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战场杀意起
“梆------铛、铛、铛”
铜锣声不紧不慢,悠远传出,穿过了街巷,穿过了宅楼,穿过了镇子的围墙,传到了兵营望楼哨兵的耳朵里。
“都三更了,盆子,快去叫下一班,该换岗了。”朱刚烈打着哈欠,吩咐着靠在柱子上的杨盆子。
杨盆子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队长的话。
朱刚烈心中来气,这个新来的兵总是不听话,下来少不得要炮制一番。
便动手要去推他。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夜枭的叫声。
朱刚烈警觉了起来,值夜多年,这个地方根本就没听到过这种鸟鸣。
他把哨子含在嘴里,眼神锐利,警惕的望向远处茫茫的荒野。
“刚才是———夜枭叫?”杨盆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朱刚烈点头,眼睛依然望向远处。
耳畔就听到抽刀之声,刚想对杨盆子说不要紧张,便感觉脖子处一凉又一热,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此时才感觉到剧痛从脖颈传来。
朱刚烈试图扭头,却怎么也没了力气。含在口中的哨子动了动,似要吹起,只是气息从脖颈断裂处喷出,激起了好高的血水。
熟悉的夜枭声却从耳畔响起,朱刚烈心中一寒,失去了气息。
远处的夜枭声似是回应般响起,较之前的声音距离,距兵营似乎又近了不少。
杨盆子看着对面的岗楼上晃了三下灯,知道那边也已得手。便按照之前的约定模仿夜枭声号了起来。
枭音过后,营中粮草库突然冒起了大火。
“走水啦,走水啦-------”厉呼声立时从大营各处响起,整个营盘开始躁动起来。
“救火啊,大家先救火啊-----”
“先救马,马厩离粮草近-----”
“大家听从命令,不要乱跑------”
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响彻了整个营盘。
杨盆子冷笑一声,便欲离开。
一转身,猛然见身后站着一个轻甲白袍将军。
顿时一怔,忙作势欲下拜,口中称道:“见过------”手中的刀却是急刺来人小腹。
田洽随手打出一道掌风,将杨盆子定住,连看也未看他,来到栏杆处,看向西方茫茫荒野。
在他的视野中,西面低矮荒草处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手中似握着各种奇怪的东西,正在向着兵营处急速行进。
“你那边怎么样?”田洽开口问向对面岗楼。
“试图反抗,就没留活口。”一个憨厚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田洽将杨盆子踢倒在一旁,拿出一道符箓,向上一抛,瞬间化作一道巨焰在空中绽放。
“敌袭--------”从营中顿时传来军士们的大声呼啸。
“各营长官约束麾下士卒,不得乱动,违令者斩!”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中军大帐中传来,营地的杂乱声小了下去。
“各营各司其职,等候军令。”威严声音又一次发令。
此时营墙上的火盆和灯笼都已点燃,将营前空地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田洽扫过营墙上已戒备森严的士卒,又冷厉的看了眼来犯之敌,冷哼一声,便提起杨盆子从望楼一跃而下,身形急闪,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刚入营帐,便见传令官已到。见田洽回归,传令官便将手中的令牌递上,口中道:“大将军有令,牙旗营派两部人马巡营,遇无口令及令牌而随意行走之人,就地斩杀。”
传令官走后,田洽将令牌扔给了赵孟富,吩咐按命行事。
见赵孟富领命离开,田洽将目光移向了扔在一旁的杨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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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寨的喊杀声早将镇子上的人们惊醒。
家家户户开始亮起灯来。
跟随在老刘身旁的曲长生感到春夜的风似乎更冷了些。
“梆------铛、铛、铛”
老刘依然稳稳的打着锣,面上沉静。
三更的更号不再喊了,此时为人定时辰,正常情况下人们都已入睡,更号反而会吵醒他们。
只是今夜军营那边厮杀声冲天,在距二三十里的镇子上都听的真切。
“莫怕,”老刘边走边说,“兵营打仗不会波及镇子的。”
这是什么奇怪道理?曲长生心下疑惑。打仗时没有殃及池鱼一说吗?
老刘也未解释,继续向前行去。
走到镇西戏楼前时,老刘站在戏楼前的吊斗处,敲响了梆子和锣。
“梆------铛、铛、铛”
曲长生提着灯笼,看着表情严肃的爷爷,突然发现一道暗黄色的光芒从爷爷身上浮现,然后猛然向下扎入了地面。
地面上隐约浮现一道圆形繁杂花纹,转瞬不见。
看到繁复花纹,便似是一把凿子要凿开头颅中枷锁一般,曲长生的脑袋猛然剧痛起来。
他微张口,双手抱头,使劲按着脑袋,喉中发出嗬嗬之声。
老刘忙扶住他,口中急切道:“长生,怎么了?”
剧痛来的急速,去的也快,稍微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喘着粗气,曲长生捡起掉在地上的灯笼,晃了晃脑袋,疼痛已经消失无踪了。
“没事儿了爷爷。”曲长生说道。
老刘看着脸色发白的曲长生,沉声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曲长生便把看到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刘一愣:“你能看到阵纹?”
阵纹?
老刘看了眼迷茫的曲长生,不再言语,闷头向前走去。
见老刘不肯再说话,曲长生也不发问,静静的走在老刘的前面,继续向着镇子西面走去。
喊杀声渐渐低沉了下去,老刘走到了镇子西面的牌楼下,敲响了梆子和锣。
“梆------铛、铛、铛”
曲长生再一次看到了老刘脚下的阵纹浮现,头痛又似传来,但比上一次轻多了。
老刘看了他一眼,一眼不发,转身向回走去。
“长生啊,明天我出去一趟,可能晚些回来,你别担心。”走了一段路,老刘低声说道。
“好。”
厮杀声渐渐停息,就见军营那边火光冲天,映照的整个北面天空通红一片,仿若旭日东升。
“爷爷,为啥兵营打仗不会影响这里?”曲长生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
老刘缓缓的走着,每一步似乎都有固定的距离,听到曲长生的问题,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这里有郭帅的老宅。”老刘缓声说道,声音似乎只在曲长生耳边响起,“郭帅从小聪慧过人,特别是对排兵布阵无师自通。后被镇北将军秦玄策看中,一路提拔到大帅之位。北面的军营就是由他在镇守。”
曲长生静静的走在前面,听着老刘的叙说。
“二十五年前,我大祁镇北军接到皇令,要出征北蛮。镇北军便以郭帅为主帅率十五万大军讨伐,秦将军坐镇将军府。”
“一路所向披靡,北蛮各部望风而逃。我大祁自是全军战意盎然,斗志冲天,就在这种情况下,郭帅竟做出了个糊涂的决定。”
“分兵?”曲长生出言道。
“是啊,当时我也曾劝过他,可惜,郭帅执意分兵,打算兵分三路,对北蛮王庭进行包围,冀经此一役,永绝后患。”老刘叹息了一声。
“郭帅这一路为正,吸引北蛮注意,另外两路为奇兵,带走了骑兵营。”
“也是大意,在郭帅分兵后的第三日便被北蛮用计陷在了苍狼谷,整整困了三十日啊。”说到此处,老刘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那苍狼谷地势险峻,加上当时有巫师和佛门出手,若不搬回救兵,恐怕光凭步兵难脱险境。所以,郭帅便派我前去搬兵。”
老刘讲的轻描淡写,似乎在曾经的突围中毫无波澜,可在曲长生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一幅场景:沙场日溅血,营墙早不堪;浅草没碎骨,袍铠何日还。士卒们看着又一次沉下的落日,眼光随之没落,战意也渐渐消磨。
“回来后的郭帅自责不已,在秦将军的宽慰下才缓了过来。”老刘停了一下,“后来,他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件事。”
曲长生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袄,心道终于讲到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