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章 崔良与知安
冬日里大雪刚停，她衣衫单薄，身姿瘦弱，哭的肩膀抖动，缓缓抬起头，花瓣似的双唇稍稍张开。
嘴里喃喃自语：“我真笨，什么都做不好，自己挨打不说，还要连累祖母被骂。”
说着就狠狠掐向自己的手臂，疼的泪珠直掉，一双杏仁眼，蓄满泪水，楚楚动人。
十八岁的大小伙，心怦然而动，盯着那张莹白俏丽的小脸，失了魂。
待她起身离开。
他拿出口袋里的铜板，分出一半，从树林里跑到她的前方，偷偷洒落在她必经的小道前，藏在一旁。
看她捡起铜板，环顾着四周，等了片刻，又见她露出笑容。
她笑起来真好看，一双灵动的大眼，灿若星辰，只听她喃喃道：“回家将钱交给婶婶，就不用挨打了。”
她脚步轻快的向前走去，他探出身子，远远跟着，直到见她进了家门，他才转身回去。
从那以后，他常去偷偷看她，十八岁的小伙竟然对一个还未笄地的小姑娘上了心。
她祖母去世那日
她独自跪在坟前久久不愿离去，山上树木茂密，天上乌云阴沉，雨幕之中她哭红了双眼，
他藏在草丛中，看红了眼眶，心下揪疼，他知她在家受尽苛待，发誓等她笄地，就将她娶回家，再不叫她受苦。
之后他更加卖力的干活，别人嫌弃工钱少的脏活累活，他总是抢着干，夜深人静时，他数着罐子里的铜板，脑子里想的都是她。
春来秋往，年复一年，她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他也从毛头小子，长成了沉稳的男子。
期间村中人见他身强力壮，又肯吃苦，也给他介绍了几个女子，都被他拒绝，他心中有她，又怎肯娶别人。
后来瞧见别的男子，总是将目光黏上她，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怕自己再晚一步，就被别人抢走了。
他托了媒人，上门求亲，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他带来了罐子中所有银钱。
她坐在一旁只扫了他一眼，就匆匆低下头，小手紧张的抓着衣袖，他心跳加速，看向她，满目柔情。
她婶婶张口就要十两银子，媒婆不住摇头，村里娶媳妇至多五两银子。
媒婆将他拉到屋外，劝解道：“十两银子够你娶两房媳妇了，你赚钱不易，她们这是狮子大开口，这老婆子心黑，只怕看这姑娘长的漂亮，压根没打算把她嫁入普通人家”
突然又一拍脑门，忙道：昨个儿听她们村的张媒婆说，有人托她打听有哪家富户要妾室的，怕不是说的就是这户人家？”
她拉起他就走，嘴里嘟囔道：“咱这小门小户可要不起她，快走快走～”
崔良闻言，既震惊又气恼，他甩开媒婆的胳膊，扭头径直走向屋内，掏出五两银子重重放在桌上。
又深深看向一旁的知安，见她惶恐不安的看向自己，心倏然抽疼，他怎舍得让她给人做妾，被人当成玩物。
“剩余的银两，明日天黑前一定送到。”她婶婶见钱眼开，顿时点头答应。
临走时，他目光灼灼看向她，见她眼底起了水雾，他握紧拳头，发誓一定要将她带离这里。
他借遍周围亲友的银钱，还是不够，家里人都觉得他疯了，他娘哭天抹泪的嚎叫，他不顾阻拦，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只余一张桌子和两张木床，可是这些还是不够，他索性又去了城中地下钱庄，画押签字，凑够了银钱。
天黑前他将银两奉上，拿着手中的合婚书，眼眶不由的湿了，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属于他了。
洞房花烛夜，她美极了，他心动不已，不顾她的反抗强要了她，她哭的可怜，他只当她是小女儿娇羞。
婚后她待他冷淡，从不与他说话，看到他时总是怯怯的，想着也许是那夜自己孟浪了，吓到了她。
他与她的日子还长，总会暖化她，他每日出去做工赚的银钱都交与她。
有一日进城，他给她买回了一根糖人，她拿着糖人怔愣了许久，蓦然抬头眼含泪水，对他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她耐心照顾他痴傻的弟弟，面对他母亲的刁难，总是隐忍退让，从不为难他，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对她更加疼惜。
可是好景不长，讨债的追上门，他们拿着字据，威胁他道：“两个月内不还钱，房子收走，你那小娘子也得归我们。”
他心中一跳，头皮发麻，大怒道：“我只抵押了房子，没抵押人。”
那人讥笑道：“连本带息，你这三间破房子，可不够抵债的，算上你家那小美人，这买卖，勉勉强强够本。”
他身形不稳，双眼发怵，知安就是他的软肋，他无助的蹲在土墙下，心机一动，想起城中聚春楼的女儿春花，那女子对他爱慕已久，他想从她那里借些银钱。
聚春楼后院
春花冷笑道：“休弃了她，入赘我家来，只要你答应，我就帮你还清债务。”
崔良久久不能平静，想起知安心尖刺痛，他烦躁不安，六神无主，回道：“你给我些时间考虑。”
春花见他有了松动，一把抱住他，贴在他胸前，含情脉脉的说道：“你来我家做工，我给你时间考虑。”
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忐忑不安。
出神的盯着知安瘦弱的身姿，她不停忙碌，挑水做饭，将家里打理的一尘不染，晚间将不多的饼子分给他们，自己只喝一碗稀薄的野菜粥。
他深感内疚，娶了她，却让她跟着自己受苦，他将手中的粗饼递到她面前。
她伸手推回，说道：“我不饿，一碗热粥足矣，你成日卖力气做工，要吃饱，不然身子吃不消。”
空气似乎变成了铅铁，重重地压上他的心头，他腹内撕心裂肺的痛。
次日仓促打包行李，不敢直视她，她送他至门口，他心中抽痛，宽慰她一番，就疾步离去，他骗她说拿了工钱就归家，看着她展露的笑颜，他心如刀割。
休弃那日，他偷偷跟了她一路，看着她踉跄的哭了一路，他红了眼眶，肝肠寸断。
他咬紧后牙槽，狠狠心，转身回城，他要尽快图谋，他再不愿让她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待他谋了聚春楼，就回来接她。
………………
思绪回归现实
崔良双手握在一起，指尖用力刻入手背，流出鲜红的血珠，想起知安对他的决绝。
他脸色异样地痛苦，沉冷中似有无限懊悔…
他心心念念等了她那么多年，一招全盘皆输，他怎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