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袁赋是被推醒的,一睁眼就看见齐尹雁那张死人脸,差点吓得跳起来:“你怎么来了?”
袁赋赶紧站起身,四周已经没了魔修踪影。
只有一条从远处蜿蜒爬行的痕迹一直延伸到齐尹雁的身旁,对方表情如常,说道:“来看看你们的死状。”
袁赋的神识扫过周围,躺在一旁的郑乔乔和南秋呼吸平稳,特别是南秋,睡得意外沉,只是脸上的血迹看着十分吓人。
齐尹雁趴着和站着好似全无区别,都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寻天剑宗的人过来看过,她们两个只是在昏睡,毒素也稳定了,暂时死不了。”
“寻天剑宗的人终于来了?”袁赋心情复杂,难说现在到底是该觉得庆幸还是觉得如何。
他把齐尹雁扶了起来,又使了个清洁术把她全身的土和灰都扫了下去,忙得顺其自然,说:“剑宗他们人呢,还有神农门没来接你吗?”
齐尹雁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没有回话,任由他摆弄,袁赋朝书院看去,只见到了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上空有不少黑点飞来飞去,是一群修士,像是在找东西。
袁赋蹙眉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找魔修吗,都跑了还费什么力?”
齐尹雁说:“还能来找什么?南方还的秘籍呗。”
南方还刚失踪,暗中就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只是碍于仙院结界,没法过来搜罗,现在南岳结界已破,大好机会谁会错过?
袁赋说不清自己该心灰意冷,还是该勃然大怒,挥了挥手懒得去管。
他作为南方还的关门弟子,从不知道什么秘籍,只当是谣言,用来迷惑众人。
不过一提起南方还,袁赋迷茫地说:“其实我好像见到师父了,就在刚才,还有在清戒堂前……但我并不确定。”
齐尹雁啧了一声,笃定地说:“不必怀疑,就是这种鬼鬼祟祟的作风,肯定是他,刚出洞房我就觉得书院有股讨人厌的恶心气息,是南方还无疑。”
袁赋印象中的师父俊美无双,强大可靠,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他完全不懂为何两人是死对头,问:“你为何这么看不惯我师父?”
齐尹雁撇嘴道:“当年齐尹渊给南岳书院供一百万灵石,要的就是给我院长之职,如果不是南方还半路杀出来,我早就洗清恶业了,还用得着这么窝囊?”
齐尹雁自认为过得窝囊,在外人眼里活像个霸王。
袁赋顾不得反驳,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你们……竟然买卖仙职?”
齐尹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翻了个白眼:“人尽皆知好吗?”
袁赋哑口无言,面色难看:“那师父也是?”
齐尹雁气血翻涌,捂着胸口又要吐血,半天才说:“要真是就好了……想我一个剑修竟然输给他,我真是一万个不服……”
袁赋心中松了口气,用灵力帮她舒缓,劝道:“先别提这事了,等你恢复以后再发脾气。”
齐尹雁一想起往事就恼火,自己拼杀多年,虽然身负恶业,但本事没丢,结果被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个耻辱齐尹雁到死也忘不了。
看见袁赋就已经足够闹心,齐尹雁扫到昏睡的南秋更是窝火,咬牙切齿道:“这小子花里胡哨稀奇古怪的本事太多了,能穿过所有禁制和法阵,他怎么会有这种能耐……南家根本就没有这类功法。”
袁赋根本懒得听她发牢骚,齐尹雁却不依不饶道:“你不是他的关门弟子吗,为什么不会他的本事,是不是他收你就是想收个奶娘?”
袁赋根本没仔细听,敷衍:“什么奶娘,我哪里有……”
齐尹雁想起他在萧山的表现,又问:“你是不是假老实,南方还怎么可能不教你点东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他那一套半仙之法,破碎虚空,魂入异地,他去的是仙界还是别的何处,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袁赋继续敷衍:“不好奇,不好奇,太费心思。”
齐尹雁突然扭头看他,一字一顿说道:“那可是半仙之法,你不好奇?”
袁赋双眼直直对着齐尹雁,无比认真地说:“我来仙院只是为了报恩,如果不是为了照顾秋儿,我宁愿做凡夫俗子。”
“找你可真是找对人了,”齐尹雁先嗤笑了一声,扫了袁赋一眼,嘲讽的笑容消失,“他如果真的这么在乎自己女儿,为什么刚才丢下她走了?”
袁赋一愣,看向昏睡的南秋,虽已入梦,但她依旧眉头紧皱,体内灵气紊乱,五脏六腑还在受剧毒摧残。
现在毒性虽不致命,但滋味并不好受。
就像齐尹雁说的,南方还的能耐比他们大得多,刚才的情形对他而言不过是小儿科。
为什么他不出手?
为什么现在他才出手?
为什么他一出手就放走了魔修?
齐尹雁点了点他的胸口,又问:“咱们这位小妹妹要是知道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父亲来了又走了,她会怎么想?”
要是知道毁了自己努力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南秋会作何感想?
是怨恨,是失望还是愤怒?
袁赋完全无法想象,他才意识到南秋从来没有问过父亲和母亲去哪儿了。
南方还是袁赋的救命恩人,他把女儿和弟子丢在南岳书院这个烂坑里一走了之,袁赋心里不可能没有怨言,但此时此刻,袁赋心里莫名腾起一阵怒火,无处发泄。
这时郑乔乔苏醒过来,费力地直起身,咳嗽不断:“大家都没事吧?”
“都活着,小友感觉如何?”
有剑宗弟子察觉郑乔乔苏醒便飞了过来,说:“这位师妹,宗主有请。”
郑乔乔稍作休整,点点头说:“我随后就到。”
弟子扫了一眼旁边,惊奇道:“齐尹雁?想不到你还活着……如此狼狈,嗨呀,也是上了岁数,去了仙院就挥不动剑了。”
话语间似乎在冷嘲热讽。
齐尹雁修为倒退得太多,她也知道自己横行霸道多年,如今遭人奚落实属正常,寻天剑宗毕竟是第一仙门,神农门断不会因为几句冷嘲去得罪他们。
袁赋忍不住说道:“这位小友,齐堂长在对抗魔修时功劳甚大,断不该受此嘲笑。”
弟子瞪大眼睛,指了指两人:“你是看上她这张脸才这么说的吧,她这也叫有功?”
修仙之人衰老速度极慢,不知道是不是服用过驻颜丹,齐尹雁的年龄确实很大,但面容姣好,看着和脾性高傲的年轻姑娘没什么区别,此时靠坐在袁赋身边,更像个矜贵的小姐。
袁赋置若罔闻,说:“总比那些躲在宗门,等魔修跑了才来的要好。”
弟子反应过来,羞怒不已,一个小小的仙院堂长还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郑乔乔站起身,说:“齐堂长和这两位毫无疑问救了整座书院的人,与多个魔修苦战许久,师兄现在干干净净,要是真遇上魔修恐怕也顾不上容貌。”
郑乔乔在剑宗给人笨嘴拙舌的印象,没想到也能如此伶牙俐齿,剑宗弟子沉下脸来:“你以为见过魔修,这就值得你得意洋洋了是吗?”
剑宗辈分高低分明,宗内弟子又本性高傲,郑乔乔说这话无异于以下犯上,按剑宗规定,长辈可以稍作惩罚。
这人是金丹修为,比郑乔乔境界高上许多,他自以为这里没有人比他强,仙院堂长的修为都是虚高,而齐尹雁又身受重伤,不足为惧,他抽出剑来,冷声说道:“看来你是沾了魔气,学会顶撞长辈了,得教训教训你,以免你对宗主无礼。”
“谁要教训谁?”
冰冷的女声在背后响起,剑宗弟子突然浑身一凉,全身上下都感受到森森的冷气。
一双手猛地捏住他的肩膀,白玉般的手指沾着血迹,像极了吃人的美女画皮。
“我问你……刚才是不是你打晕了我……”
后背的声音轻柔和缓,却似怨鬼低语,剑宗弟子不敢回头,赶忙否认,话还没出口便被打断了。
“就是你害的魔修都逃跑了……碎尸万段死不足惜……”
袁赋看着南秋黑如锅底的脸欲言又止。
剑宗弟子从没在同境界的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威压和杀意,慌忙解释道:“这位前辈,吾乃寻天剑宗弟子,并不是歹人。”
“你说不是歹人就不是?修仙界现有内鬼,凡是行为异常者都无比可疑。”
剑宗弟子苦笑道:“您这可有点蛮不讲理了,在下只是想教训一下晚辈,叫她懂规矩。”
南秋的声音轻浅,却像薄刃从颈间划过,危险无比:“她刚醒,怎么就坏了你们剑宗的规矩,而且这种时候不说夸一夸年轻有为,竟先想着教训人,还说你不可疑?”
郑乔乔面无表情,剑宗弟子吸了口凉气,狡辩道:“这是我们宗内之事,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前辈也该懂的,我们剑宗弟子最是看重宗规礼法,她不尊重长辈,该打。”
擒住他肩膀的双手冰冷纤细,却带有一股不容质疑的强势。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是在给郑乔乔撑腰。
“我们墨门也有规矩,你坏了我们的规矩,那我能不能教训一下你?”
“我刚来,怎么就违反了墨门……”
再者,墨门的规矩怎么管得到剑宗弟子身上……
剑宗弟子惊悚地瞪大眼睛,转头一看,正是当时在剑宗迎客松前见过的脸,“墨……墨门?!”
剑宗弟子算是踢了钢板,自认倒霉,和墨门狂人讲道理,无异于痴心妄想,他顾不上惊奇死人复生,赶紧给郑乔乔传音,然而郑乔乔掸掸衣服,介绍道:“在师兄身后这位正是墨门弟子南秋,想必师兄也见过,这位袁堂长是她的养父,齐堂长是袁堂长的道侣,那么……宗主还在等我,几位慢聊。”
短短几句,暗含深意。
剑宗弟子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郑乔乔一走了之。
南秋的脸不得不说确实赏心悦目,诡异的阴郁美感极具冲击力,苍白带血的唇轻启,声音低柔到模糊不清。
“来,让我们回忆回忆,你刚才都说了点什么……是不是得重新教你什么才是尊重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