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冷战
楚睿之在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基本上称得上是全副武装了。帽子、墨镜、围巾一样不少，捂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并排往登机口走，一路上楚睿之走路带风，步子迈得很大。他的思绪纷乱，只想尽快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潘舒的电话响了又响，楚睿之闻声而动，瞬间就停住脚步，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关闭了飞行模式。
刹那间，未接电话和短信提醒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响个不停。
楚睿之摩挲着手机，好几次想伸出手点开看看，可又蜷起了手指按下了飞行模式。
潘舒叹了口气，他看了眼周围的人群，压低了声音指着手机小声说道：“你还是回个电话吧，我的手机快被打爆了。”
“嗯。”楚睿之默默应了一声，随即点亮了屏幕，指尖轻点，而后压低了帽檐将脸埋进围巾里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乔衍一路风驰电掣一般往机场赶。眼看着信号灯一变，他立刻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汽车的轰鸣声，吓得人行道上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小青年连忙搂住女朋友迅速后退了一步，大声斥责道：“靠！开这么快，你不要命了啊？！”
乔衍置若罔闻，他自顾自地拨打着电话，可楚睿之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机场的航站楼近在眼前，他忙不迭地将车子停稳，迅速下了车往里面跑去。
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乔衍立刻顿住了脚步。
楚睿之：“我去工作了，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下好吗？”
此刻，机场内的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往来的人群自他身边匆匆走过，乔衍却觉得随着他看到这句话后，仿佛世界都静止了。
楚睿之比剧组预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星期。
飞机一落地，潘舒就迅速联系上了朴尔，吩咐她到乔衍去取行李和剧本。
将人安排进酒店，潘舒摸了摸抗议了许久的肚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说吧，怎么了？”
楚睿之慢悠悠地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听到他的问题后明显动作一顿，而后又迅速垂着头假装没听到。
“睿之，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在恋爱这件事情上，很多人都是糊涂的。”潘舒叹了口气，他翻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记录，随即他抬起头来盯着楚睿之的背影说道：“乔总对你的关心，和你对他认真，一度让我认为你们已经认定了彼此。虽然我不太看好你们这段感情，但是我更不想看到你就此消沉。对此，我给你两点建议：第一，不要因为感情问题影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第二，一旦分手要做到有始有终，好聚好散。”
“放心吧，不会的。”楚睿之回过头，摸了摸有些扎手的发茬，而后也缓缓坐了下来，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潘舒已经不想去追究他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究竟有几层意思。
他抿了抿唇，轻瞥了一眼楚睿之的手指，思忖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你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你回归不了以前的生活了。今天我们走的是特殊通道，可如果不是，就凭你手上这枚戒指，明早，不……至多几个小时之内你和乔衍的事情就会被各大媒体营销号挖出来。你把它戴在无名指上，我相信你知晓其中的含义。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等着拍你黑料的人那么多，个顶个的都想拉你下水，你确定想把乔衍拉到人前任人品评吗？”
此言一出，楚睿之攥着拳头陷入了沉思。
其实从签约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要牺牲一部分特权。可当他近几日真正闲下来的时候才发觉，真的如他所说，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已经没可能了。
潘舒的一番话就像是一碗醒酒汤，唤醒了沉醉在爱情中无法自拔的他。
网络大环境很复杂，他确实不能将乔衍拉入大众的视野。楚睿之心里打定了主意，才舔着有些干燥地嘴唇站起了身。
他走向阳台的时候，潘舒正好刚打完了电话。
酒店的阳台，能俯瞰这个城市的大半风光。楚睿之顺着阳台向下望，还能看见三三两两行色匆匆的路人。
他转动着指间的戒指，伴着夕阳即将落尽的最后一抹余晖侧过头：“舒哥，是我自己决定要走上这条路的，所以有些东西势必要我自己去承受。我经历过的，不想让他也经历一次。来到这里之前，我们闹了些不愉快。我不喜欢他推开我的样子，也不理解他为何不信我。可是有一点，我从头至尾都没变过，就是我也认定他了。我早就想好了，即便无人知晓，即使有人反对，我都会爱他到底的。”
少年人的眉眼间溢满了深情，阳光照在他脸上，令潘舒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无声地点了点头，而后缓缓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相视一笑。
本该温馨的时刻，却突然被一声响亮的腹鸣打断。
楚睿之错愕地抬头，随即抿着唇，拍了拍潘舒就往外走：“走走走，吃饭去。”
潘舒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回头望了一眼挂在天边的火烧云。心想：幸好楚睿之是个聪明人，比闻司聪慧，也比他幸运。
“舒哥？”楚睿之转身喊了一句。
潘舒快速应了一声，立即跟了上去。
另一边，乔衍一个人开着车子晃悠，兜兜转转，才发现他又将车子习惯性地开回了那间两人居住的小别墅。
他隔着车玻璃望着那间曾经温馨的小屋，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几次想伸出手打开车门，可下一瞬却又猛地缩回了手。乔衍坐在驾驶位上任思绪飞涨，脑子里都是楚睿之那泛红的眼角，以及那些他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逐字斟酌。
手机的提示音响了起来，乔衍的眼睛一亮，迅速抓起手机点亮了屏幕，而后又失望地垂下头，眸光变得晦暗。
车窗被人敲了敲，乔衍微微一抬头，就看到李修哲拿着电话冲他挥手。于是降下了车窗，开口喊道：“哲哥。”
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李修哲被呛得直咳嗽，端看这烟雾的浓度，不禁有些哑然。他微微皱眉，随即清了清嗓子，开始组织语言：“阿衍，对不起。”
乔衍有些诧异地侧过头，想从李修哲的脸上找寻答案。
“你还记得之前我问过你，你最近有没有起扫墓吗？其实那天我在墓地看到了鲜花。也是那天，我遇到了去扫墓的睿之。”李修哲垂着头，感受着乔衍冰冷的视线，于是忙不迭地加快了语速：“他从伯父伯母那里知道了一部分，遇到我之后他就问了你的事，我看睿之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他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所以…我就…都说了。”
此言一出，乔衍的呼吸都凝重了。
李修哲抬起眼，看着他急切地解释着：“这件事儿我是办得不地道，你要打要罚，我都认。睿之他听过之后沉默了很久，后来反复嘱咐我不让我和你说，他希望有一天你能亲口告诉他。他还说希望你能自己解开心结，为此我还问过他，倘若你这一辈子不说该怎么办，他……”
乔衍瞬间就看了过来，李修哲滚动着喉结，直视着他的双眼，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他说，不说也好，他可以陪你演一辈子。”
车厢里静得出奇，那弥漫的烟雾此时已经散去。
乔衍突然轻笑出声，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他藏着那么多秘密，原以为这一辈子都无处倾吐。可不曾想楚睿之一直在等他、陪着他。
原来，这些他都知道。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
乔衍摩挲着戒圈，仔细地回想着两人相处时的画面，顺着记忆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其中的端倪。
每每情浓时他总喜欢逼着楚睿之说“我爱你”，可他总是笑看着自己。那样的眼神令乔衍恐慌无比，可现在想来，楚睿之的眼睛里溢满了深情，他似乎一遍又一遍地用行动告诉自己，他一直都在。
乔衍的泪珠不自觉地滚落到嘴唇，他诧异地舔了舔唇角，随即就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苦涩。
李修哲垂着脑袋不敢抬头，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两个人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乔衍抹了一把脸颊，伸手打开了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别墅走。
李修哲快步跟了车，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臂：“阿衍！”
“放心，我只是把他追回来。”乔衍抬起头，缓缓抽出了手臂，继而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修哲有些错愕，这才发觉乔衍的眼角虽然有些红，但他眼里的神采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想到楚睿之几日前“瘸着腿”的身影，于是他默默叹了口气：“你悠着点。”
“你还欠我一顿毒打，先记着。”乔衍一记眼刀扫过，随即抡起拳头就砸向了他的胸口，冷着脸骂了一句。
李修哲捂着胸口，迅速后退了一步。只见他逃也似的跳上了车，发动机一响，他瞬间就窜出去老远，随后降下车窗放声喊了一句：“阿衍！我告诉你个秘诀，这俗话说烈女怕缠郎，你缠他啊！！！”
乔衍眉头一皱，迅速捡起路边的石子扔了出去，倒车镜应声而碎，李修哲猛地一挑眉，一脚踩上了油门扬长而去。
乔衍暗骂了一声，随即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所有的痛苦与负担，突然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他缓缓伸出手，将戴着戒指的手举向天空，光影在戒圈上映出了一抹光晕，乔衍将它放在唇边轻吻，样子虔诚而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