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第二百五十章
苍木境前属实有些热闹，在亭子里安家的灵兽都不堪其扰，也受不住寒，纷纷换了地方。
郑乔乔刚一出手就惊动了寻天剑宗，众人一拥而上，险些为了争出个谁先算账动起手来。
绿树盖着薄冰，深翠挂着白雪，苍木境树木繁多，四季如春，剑宗弟子来得最勤，早就习以为常，而此时寒凉降临，倒有几分不一样的姿色。
万谙口吐白气，挑眉道：“我是没想到这还得排队。”
裴筠听得一清二楚，狠狠瞪了他一眼，结果被沈铮抓到破绽，肩上多了好几个血洞，万谙咧嘴一笑，没那么庄严，更像之前那随心所欲的峰主。
“……卑鄙无耻！”裴筠在众人面前不敢露怯，只怒其小人之举。
沈铮朝郑乔乔看了一眼，似在求助，众人不解，郑乔乔一剑挑翻枫倩，转头开口说：“打架还得讲理？裴筠，你才卑鄙。”
沈铮点点头，摆了个姿势。
“你什么意思？”裴筠语气不善。
郑乔乔又解释：“裴筠，你这孬种赶快拔剑！”
沈铮明显一愣，无措起来，郑乔乔手指一抬，接着说：“老子要把你砍成十段！等着！”
闫念问：“他真是这个意思？”
沈铮确实是在催他拔剑，但郑乔乔的随意发挥过于狂野，他一时难以取舍，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郑乔乔斩钉截铁道：“没错，他就是那个意思。”
裴筠嘴角一抽，冷然道：“沈铮，这么多年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众人还真以为沈铮是个哑巴，结果沈铮突然开口：“裴筠，这么多年你连剑都不会用了？”
连准备开口的郑乔乔都吃了一惊，她知道沈铮性格腼腆内向，失去双手后自卑怕人，没想到牙尖嘴利起来也是威风凛凛。
沈铮得意地说：“跟我徒弟学的。”
郑乔乔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种带动作用，挑起剑尖，谦虚了一下，但她觉得这还远远不够，忍不住又补充：“后面我师父会说：裴筠，赶紧受死，爷要把你的脑袋挂起来当风铃！”
沈铮大概是个老实人，报仇是报仇，但手段绝不歹毒，因而慌张道：“没有！”
“……那就是把他脑袋当球踢！”
“也不是！”
“那把裴筠的屁股割下来扔树上！”
郑乔乔的狂徒本性暴露无遗，沈铮大惊失色，裴筠恼火至极，郑乔乔的百般挑衅让他气得险些灵气倒转，“够了！休要口出狂言！”
“是你耍嘴皮子在先，”郑乔乔指着裴筠，又划向沈铮，“一会儿他打得你屁滚尿流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狂。”
用不着郑乔乔提醒，其实裴筠比谁都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
裴筠的名声毁了，但也不过是和魔修同流合污，然而沈铮活着，过去裴筠的所作所为自然暴露无疑，死而复生倒不算稀奇，但他怎么也没料到沈铮没了双手居然还能练剑。
“如蝼蚁蠕虫般挣扎，太难看了，”裴筠面露憎恶，语气却带着刻意的怜悯，“沈铮，你这么奋发也毫无意义，只让人觉得可悲。”
闫念虽不知来龙去脉，可他到底不是傻子，从郑乔乔和枫倩亦能推测出这两人的关键，如此恶言，他忍不住开口：“师兄，口下留德，别失了风度。”
裴筠顿时狰狞起来，咆哮：“我还有什么风度见面可言？你又哪里来的资格教训我！打从第一天入剑宗你就时时刻刻折辱于我，草包草包的叫个没完没了，你现在还敢叫我师兄？”
闫念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掌，喃喃道：“我……我那只是玩笑话……”
“你那是真心话！闫念，你现在摆什么同门情深，虚伪至极！”
闫念被骂得狗血淋头，郑乔乔此时开口：“说起同门，要不是你顶替沈铮，还不一定谁和谁是同门呢。”
四下突然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郑乔乔，裴筠死死瞪着她，眼白几乎冒着血色。
被如此注视，郑乔乔依旧淡然道：“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哪怕思考过一个可能，就是——你确实是一个草包，闫峰主只是实事求是。”
这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是寂静，现在就是死一般的宁静。
郑乔乔一针见血，裴筠本就没有资质拜入剑宗，他苦苦哀求前任剑尊，即便如此，剑尊也不收他，最后是万剑之看不过去才收他为徒，其中说不定还有魔妃的面子在起作用。
这足以证明即便偷了灵根，本质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枫倩有了风系天灵根，可心浮气躁，至今也没什么突破，裴筠偷了沈铮的冰系变异天灵根，可他剑术不佳，就连郑乔乔都能看破他的招式。
就算裴筠进了剑宗，他也没得到师兄弟的尊重，而即便同门之间情深义重，实力之差也难以改变。更别提剑尊之位，这是他走歪门邪道再加唐鹤及暗中相助才得来的。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沈铮进了剑宗，根本不会人叫他草包，即便真有人拿草包来讽刺他，他也不会暗中记仇，而是坦坦荡荡为自己赢得尊重，”郑乔乔声音洪亮，目光坦然，“当然，闫峰主我不是说你这样没问题，只是今天着重不在你。”
闫念苦笑一声，什么也没再说。
沈铮突然瞧了他一眼，闫念似有感应看了过去，然而沈铮只是把目光挪开了。
原本这二人才该是师兄弟，有闫念这样不着调却重情义的师弟，没准沈铮会比如今开朗许多，而有沈铮这样稳重坚毅的师兄，说不准闫念会比现在更果断负责一些。
裴筠气得几乎崩溃，他本就是个心眼极小的人，郑乔乔几句把他贬的一文不值，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裴筠双眼冒火，恨不得把郑乔乔剁成肉泥。
沈铮挡在徒弟前头，袖管中的长剑相互摩擦，嗡鸣清吟，如深山虎啸，傲然威仪。
裴筠却低声咒骂不断，污言秽语喷发而出，几个剑宗弟子平日尊礼守规，即便行事放荡不羁，言谈举止还是恪守礼数，听了这话只觉得不堪入耳，万谙更是嫌恶地摆手，“闭上你的臭嘴，裴筠，别再给剑宗丢脸！”
“……我们以剑说话，别再多费口舌，”沈铮横剑而上，剑锋凛然，纵跃之间，气如山河，裴筠一看便知自己比不过他，颓势一出，气势便如泄洪般退得一干二净。
在场的都是武修，怎会看不出门道，裴筠空有修为，放出威压倒有几分厉害，可惜一抬手就暴露了本真实实力。
反倒是沈铮一亮相便十分惊艳，剑法漂亮，意境惊人。
万谙感叹：“这才是我剑宗风骨。”
郑乔乔还不忘打击一下，“这是我们小剑庐的风骨。”
沈铮如今是小剑庐主，和寻天剑宗没有半毛钱关系，万谙讪笑一下，如此便不再多说。
裴筠狼狈逃窜，枫倩这边也是惨叫连连，郑乔乔一边替沈铮说话，一边还不忘了追杀枫倩。
而枫倩抱头鼠窜，仗着自己有一张柔情似水的容貌，四处求情哭喊，掐着嗓子指责郑乔乔以强欺弱以大欺小。
她这幅弱女子的模样自然会激起一片恻隐之心，可惜周围都是剑宗弟子，冷血无情。
郑乔乔被她喊得耳朵都疼，“原先你说弱肉强食，现在又说以强欺弱，合着你总是占理。”
“……饶了我吧，我错了，”枫倩脾气虽大，但也能屈能伸，“再说你不也因祸得福……让你找到真的剑尊了吗？若没有我，要忍受裴筠的就是你了。”
她忍了裴筠那么久，现在一看他狼狈不堪地四处逃窜，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沈铮基本没露过脸，他披散着一头白发，挡着正脸，但还是被枫倩瞧见了模样，瘦削严肃的一张脸，长得英俊，稍显内敛局促，但正气凛然，显得高不可攀。
虽不如裴筠好看，但比他耐看得多。
枫倩钦慕强者，此时自然后悔不已，她恨极了郑乔乔这么走运，郑乔乔挑了挑眉，只说：“枫倩，你真是无药可救。”
“……是吗？我看你们才是蠢得要命！”枫倩后退了两步，郑乔乔便逼近两步，两人拉不开距离，枫倩便虚张声势，郑乔乔不为所动，剑柄一抖就挑开了枫倩的手筋。
枫倩嘶吼狞笑着捏碎一个玉符，大喊：“太晚了！”
正在此时，一道传音急匆匆飞来，气急败坏似的大喊：“你们真是愚不可及，非要在苍木境前头打吗？！”
地动山摇从远处袭来，那是南岳山的方向。
而就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从裴筠周身爆开一束强光，狂风般的灵气迅速汇集一处，紧接着熟悉的自爆前兆映入眼帘。
苍木境和南岳山的异动瞬间让南秋惊醒，她猛地转头，却在咫尺看见白月烟的笑脸。
“你！”
突发的错愕惊出了南秋的防备，只在一瞬之间，两人的灵气陡然同时运转起来。
血红的雷光如细蛇蜿蜒爬行，南秋感到了极小的刺痛和僵麻穿过手臂和肩膀。
白月烟双手抓住了南秋的肩膀，南秋再次运行丹青文书法，可依旧毫无成效。
“丹青文书法……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太过无趣，”白月烟反手拧住南秋，逼着她继续看向皇城，“该像日月同辉，日月光辉交相辉映，名字与功法运行有异曲同工之妙，丹青文书法该叫……心想事成。”
南秋咬牙切齿地扭过头，瞪着白月烟，白月烟却微笑道：“你说呢，魔尊大人？”
从白月烟漆黑的眼中，南秋看见了自己的脸，带着一丝冰冷的微笑。
“魔尊？”
“怎么啦？没有他，你早就疯了，他帮了你这么大的忙，难道你不该给点回报吗？”白月烟笑得眯起眼，南秋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她确实感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正挂在自己脸上。
随着白月烟轻柔和缓的声音，南秋感觉自己正穿过厚实的城墙，走过车水马龙，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巍峨的皇宫红墙挡不住她，冷光凛然的兵刃也没让她停顿分毫，随后她听见自己说了一句。
“三之方寸，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