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万谙掌管善功峰多年,处理杂务相当干净利落,他将高七文段琛安顿好,转而又询问南秋:“很快就有听雨阁人来接走江遇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前有苍木境,后有乾振境,哪个都是打算。
南秋没有贸然回答,她不知道闫念说了多少,万谙自己又知道多少,只得沉默不语,任由他瞎想,虽然此人比唐鹤及要温和许多,但并不代表他的立场可信。
相应的,万谙信不信南秋也是个问题。
神农门门主齐尹渊和他胞妹齐尹雁,唐鹤及和闫念,甚至最开始的玄丘狐族族长苏乞尘,细数下来,其实谁都没有全然信任南秋,也并没有完全坦诚相见,南秋的多番坦诚也只是换来了几句模糊不清的回复,她只能连蒙带猜,不断试错,最后得来情报。
这群人都有自己内心的小算盘,让本就复杂的形势更加棘手,再加上莫名其妙的爱恨情仇,简直是在她几近崩溃的理智边缘翩翩起舞。
南秋手握凝神煞心录和丹青文书法两大杀器,没有开始大开杀戒只能算他们幸运。
万谙点点头,误将她的沉默当作了抗拒,说:“你不想去听雨阁也正常,那地方可不是正常人能去的。”
南秋忍不住问:“江道友和江阁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万谙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为难道:“你连他底细都不知道,就冒然和他合籍,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因为闫念和翁秀文两人不欢而散,万谙便对墨门女修不喜,他当初只是觉得和墨门的女人扯上关系定没有好事发生,才故意误导江遇裘,防患于未然。
后来兜兜转转,两人私下结为道侣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也只得无奈接受,承认墨门女子好手段。
现在看来,好手段的其实是江遇裘?
南秋无言以对,问:“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我和江道友并非道侣。”
“可别可别,你这么说就显得我这个长辈不好了……”万谙不着调惯了,做了宗主,偶尔还会出现从前的影子,他知道如果江遇裘不想和谁扯上关系,那便连点风声都不会有。
这么一想,江遇裘肯定是故意为之,且放纵众人传得越来越广。
万谙生怕自己坏了江遇裘好事,可惜他这嘴巴喝了太久的酒,又太久没说过好话,一开口便往不妙之处狂奔不止,“其实无妨,江遇裘皮相好得很,就算当真奔这张脸去,也算不上丢人……年少轻狂嘛,正常。”
这么一说,像是江遇裘除了长相以外一无是处。
万谙正准备找补回来,南秋开口:“江道友还有很多可取之处,女修对他倾心,绝非只是看上他的样貌。”
万谙啧啧两声:“懂,懂,情人眼里自然万般好。”
南秋还抱着江遇裘冰冷的身体,辩解:“其实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误会。”
万谙挑了挑眉,看向她的姿势,说:“我看可不像。”
南秋只得把人放下,然而就在她弯腰的一瞬间,背后突然一阵毛骨悚然,万谙翻了个白眼儿,对着南秋身后说:“你们就不能简单些,从正门走进来吗?”
南秋猛地回头,这才看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那人像是毫无气息,即便看见他的人,也无法察觉他的存在,足以见得他的隐匿之法相当厉害,要是让他来刺杀某人,恐怕绝不会失手。
这个想法让南秋浑身不自在起来,连带着表情也难看了许多。
那人一身黑衣,脸上带着空白面具,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特点,体型体态像是从无数人里取了个中,被万谙发现依旧沉默不语,被南秋瞪着也毫无反应。
万谙好整以暇地坐着,故作嫌弃道:“听雨阁终于来接人了,可给他带走吧!万一出什么意外,我们剑宗担当不起。”
突然到访的男子一言不发,只将一块玉简递了出来,万谙发起牢骚:“有什么事传音不就得了,咱修仙之人会法术不就是拿来用的么,偏要这么费事,你瞧瞧,这和飞鸽传书有甚区别?”
那听雨阁弟子并未回话,被万谙调侃成鸽子也没有丝毫不满,只是拿出个方形法宝,掐诀念咒,动作缓慢轻柔,法宝应声变大,足以一个容纳成年男子。
南秋顺势将人递了过去,男子似是看了她一眼,随后小心翼翼把江遇裘放了进去。
南秋看那玩意儿像极了棺材,欲言又止,万谙读完密信玉简便将其捏成了碎块,轻飘飘道:“那是最纯正的极品防御法宝,修仙界仅有三个,别看样子晦气,实际上珍贵得很,可别嫌弃。”
那听雨阁弟子沉默着来,沉默着走,期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多余动作,只是眨眼功夫便带着江遇裘离开了。
南秋不大放心,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前去,但万谙开口道:“你就别去了,听雨阁那地方古怪又晦气,膈应得很,不过且安心,他们比谁都在乎江遇裘的安危,把他交给听雨阁再合适不过。”
南秋隐约觉得这话似乎在含沙射影,但江遇裘魂魄受损的确是她的错,听雨阁没找她算账已是仁至义尽。
万谙见她神情晦暗,又劝道:“江枫虽然脾气怪,但很听江遇裘的劝,日后他替你求情,江枫不会和你计较。”
南秋无奈道:“计较也无妨,本就是我的错……不过,江枫是他父亲吗?”
江遇裘对此避而不谈,难不成真的是听雨阁阁主的私生子?
“江遇裘随母姓,江枫是他舅舅,”万谙摇了摇头,“你呀……还真是对他一无所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合籍可不行啊!”
“我问了,但没人告诉我,”南秋倒是希望能打听出些东西,可惜知情人全都含糊其辞,不肯明说,她上哪儿了解江遇裘去?
万谙也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南秋憋闷无比,凡是涉及江遇裘的事,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个态度。
听雨阁立场不明,亦正亦邪,财力雄厚,实力也不容小觑,众人害怕得罪江枫倒也正常……
可这根本没有必要瞒着南秋,难不成还有什么事众人皆知,唯独她不知道……
闫念当时好像想说什么,但发觉南秋并不知情便糊弄了过去。
南秋挫败地回想,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很可惜,毫无头绪。
南秋很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也很不喜欢众人明摆着就是不告诉她的态度。
如果与南秋无关,那根本不必瞒她,既然有关,南秋势必要追查下去。
可惜这群人都比她强,南秋不能强硬逼问,只能暗自窝火,把自己气个够呛。
一想起江遇裘魂魄离体又受伤,南秋左右为难,只能等他魂魄归位后再去询问。
事情多如牛毛,线索乱如杂草。
累了。
万谙休息片刻便要去处理剑宗事务,南秋只得告退,拖着疲惫身躯往外走去。
临走,万谙突然说:“刚刚那玉简里有江遇裘给你带的话,我当着你的面看听雨阁发来的玉简,你这丫头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呢?”
万谙哪里想得到其实两人并非那么亲密,只是被传闻和遐想中暧昧的气氛烘托成了这样,听雨阁阁主江枫是江遇裘的舅舅,行事神秘,往常也只是传说众人,那边传来的消息南秋不可能不好奇。
不论男修女修,遇上心爱之人的家人,总会格外关注。
万谙有心缓和气氛,开口调侃,殊不知南秋已被所有人遮遮掩掩的态度弄得恼火不已。
“我好奇有用吗?”南秋倍感窝火,“我问,也得有人答呀?我好奇的事儿可太多了……”
可惜就是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像密密麻麻的虫茧等她一点一点剥开,她一边费力地剥,另一边就有人不断往她这儿丢。
越来越多,堆积成山。
任谁都得恼火。
万谙揉了揉头,说:“年纪轻轻,火气可不小。”
南秋也觉得自己语气太冲,行礼道歉。
没人有义务必须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万谙自会看人,摆摆手说:“罢了,谁都有难言之隐,你若是想理解便理解,不理解就算了。”
南秋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里只剩挫败和疲惫,有气无力道:“那晚辈先告辞了。”
听雨阁那边的事可以暂时搁下,先想法子去苍木境走一遭,再想法子拿到高七文段琛的弟子令牌,然后跟着唐鹤及他们去乾振境。
光是想想,这其中的变数少不了。
到时候没头没尾的线索再来一堆,南秋心乱如麻,恨不得掀了桌子直接走人。
爱谁谁,她可不奉陪了。
“诶,等等!江遇裘带的话你还没听!”
南秋又叹了口气,人都已经走出两步了,只得再度折返:“您说。”
万谙把头发拢成鸡窝,无奈道:“你俩可别吵架。”
“我们不是道侣,不会因此闹矛盾,万宗主大可不必担心,”南秋皱了皱眉,“您不是要传话吗?”
“是,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三句话,我猜你能听懂:不必担心。不要多想。不用谢。”
南秋眉头一跳,前两句不难理解,但最后一句很是莫名其妙。
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