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天。
发现顾司忱喜欢苏嘉欣这件事，纯属偶然。
一如往常，苏嘉译做完了作业就跑到隔壁找顾司忱玩，见顾司忱帮顾阿姨出去买东西了，苏嘉译就直接进顾司忱房间等他。
百无聊奈之下，他就随意的翻了一本素描本，心里还想着顾司忱这种只会读书的榆木脑袋，还能画出什么天马行空的东西。
第一页是一个女生的背影。
苏嘉译只觉得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顾司忱竟然偷偷画一个女生，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带着窃喜的心情，他继续翻下去，接着是又是几页女生的背影，然后慢慢是树叶挡住了女生的侧颜，随着手中的页数的翻动，女生的轮廓慢慢清晰。
沉浸在巨大秘密漩涡里的苏嘉译，所有的专注力都在手中的素描本，自是一点都没有听到顾司忱站在自己的身后。
看着苏嘉译拿着他的素描本，顾司忱下意识的夺过本子，将它放在身后。
两人面面相觑。
苏嘉译脸色不是太好。
“你画的是我姐吧？”苏嘉译一语道破，他直直的盯着顾司忱的，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个所以然来。
但顾司忱只是怔了怔，有种秘密被人看破的慌乱，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苏嘉译了然于心，他口气渐冷，“所以，你对她”
顾司忱迟疑了片刻，将身后的素描本放在桌上，轻微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苏嘉译张大了嘴，吸了口气又用力呼出，胸腔也随着起伏，“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干什么？”
“她可是我们的姐姐啊。”他就差说出，哪有弟弟会喜欢上姐姐的，这种想法不奇怪吗？
“可她不是我的亲姐姐。”顾司忱直白的回到，他甚至不明白苏嘉译凭什么生气。
苏嘉译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我看你是疯了。”
说完，他用狠劲的撞了撞顾司忱的肩，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家。
徒留顾司忱一个人坐在床头，看着手中的素描本，喃喃自语道，“我是有点疯了。”
也从这天起，两人就开始不对盘起来。
准确的来说，是苏嘉译单方面的不爽顾司忱，而顾司忱对于苏嘉译，更多的是默默承受不回应。
顾司忱越是这般，苏嘉译越是生气，明明顾司忱明明可以好好解释，他或许会看在顾司忱虚心道歉的情况下，勉强原谅对方。
可顾司忱偏没有，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因为喜欢苏嘉欣这件事解释过一句，或者说，对苏嘉译道歉过。
两人就一直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低头，苏嘉译的心情也逐渐由一开始的无法理解，到后面的单纯的看顾司忱不爽，这种连道歉示好都不会的人，有什么资格喜欢自己的姐姐，这种别扭又变味的情绪，在苏嘉译心里来回翻腾。
再一次面对苏嘉译的质问，顾司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他曾也希望有人能了结他的这段喜欢，然而并没有人能将他拉出来。
而当那束光又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抗拒她，他努力过，试过，放弃了，然后选择等待，等那束光只照向自己。
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为什么要跟身边的人去一一解释。
解释喜欢苏嘉欣的理由，解释放弃苏嘉欣的理由，解释认定苏嘉欣的理由。
他没有解释，任由苏嘉译怎么想。
这果然还是苏嘉译认识的顾司忱，仍是一句解释也没有，他本想多讥讽顾司忱几句，直到听到了门铃声响。
苏父苏母看着姐弟两一前一后的到家，倒也没奇怪。
苏嘉欣洗了个澡就回自己房间，苏嘉译没事人的吃着宵夜，一点也不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苏父自是没有察觉出姐弟两的气氛不对劲，苏母却是坐在苏嘉译身边，“又惹你姐生气了？”
苏嘉译当下否认，“哪有。”
见苏嘉译不说实话，苏母又找了个借口跟女儿借化妆棉，然后又旁敲侧击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姐弟两人都跟商量好似得，都不承认没跟对方闹不开心。
都是自己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一个眼神一句声调苏母就能察觉出他们的不对劲，既然孩子不愿意讲，她也就不多问，都是一家人，苏母想着可能就是两人拌嘴闹脾气了，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苏母前脚刚走，顾司忱的电话马上就来了。
苏嘉欣心里很乱，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到家了？”
“嗯。”
听着电话另一端苏嘉欣些微低迷的声音，顾司忱知道许是苏嘉译说了些什么，便把今天苏嘉译问他的话说给了苏嘉欣听。
静静地听着顾司忱说的一切，苏嘉欣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我好像把一切都想的太好了。”
顾司忱只觉得心忽然被人揪紧了一般，有点喘不过气的问道，“嗯？”
两人都默不作声，等了许久，苏嘉欣低低的说道，“你和嘉译的矛盾，比我想的要深的多。”
与顾司忱的关系，目前只有弟弟是知情者。
可唯一的知情者都不支持他们在一起，苏嘉欣很难说，自己不被影响，昨天她刚刚燃起的一点小雀跃，瞬间被打的烟消云散。
她用指甲在被单上无意识的画着线，只觉得脑子里好似一团浆糊。
“所以”顾司忱艰难的问道。
“我想”
“你又要不理我了吗？”顾司忱先她一步说出。
苏嘉欣愣了几秒，“啊？”
她否认道，“没有。”
接着又解释道，“我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和嘉译的关系好一点。”
原来，她说的想一想，是指这件事情。
顾司忱笑自己的懦弱，他竟然害怕到此。
“你想到哪里去了？”苏嘉欣也觉得好笑，就算今天没有在顾家碰到苏嘉译，她原本都打算让他们的关系缓和点，但就今天的情况来看，并不是特别乐观，她的弟弟，对顾司忱，还是抱有很大敌意的。
“我以为”顾司忱没继续说下去，但还是不免被苏嘉欣听出了他的一丝紧张。
“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嗯？”
那应该是她初三那会，他们一家四口按照原计划回老家扫墓，没想到墓还没少，刚进家门就听到奶奶与大伯母的争吵，两人互相指责，推搡，闹的鸡飞狗跳，在场的人都让他们一人少说一句，但随着奶奶将桌上的一个碗摔在地上，原本快要熄火的大伯母瞬间又上火了，只不过一瞬的事，就见锅碗瓢盆满屋子的乱飞。
想着两个小孩子看见这样的场面也不好，苏父做主让苏母先带着他们回去，他留在奶奶家劝架。
苏嘉欣不是第一次看到奶奶与大伯母起争执，从她有意识开始，爷爷奶奶就一直和伯父伯母生活在一起，后来她学聪明了，一见着奶奶与伯母有吵架的苗头，她就寻个借口躲开。
但苏嘉译这个时候还小，他是第一次见到家人之间的大争执，还是如此大的阵仗。
好奇如他，他问苏母，“大伯母和奶奶，为什么会吵架呀？”
苏母想了想两人奶奶，也不觉得这是需要对孩子藏着掖着，只说，“大概是因为住的太近了吧。”
小小的苏嘉译，听不懂苏母的话里的意思，他稚嫩的问道，“住的太近？”
“嗯，”苏母看着还小的苏嘉译，“以后嘉译要是结婚找老婆了，要记得搬出去住，别和爸爸妈妈住在一块。”
“搬出去就不能和爸爸妈妈姐姐一起生活了吗？”
“对啊。”
“为什么结了婚就要搬出去呢？”
苏母捏了捏他可爱的小肉脸，“因为妈妈怕跟你老婆吵架啊，像奶奶和大伯母那样，搬出去了就没机会吵架了。”
苏嘉译衡量了片刻，“那我不要结婚，也不要老婆了，我不要和爸爸妈妈姐姐分开住。”
当时苏嘉欣只以为弟弟说的是小孩子气性话，8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说不定睡一觉起来就忘记了。
她和苏母都没当一回事。
等苏父回来，大家也都没再提大伯母与奶奶的事情，都当作这件事情过去了。
可现在想起来，苏嘉译好像是认真的。
她偶尔也会好奇的问苏嘉译有没有喜欢的女生，但苏嘉译每次的回答都是，“没有。”
又或者是，“我不想结婚。”
起初苏嘉欣只以为弟弟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又或者是想保留自己的小秘密，但现在细想，或许，苏嘉译潜意识里就认为，结婚了，就必须和家人分开。
而为了杜绝这种可能性，他宁愿从一开始就杜绝源头。
“嘉译的担心或许是，如果哪天我们闹不开心了，会失去我们其中一方吧。”苏嘉欣想了许久，对顾司忱说道。
这也是唯一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不同意两人交往的原因。
若是他们当家人，就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
可若是他们是恋人，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因为不想失去，所以才从一开始就否定。
听着苏嘉欣娓娓道来，顾司忱忽然感觉心有点酸酸的。
他自诩很了解苏嘉译，却没想过自己对苏嘉译的重要，一点也不比苏嘉欣少，过去的这么多年，他单纯以为苏嘉译只是不喜欢有人跟他抢姐姐，但如此说来，三人关系里，苏嘉译才是最害怕三角关系破裂的那个人。
想通了这一点，许多事也在一瞬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