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西岐
西岐。
西伯侯姬昌带着一行人,正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之间,视察着庄稼长势。
他头戴高冠帽,身着交领窄袖衣,一步步走入麦田,从地上捧起了一些麦穗。
“今年,恐怕是要欠收了。”
“据说新王登基之时,上天降下了天谴。”
“想不到我西岐,应验了天谴。”
“这……究竟是何道理?”
姬昌吹着手中的麦穗,发现其中空穗现象很严重,不禁面色愁苦的说道。
此时的他,已经接到了殷寿召四大伯侯入朝歌的王命。
但殷寿登基后做的事,却因为消息的闭塞,并没有全部传到西岐来。
此时的天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了西岐之地。
这也让出行在即的姬昌,实在放心不下西岐的发展,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担忧。
“父亲,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
“还好父亲您有先见之明,西岐目前的存粮,足够支撑我们渡过三年的时间。”
姬昌的长子伯邑考手捧镰刀,温和的说道。
伯邑考看起来丰姿优雅,目秀眉清,一表非俗,朗朗清风。
靠近观之,又给人一种温润如玉、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场天谴会持续很久,所以对于未来还抱着很大的信心。
“三年……三年……谁知道这天谴究竟要持续多久?”
“三年之内,我们还能依仗着存粮度日,那三年之后哪?”
“目前天下的安定都只是暂时的,我们西岐能支撑三年,那其他人呢?”
“一旦各方诸侯手中的粮食统统告罄,那他们要怎么办?”
“到那时候,我们西岐难免成为其他人眼中的肥羊,又怎能置身事外,安宁下去?”
“如果放任天谴继续存在,一直无法解决此事的话。”
“那整个天下必然要狼烟四起,征伐不休,那将会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
姬昌叹了口气,他知道天谴继续下去,会出现多么恐怖的下场。
他拿起镰刀,弯腰割下了一把麦穗,将麦穗放入伯邑考手捧的礼盒之内,便和伯邑考向外走去。
“父亲,大商先王与长王子,在一夜之间先后死于非命,可谓是蹊跷至极。”
“新王仓促登基,而登基大典上却出现了天谴预警。”
“虽然大祭祀比干,讲述此乃殷子启弑父杀君所致。”
“但是,我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而新王又在这个时候,召集四大伯侯入朝歌觐见,难保不是居心叵测之举。”
“此去朝歌,实在是吉凶未卜,还请父亲三思。”
“一旦新王对父亲你动了杀机,那您则很有可能步祖父季历的后尘啊。”
伯邑考与姬昌并肩而行,口中尽是担忧之意。
他和姬昌一样,对殷寿的各种作为,知道的并不清楚。
根据这些有限的信息,伯邑考本能的察觉到殷寿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出于对自己父亲的担忧,他忍不住说了许多有违君臣大义的话语。
不过。
西岐作为姬昌的领地,这里的子民只知有西伯侯,却不知有商王,自然没有人会在意他这番大逆不道之言。
而伯邑考拿来举例的祖父季历,正是姬昌的父亲,也是上一任的西伯侯。
季历生前时,打着为大商扫除边患的旗号,征伐鬼戎等羌族,占领了大片土地。
并借此将西岐的势力范围,向西扩大了数倍有余,为大商俘获了许多战俘用作祭天的人牲。
也正是在季历的带领下,才让周成为了西部最强大的诸侯,他也因此被商王文丁封为牧师,即大商的诸侯领袖。
但后来,商王文丁越发忌惮季历,便以册封他为西伯侯为名,将他诓骗至朝歌并杀害了他。
有过这样一个前车之鉴,也难怪伯邑考此时会恶意揣测。
“是啊,主公。那新王殷寿的用心,实难揣测,就这样去了朝歌,难保不会出现危险。”
“主公,您是西岐之主,西岐的子民不能没有您,还请您三思后行。”
两个在姬昌一左一右的属臣见伯邑考开口,也纷纷出言劝诫道。
“新王登基,召我们去觐见,于情于理我们四大伯侯都不能拒绝。”
“若不遵王命,必有战乱将至,到时候的局面会对我西岐更加不利。”
“大商近些年虽有一定的衰颓之势,但大商的军队,可不是我们这些个大小诸侯能够对抗的。”
“那冀州苏护,当初狂妄放言永不朝商,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他全家死绝,麾下的臣属、军官全部都成了祭祀的人牲!他自己的头颅,至今还是商王的酒杯啊!”
姬昌听着几人的话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也带着告诫的意味。
身为季历之子,又活到了这个岁数,他又怎能不知几人所担忧的事?
只不过,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他知道大商是一个庞然大物,根本不是目前的西岐能够动得了的。
关于这一点,从当初他起兵为父报仇,却又大败而回之时,便已经得到了清晰的认知。
后来还是殷寿的父亲帝乙饶恕了姬昌一命,并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这才大大缓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姬昌为什么会放下仇怨,甘心做一名大商忠心臣子的原因。
而这次冀州之乱,恰恰证明了眼下的大商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强势,万万不能匹敌。
“你们记住,不管我此行会不会有危险,为了西岐不被问责,我这个西伯侯必须得去一趟朝歌。”
“至于我走之后,伯邑考你便是西岐之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万万不能离开西岐。”
“还有,千万要注意防范犬戎与鬼方,值此农忙之际,难保他们不会有劫掠我西岐的心思。”
“好了,我要走了,你们不要相送了。”
说话之间,姬昌已经坐上了马车,撩开车帘交代着伯邑考各种注意事项。
他知道此行危险,所说的每句话都似乎在交代着后事。
“是,父亲,孩儿定然会谨记父亲之言。”
伯邑考神色也满是沉重,但他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也知道这次非去不可,只能重重点头。
然后与一众属臣,以及麦田中忙碌的百姓们,共同目送着姬昌的马车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