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早归
倚水苑的饭食较生辰宴上的要清淡许多。早饭清淡就算了,连午饭都是素多荤少,一眼望去全是绿的。
俗话说由奢入俭难,即便这菜叶子做得颇有滋味,白芷还是不免怀念那桌子山珍海味。
不光是她个人口味爱吃荤的,更重要的是她是个病人,病人没肉吃怎么行!
于是白芷带着巧巧一路杀到小厨房质问缘由。
小厨房的厨娘被眼冒凶光的白芷吓得差点跪下,战战兢兢地解释道顾宴喜素,所以小厨房从来多做素菜。
又是顾宴搞的事!白芷咬牙切齿地吩咐小厨房以后要给她多做荤菜,每顿都要见到肉食。
厨娘还没从“每顿”两字里反应过来,就见白芷已扬长而去了。
掐着巧巧买药快回来的时间,白芷一个人溜达到破屋里等着。
破屋里的陈设没有变化,看来没人收拾过这里。白芷摸着那张熟悉的床,慢慢躺了回去。
明明穿越只是昨天的事,她却已经有点记不清前尘往事了。
不过忘了也好,白芷抬起一条手臂遮住双眼,她前世在小镇的孤儿院里长大,后来孤儿院经营不善,大的小的孩子都被院长一个个送了出去,只有她不愿意被领养寄人篱下,咬着牙自己靠着每个月微薄的补助活了下来。
考高中,考大学,毕业,工作,努力赚钱……然后猝死。
白芷不可惜自己前世那条命,只可惜她赚了却没来得及花的钱,和没来得及好好过一过的生活。
这么一想原主更是可怜,亲娘难产没了,被寄养到一个不受宠的姨娘房中。姨娘只重自己的亲生孩子不重她,她便只能一日复一日地看书打发时间,日复一日地盼着有朝一日能脱离白家获得自由。
出嫁倒是让她脱离了白家,却直接丢了性命。
原主饱读群书熟知琴棋书画,无论在哪都该能过得上快活日子。
可惜了她身不由己。
她追逐富贵,原主出身富贵,她们却都没什么好下场。
白芷深叹一声,她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
“小……三夫人?”
门外传来了巧巧的声音。
三夫人?白芷皱眉,难不成外面还有别人?
她整理衣衫起身开了门,一下子就对上了门外顾宴那张熟悉的脸。
顾宴!他不是半夜才回来吗!
“夫人,你怎么在这里?”顾宴摇着折扇,那张清秀书生脸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白芷,活活给她盯得直发毛。
“这一下子搬走了,有些不习惯,因而上这转转。”白芷垂首糊弄道。
顾宴意味不明地长长“哦”了一声:“前几日是我慢待夫人了。巧巧,去吩咐小厨房,今晚做些药膳给夫人补身子。”
巧巧应了一声,小幅度地抬头看了一眼白芷,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绞紧的眉头就差把“担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而后咬着牙小步离开了。
白芷挤出一丝微笑:“多谢夫君挂念。夫君与朋友已聚完了?”
顾宴似笑非笑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该回来陪夫人用晚饭,免得夫人寂寞。夫人白天从小厨房转到书房,想来是无趣得很。”
妈的!这孙子果然有眼线!白芷心思急转,他现在跑过来敲打我,是想试探我有没有发现什么秘密?
难不成那个名印真这么重要吗?
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并不无趣,妾在夫君的书房中读了些书。书房藏书浩如烟海,夫君果然称得上才学无双。”要想不被识破,只能是从假话里捡真话说——她确实是读了些书,也确实觉得书房的书太他娘的多了。
顾宴云淡风轻地追问道:“就是不知我的藏书合不合夫人胃口,夫人都读了什么书?”
白芷努力回想着她一眼扫过的那几本熟悉的书:“妾翻了翻世说新语、三报论与了凡四训。”
顾宴闻言,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夫人最喜欢三报论中的哪句话?”
话说到这里,白芷该按部就班地夸上几句,但是她迟迟开不了口。
这本小册子只有短短一篇文章,讲的都是些因果报应。白芷只隐约记得原主看过了之后在房中静坐了三个时辰,想不通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才有这样的报应。
但白芷并不认同文中所写。
顾宴并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妾哪句都不喜欢。”白芷缓缓开口道,“以妾看来,世无报应。”
顾宴沉思半晌后,又换上了他那副人畜无害的书生气息,“刷”地一展折扇:“已是日薄西山,夫人该饿了吧,我们同去用饭吧。”
这就盘问完了?白芷一愣。
顾宴看她身形不动,问道:“怎么?夫人还要在这屋子里转转?夫人不饿吗?”
话音刚落,白芷的肚子非常应景地长长“咕”了一声。
顾宴一脸“怎么你都饿成这样了还不随我走”的表情。
白芷整了整衣袖,迈开步子就跟着顾宴往回走。
管他娘的,天大地大,吃喝最大。
小厨房确实是记住了白芷的吩咐,搞了满桌子鸡鸭鱼,只有零丁一点素。白芷进屋的一瞬间,这香气就勾得舌根涌出了一汪口水。
顾宴逐渐皱起眉头:“来人!叫厨娘来!”
白芷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解释道:“是我白天叫小厨房往后要多做肉食给我。”
顾宴看着她,表情似乎一下子比刚才在破屋那要轻快许多:“那我便舍命陪夫人,从今日起,我也多多食肉。 ”
白芷连忙摆手:“妾在书中读到,喜素之人食肉易呕,怎能让夫君为了妾如此勉强。”
你别抢我肉吃啊!
白芷说话间,顾宴已落了座:“夫人不必挂心。”
见说不服他,白芷只得不再管他,一屁股坐下。
塞了个半饱后,白芷开始心不在焉。她有太多问题想问了,顾宴有什么理由晾着她又派眼线盯着她,有什么理由在大夫人的生辰宴上提起落水一事,又有什么理由在边上打地铺,画中女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心上人?
以及,他究竟要利用她达到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