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赵佶一听这话,急忙从椅子上滑落跪拜在地,垂首道:“儿臣不敢。”
晋王轻笑了一声道:“寡人正当盛年,你这个太子之位还不知道要坐多久。”
赵佶蹙了下眉,马上答:“儿臣恨不得父王可以千秋永年, 这样儿臣才能永远在父王的庇护下生存,如同儿时那般被父王呵护。”
这话说的,周围的几个侍从还有对面的威武大将军赵渊成(赵屿的舅舅)都嗤之以鼻。
但是这招在晋王这里就很受用。
他年轻的时候荒淫无比,儿女众多,但是养在宫中且得到他重视的确实很少。
后来年纪大了以后开始注意自己的名誉,便对外声称他是择优而教,留在宫里的赵屿、赵佶,赵书琦、赵书瑶还有几个年岁较小的儿女都受到他不少的疼爱,由此民间对他的很多诟病才略少了些。
而赵佶刚刚说的话,正逢其意,很得晋王的欢心,对赵佶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又让他回到座位上回话。
“不错,这季国、秦国与我晋国之间,必有一战。但此刻,我们只能未雨绸缪,却不能表露太多,话,自然也不能说的太早。毕竟,琅琊此人乃是关窍,但是他却是郑受给找回来的。到时候,公孙月死后,琅琊受谁控制,将来这天下便是谁的!所以,此前,我们必须先想办法与琅琊此人通气,看看他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软肋,可供我们把握!”
赵佶没想到晋王竟然早就想到这么远,不禁暗暗吐气,幸亏他刚刚没有把自己早就派人去接触琅琊的事情说出去,否则晋王一定会怀疑他想要谋权篡位!
众人议事完毕,所有人都在往外走。
赵渊成同赵佶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起。
赵渊成道:“太子殿下果然智谋过人,竟然凡事都想到了陛下的前头去了。”
赵佶一顿,知道赵渊成就是故意这么说引人注意的,随即眯了眯道:“威武大将军也想着戕害在下,大将军的军权被夺,自己的亲生外甥也被残害致死,这一切的一切还不是季王那个暴君所致?你不去找季王算账,找我做什么?再说了你就算是把我害死,你的亲外甥也活不过,还不如扶持我,等我日后登基,也可以让你安稳地做你的威武大将军,岂不是好?”
这话说给别人听恐怕早就欣喜鼓舞了,可是赵渊成是谁呀?他可是征战南北几十年的人,岂会被赵佶忽悠?
他深知赵佶城府极深,笑了笑道:“在下的官位勿需太子殿下来赠与,在下乃是行军打仗之人,凭的是真本事,而非一些投机营狗的手段。呵呵,季王是可恶,可是赵屿之死,真的只是季王一人所为吗?赵佶,在下只是没有证据,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拂袖而去。
而赵渊成走后,赵佶的谋士急忙走上前来,低声道:“这赵渊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赵佶眯了眯眼,双手握拳,冷声道:“他实在是碍眼,我想,我们应该找机会把他给杀了!”
“杀了赵渊成?”谋士感觉不可思议,满脸惊恐。
赵佶冷笑道:“借刀杀人的把戏,我们也可以再用一用了!”
谋士眼前一亮,咧唇笑开。
夜晚,季越的魂魄又寄存在狸猫的体内,而他的肉身正躺在榻上,看起来似乎是在睡觉,其实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了。
郑受在忙着批阅从季国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
伍子参说,季国那边似有内乱嫌疑,之前季越的七个兄弟之子原本是被关在郊区行宫,但是不久前忽然越宫不见了,然后这两天在原本百蛮国的地方出现了一队地方武装,看起来非常像逃跑的那些七王之后。
当年季越弑父夺位,七王马上就举兵造反,季越以一己之力将七王诛杀,但是他们的子嗣却饶过一命,将他们只是软禁。
这件事除了伍子参便没有人知道,都当是季越手段残辣,将七王的那些子孙全都诛杀。
谁想,一个暴君竟然会有仁慈之心,将他们的命都留了下来呢?
可作为帝王,你不心狠,便有他人对你心狠。
这不,这七王的后嗣,在羽翼丰满之后,便从笼子里跑了出来,打算反过来诛杀季越!
天下之大,何其复杂。
他之前没有真正接触政务时,一心想的只是天下一统,想要用仁爱之心感化众人。
然,这世上除了爱,还有恨,还有恶。
直到他帮助季越处理政事,以一国之君的视角去看待天下,看待所有的这一切,才发现,一切都并不是他所想象那么简单的。
比如季越当初一念之仁放了七王之子,迎来的却可能是季国无休止的政乱,百姓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不得安宁
那么何谓善,何谓恶?何谓对?何谓错?
如果世间的一切都只以善恶对错来区分,来对待,那这世上,恐怕就是大乱!
他揉了揉眉心,缓缓回过头,看着塌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季越,他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阿越,或许,一直以来,你才是对的”
他可以做臣,可以做谋士,却永远无法做一位帝王。
因为,真正的帝王,是绝对不会优柔寡断,只空谈,不切实,将百姓的福祉和平安置之不理。
略略闭了闭眼后,他深吸一口气,在帛锦上写上四个字:全力诛杀!
写完这四个字,片刻后,一只信鸽飞到桌上,他将帛锦卷成团放到它的爪上,片刻后,信鸽起来,向着远处飞去。
而信鸽飞走后,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热的大手放到了他的肩上。
他回头,看见季越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他身后盈盈看着他。
“阿越。”郑受淡淡看着他,眉眼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季越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笑着看着他,片刻后,道:“你本就不是帝王,自然也不必逼着自己去从帝王的角度考虑问题。更何况,我本之前做的很多事情就杀戮过多,你不必自责。”
郑受哑声:“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季越笑道:“我不过是刚刚魂魄并没有完全休息,一直在一旁看着你罢了。阿受,你要知道,从你主动打败进入我季宫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便只有你。只要你在我身边,让我饶恕任何人, 我都愿意。即便是将这江山拱手让人,只需留给你我一个栖身之所,又有何妨?”
将江山拱手让人?
郑受蹙眉。
他实在没想到,一向野心勃勃的季越,竟然有一天会生出放弃江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