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形与意
“你的武艺，太过于局限于一招一式了，带有厚重的官家气息，重于形，而疏于意。这江湖上的大多好手，若是没有一个好的入门师傅，最多也就只能悟出意，而不在于形。你可明白？”
一番话语让夏之欲如醍醐灌顶般，是啊，他从小便就跟随着父亲学习那死板的一招一式，可其中所蕴含的意，他从未领会过。
“敢问杜楼主，这意，该如何悟？”
夏之欲一脸求知欲，想要请教个明白。
“看天分吧，有的人苦思冥想就能悟出，有的人也能在浴血搏杀中感知。不过，若你要接替你那位高权重的父亲的话，当下你的这般武艺，已经足够了。”
李辰知道其中的缘由，所以也在静待着夏之欲的回复。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寂，夏之欲正犹豫着自己的抉择。
“我想，我大概会接替父亲吧，但当下的我已经领略到了别样的风景，多谢杜楼主不吝赐教！”
夏之欲抱拳，然后慢慢退走了。
杜潇并未叫住他，而是等他彻底下了楼后，眼神平淡的看着李辰。
“辰儿，你确定不再去争那太子之位了？”
李辰淡淡道。
“嗯，大哥比我更适合这乱世。”
“那待天子继位后，舅舅我将这风雨楼托付给你，你看可行？”
杜潇的脸上满是认真，这一举动反而让那李辰有些猝不及防。
“为何？这风雨楼不是杜家百年来的心血吗？这般交由我，真的合适吗？”
杜潇脸色缓和着拍了拍李辰的肩膀。
“杜家延续至今，早已经不如当初那般的枝繁叶茂了。佳薇走后，这代就我一人了。而我也已经老了。思来想去，你李辰，也算是我杜家人，身上也流着我杜家的血！所以，我打算日后将这风雨楼交由你来管理。”
李辰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偌大的风雨楼，算来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了，竟然就这般简单的能为他所用。
“舅舅，辰儿武艺不精，头脑也不算灵活。恐怕难以胜任啊！”
杜潇轻轻的摇头。
“只是辰儿周围的人风头太盛了，盖住了辰儿原本的光芒，不过这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呢？你的武艺不及那夏家小子，可比之其他人呢？若要说你的头脑不算灵活，可为何要在临行益州的时候，带上那夏家小子呢？朝堂上传来的消息，我也是近来才得知。辰儿长大了，文韬武略兼备！为何胜任不了呢？”
被拆穿了的李辰也不恼，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
“舅舅正值壮年，风雨楼交接之事，日后再议吧！”
看着李辰离开的背影，杜潇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他本想要浪迹天涯，寻那年少时在那泸沽湖边的惊鸿一眼。可无奈，这一个风雨楼，将他的半生都束缚在这了。
还记着年少时，习得一身本领出门去浪迹江湖。路过那蜀地的泸沽湖。
一人带着行囊，独行千万里，在那泸沽湖边的一叶扁舟上小憩。接过船家给的一碗青稞酒。却发现那隔岸边上的篝火通明，一位红衣白裙的妙龄女子正在放声高歌，那歌声婉转悦耳，嗓音清澈干净，质朴自然，仿若盛夏一汪碧绿的泉，清可见底。
一饮而尽那碗船家给的青稞酒，青稞酒不够清澈香气也没有那么丰满醇厚，喝的时候感觉涩微苦，可那回味倒是让人有些沉醉其中。
船家停泊靠岸，他带着行囊下了船，入眼便是那白裙红衣的姑娘正在篝火旁翩然起舞。那舞姿婀娜，体态优美，让他一眼便沉醉其中。
那白裙姑娘回眸一笑，与他对视着。那一眼，仿若万年之久。两人就这般愣愣的对视着。
于是那些朴实的人见状，就将两人簇拥着送到那篝火旁边。他们嘴里嘟嚷着听不懂的话语，他杜潇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于是就这般，两拨人各说各的。但那杜潇的眼光，始终在那白裙红衣的姑娘身上打着转，他心动了。
白裙姑娘的族人们，扛着现杀的牛羊，放在篝火旁烧烤，对待远方的来客，即使语言不通，他们也是热情非凡。
此时的白裙红衣姑娘，红着脸对那杜潇伸出了手。他犹豫着接过，被那姑娘拉起，在这篝火旁曼舞高歌。他杜潇不会武，扭捏着身子有些可笑。于是他将那腰间的佩剑抽出，给围观的众人舞上了一支剑舞！
那时候的他，身形魁梧，眉宇间全是英气和少年的满腔热血！
那时候的她，体态婀娜，微红的俏脸上满是羞涩与柔情满怀！
两人的语言并不相通，可那情意，却是真真切切的写在了脸上。可他是东边九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雨楼弟子，江湖上明里暗里追杀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为了不拖累这群心性质朴的人们，他杜潇将自己的佩剑折断。将那剑锋一截，裹上厚实的纱布，交由他中意的那位白裙红衣姑娘。即使她听不懂，也说出了那番诀别的话语。
“等我回来！我带你去领略外面的风光！”
也不知道那红衣白裙的姑娘是否听懂了，她在他那剩下的半剑上，缠上裹住自己发丝的一缕丝带。眼角带着晶莹的泪花点着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语，但他能猜到大概，该是让他路上小心之类的关心话语。
临别时刻，蓦然回眸，那一袭白裙红衣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头。
就这样，他来时一人，去时也是孑然一身。仿若那一晚的篝火旁，是梦境般，让人怀念。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到那泸沽湖旁。出了蜀地，便被风雨楼的人接应了，然后一路护送着回了青州，自那以后，他便成了着风雨楼的楼主，踏不出这青州，唯一一次出青州。还是日夜兼程的去那益都带回他姐姐杜佳薇的尸体。可那次，也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自身的武学此生再难寸进。哪怕他已经在一流巅峰之列沉浸了十余年，再往前一步便是那超一流的武道巅峰。
杜潇独自一人在这风雨楼的第四层，夏之欲，李辰两人已经走远了。他抽出自己的余下半剑。摩梭着那剑柄上的已经发旧了的丝带。
“我好想再去见你一面，哪怕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