太多关于死亡的话题,只是像是唠家常一样地和我攀谈起了那些更能让我安心的事。
他告诉我说,他跟景光认识也有七年了,差不多从诸伏景光刚刚离开警校开始,心理疏导这部分就一直在由他来负责。
“那家伙一向不是一个好病人,受到童年经历的影响,他的心防天然比其他人重很多,最开始建立信任关系的时候可费了不少力气呢。还好有他的那个同期帮忙,就是那个金发的,你应该见过吧?”
“后来虽然能顺利交流了,但是那家伙的状态怎么说呢……其实一直都说不上好。他思虑重,道德感又强,在卧底期间吃了不少苦头。在任务出了问题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更是——刚刚被雪藏的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焦躁的不行,因为遇到了那样的大失败,所以急着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想要找到自己继续活着的理由。”
“一边说着会好好珍惜生命,可做的事情完全就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那段时间应该是他检讨写得最频繁的时候吧。其实不管是我还是他都知道,那样一遍一遍地重复和强调‘正确的’‘健康的’做法只是为了让他的潜意识能放弃那些折磨他的想法,但效果非常有限。”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今年的春天,从他重新被启用投入到一个潜入任务开始才有所好转。”
“林桑,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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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你开始。”
望月医生稍微顿了顿。
“他之前经常跟我提起自己会幻听到一些声音,但最近一段时间,我再没听他提起过类似的事。”
“在遇到你之后,他整个人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现在看起来简直和半年前判若两人。”
“林桑,所以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又可有可无的存在,对于他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的独一无二。”
“你很重要,从来都是这样。”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治疗”,我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而治疗的内容并不仅只是针对前一天晚上受到的冲击,而是那些积压在我心底的,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沉疴。
借着景光的话题,望月医生和我之间的对话顺利进行了下去,他引导着我说出了那些埋藏在我心底里的想法,顺藤摸瓜地找到那其中的症结,然后去触碰,去解决——
不要去看轻自己,你很优秀。
不要去质疑自己,你很重要。
不要去苛责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时时刻刻去迎合别人的眼光,你不需要时时刻刻正确,时时刻刻都做到最好。
你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平凡弱小也可以闪闪发光。
你是被爱着的,也是被需要着的,不管是被这个世界,还是被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人。
于是我感受到了。
小时候被锁在家里没法和同龄的小朋友们一起出去玩,于是只好一边反复翻着百科全书一边等爸爸妈妈回来的我感受到了,少年时期因为只会读书对周围的流行风向一无所知所以也无法融入同学当中的我感受到了,长大之后一直在课题组里无法得到承认和肯定,只能自己默默努力的我感受到了,失去了一切之后,站在世界中心仿佛被彻底遗弃了的我感受到了。
过去的那些点点滴滴的伤痕,终于在很多年之后的今天,等到了一个横跨了二十三年的温柔的拥抱。
我是被爱着的,被这个世界,被我的爱人。
“其实……”
聊到最后,望月医生把玩着桌上已经空掉的水杯,单手托腮看着我:“看起来,今天的对话也没有多大的必要,你的状况比我想象当中的好太多了。”
“之前景光跟我提起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情况会更严重一点呢。”
“所以景光有跟您提过我的情况吗?”我问。
“诶。如果不是景光那家伙求着我帮忙的话,我才不会接这种民营心理咨询中心才会做的麻烦工作呢。那家伙隔差五就要在我面前提一提你的事,我就算想推也推不掉吧。”
“嘛,不过还好也不是什么太棘手的工作就是了。就当是你替我安抚下景光这个难搞的病患的谢礼吧,那家伙的事情,以后也要拜托了。”
其实在和诸伏景光交往的这段时间里,我经常会无可避免地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只是因为我足够幸运地遇到了时空融合这种事情,足够幸运地遇到了他,所以才水到渠成地走到一起的吗?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不是我也没有关系不是吗?换做是其他人遇到他也一样。
但喜欢应该不是那样的感情吧?那是唯一的,确定的,只因为一个人而存在的感情——
现在的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我明白了这样的感情是什么。
喜欢是目光交触的时候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是忍不住想要牵手和拥抱的冲动,是遇到快乐的事情想要第一时间分享,遇到麻烦也会第一时间一起商量解决方案的本能的想法——
不止是这样。
最重要的一点是,喜欢是和对方共享全新的生活和视野,是把彼此写进生活,写进未来。
于是我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新世界,我们都拥抱到了比从前更幸福的自己。
所以没有为什么。我从来都不需要追究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就像我从来都没有去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那么喜欢他一样。
我们彼此喜欢,它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论证的结果,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这么坚定不移地彼此喜欢着。
和望月医生道谢离开之后,我小跑到了旁边的诊室。
这一次,即使不用鼓足勇气,我也可以拥抱我喜欢的人,因为我知道我一定可以得到回应。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揽着我的背,轻声问我:“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哦,这次没有理由了。”我稍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记得第一次主动去抱他的时候,我还特地找了一个做噩梦的借口,小心翼翼的,生怕会被拒绝和讨厌。
但我们之前并不需要那样的借口不是吗?
“是忽然很想拥抱你。”
“不行吗?”
他笑着将我抱得更紧。
“怎么会不行呢。”
“我求之不得。”
背后传来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重重的咳嗽。
然后我和诸伏景光就被望月医生赶出了诊疗室。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啊!我是来给你们做心理咨询的不是来看你们两个做这种事的!”
“真是的下次检查一定要让你们分开过来。”
看着紧闭的诊疗室的门,我小声问诸伏景光,这位望月医生是不是,单身?
他说对,不光望月医生,他们公安部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大家基本都是单身。
“毕竟很多工作都需要保密,又总要和危险分子打交道嘛。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和公安警察交往都太辛苦了呢。”
他看着我,弯着眼睛笑着,用半开玩笑的轻松语气说:
“我偶尔也会想,如果我可以一直只当老板的店员就好了。”
“所以如果我不当警察的话,老板会养我吗?”:,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