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打扰
歌手的演唱已近尾声,灯光阑珊,天上的星辰却斑斓。
许安柠同聂卿打完招呼,转身便去了“浪迹巷”。
纵然此时并非旺季,“浪迹巷”的人也并不算少,她走一步,便听到一位歌手的声音,大概只需要穿过一条小巷,便几乎可以欣赏到各种风格的歌唱。
但不知为何,才走了几步,许安柠却突然没了兴致。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晚上九点十分。
时间还那么早。
她却突然想回去了。
在她离开以后,繁华的音乐依旧纵情地演绎着,浪迹街中心地段,一个黄发的年轻人,背着一把电吉他,唇贴着麦克风,唱着一首脍炙人口的老歌,《千千阙歌》。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他的嗓音太清冽太干净,像是初升的太阳,带来白昼的希望,驱赶了所有的幽暗思绪。
摊前围了许多人,其中不乏年轻女孩,看着年轻男孩的眼神实在称不上清白。
亦有许多人,微眯着眼,或迷离了眼,红了眼眶,沉于其中。
高潮部分歌声响,年轻男孩的周围仿佛镀了一层亮光,所有人的心绪都被调动起来,有许多人跟着年轻人一起唱,唱的却是:“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男孩唱完,慕情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山,你去休息会儿,我来替你吧。”
闻山应道:“成。”
他正欲走,却忽然听见人群中有隐忍悲怮的哭声,闻山惯来精于分辨人的情绪,听得出来那哭声中隐藏的悲哀之深切。
闻山的脚步顿住,犹豫了片刻,想着左右没有事做,他便去拿了一包抽纸,走进了人群当中。
不知为何,人们没有拥挤,甚至连那些闻山的粉丝也很自觉,一起为他开出了一条路来。
闻山微微弯腰,细心将抽纸递到哭泣的小女孩身前,温柔地安慰道:“别哭啦,擦擦眼泪。”
小女孩原本垂着头,马尾耷拉在两侧,听到这话,惊异地抬眸看去。
她愣在原处,一时竟然真的忘了哭泣。
小女孩眼睛有些红肿,此时瞪大了些,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闻山打趣道:“我刚才唱歌的时候,就看见你在这里哭脸,”他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我唱的有那么难听嘛?”
“不……不是……”明知是调笑的话,小女孩还是解释道,“我不是因为你唱的难听哭的。”
她得嗓音很沙很哑,带着浓烈的哭腔。
“啊……”闻山煞有其事地应道:“我不相信诶。”
闻山再次示意手上的纸巾:“呐,先擦擦眼泪。”
小女孩接过他的纸巾,看着他的眼神依然讷讷的。
“别难过啦,我很没面子诶,”闻山调笑道,他瞟了一眼女孩的腹部,挑了挑眉,道:“你饿不饿,不然我向你赔罪,请你吃点东西?”
*
回到民宿,歌声渐渐收束,一切重归平静。
许安柠四下看了几眼,正好看见聂卿在茶桌上泡茶。
她沉凝了几秒,走了过去。
聂卿很专注,没有看见她。
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皮肤很好,也没有皱纹。
全然不像一个将近四十的人。
他泡茶泡的仔细,一举一动像画一样,许安柠看他放入茶叶,又一遍遍过滤。
最后,他将过滤好的茶水倒入自己的茶杯,几秒后,又重新拿出了一只瓷杯。
将冒着热气的普洱倒入。
许安柠忽然有些脸热。
聂卿下一秒抬起头,眼神同她对上,脸上带着温淡的笑意:“要尝一下我泡的茶吗?”
他的声音很沉静,让人听了觉得安心。
在寂静的大厅当中,仿佛人的一切行为发出的声音都会放大,许安柠忧心他会听见自己轰动的心跳声。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他答道:“脚步声,小鹿的脚步声更重些,而且他回来会直接过来和我聊天,不会傻站这么久都不说话。”
他抬头同她说话时,人中附近的胡渣很明显,却一点不显颓唐,更多是融入了安宿镇慢节奏后的慵懒。
许安柠看着他,说的话半真半假:“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在泡茶,就想着还是不要打扰你。”
聂卿听罢,礼貌地回应:“谢谢。”
许安柠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示意了一下靠近许安柠的那只杯盏:“要喝吗?等会儿就凉了。”
“好。”
说完,许安柠凑近坐在了聂卿对面,右手拿起杯盏,喝了一口。
是很清醇的口感,入口稍有些苦涩,但很快回甘,温热一杯入腹,五脏六腑仿佛都活了过来。
她又喝了几口,杯盏不大,很快全部饮尽。
许安柠整个人脸上都带了点红润,夸赞道:“很好喝。”
聂卿也喝了一口,贴心为许安柠续上茶,道:“小鹿带回来的茶叶确实不错。”
许安柠还想再说些什么,小鹿焦急的声音突然猛地划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安柠!快起来!不要坐在那里!聂哥不喜欢!”
许安柠愣怔着,不明所以。
“小鹿。”聂卿沉声唤道,有些不悦。
他喝茶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小鹿这是明知故犯。
小鹿听见聂卿骤然这样叫他,赶忙禁了声,心想,完了完了,安柠你闯祸了你知不知道……
许安柠一头雾水,不知聂卿与小鹿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聂卿一只手捏着瓷杯,道:“正好你回来了,把最近几个月的账单整理一下给我过目。”
小鹿懵住了,不知为何忽然话题就转到了账目上,但一想到许安柠坐在了聂卿身边,怕聂卿生气,自己也受牵连,只好先应了。
小鹿走后,聂卿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许安柠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问:“怎么了吗?”
聂卿抬眼看过来。
天生的桃花眼,双眼皮褶皱很深,眼神也很深。
他又拿起了杯盏,将杯中转凉的茶水尽数倒掉,拿着壶一面续一面说:“许小姐,我的手一向很稳。”
“啊?”许安柠没懂,“那很好呀,怎么了嘛?”
聂卿眼底透了点笑意:“所以,以后不用怕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