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兵火失心
戚青溪看着戚允晖的笑容温暖慈祥，仿若夏日里的凉风，冬日里的暖阳。
当然，前提是得先忽略她手上正上下颠动着的粗木棍子。
戚青溪一步一步，笑吟吟地朝戚允晖走来。
“阿……阿姐……”戚允晖说话都不自觉地结巴起来，他咽了咽口水，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
戚青溪突然收敛起笑意，伸手拿着不知何时寻到的棍子指着戚允晖：“戚允晖，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敢往外跑，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揍你。”
“阿姐我错了。”戚允晖闪身躲在戚允明身后，抓住戚允明的衣裳小声道，“哥，救我。”
戚允明轻笑一声。
且不说允晖这臭小子犯了该教训的过错，既便没犯错，阿姐想要教训弟弟，受着便是。
他面带笑容往旁边挪步，谁知竟半步都没能挪动。
戚允明瞪大眼睛诧异看向身后的戚允晖，这小子出去才多久，不但身量同他差不多，甚至气力都比他还大上许多。
他不信邪地又迈腿想要挪开，挣扎了一会儿谁知却仍是没能走动半步。
摆了，实在不行就只能摆出当哥哥的架式迫使允晖这臭小子屈服。
谁知事情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允晖这小子居然主动从他身后出来，走到阿姐面前跪下。
戚允明大吃一惊。
不仅戚允明大吃一惊，便是连戚青溪都震惊于允晖此刻的动作，允晖甚至突然就泪流满面，声音颤颤地喊她“阿姐”。
戚青溪察觉到允晖很是不对劲，但周围还有长辈在，她不方便多问，免得真有什么事情让长辈跟着一块儿担心。
戚青溪不动声色地将棍子递给身旁的银杏，把戚允晖从地上拉起来：“好啦，阿姐同你开玩笑，你看你还当真了，长辈们还等着咱们用饭呢，先入席吧。”
“嗯。”戚允晖擦干眼泪重重点头。
“对对对，允晖刚从外头赶回来一定饿了吧，先入座用饭。”
宁国侯沈兴发话，众人入席和乐从容地饮酒吃菜，只允晖一言不发，闷头一个劲儿地大口吃喝，狼吞虎咽。
众人见他这般模样皆被惊到，纷纷停下筷子看着允晖吃喝。
闷头吃饭的允晖似是感应到了大家的目光，抬起头来满脸羞涩地看着大家：“抱歉，我实在是太饿了。”
两个舅母闻言，不约而同地帮允晖夹起菜来。
王氏柔声笑道：“你看这孩子说傻话，能吃是福，我就喜欢看孩子们大口吃喝。”
郭氏也附和道：“那你是不知道你舅舅年轻的时候有多能吃，那饿起来都能吃下一头牛下去。”
“欸！”李文康在旁边抚着胡子夸张瞪眼，“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最多也就吃头烤乳猪的饭量。”
众人被李文康这话逗乐，纷纷笑出了声。
唯有二人，笑不达心底。
一个是白氏，从允晖进门的那一刻起，埋在她心底数月以来对李远哲的相思之情瞬间达到顶峰。
她心里不住地想着为什么他和允晖同时出的门，允晖回来了却不见他的人影，总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公爹在军营里人脉甚广，若他真有什么，家中也该收到消息才是，难道是公爹怕家里担心刻意隐瞒？
现下人多，又是表妹家两个孩子的周岁宴，她怕扫了大家的兴也不敢多问，只自己在胡思乱想着，即便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也实在是难以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再一个便是赵静婉，允晖回来她打心底为戚青溪姐弟几个高兴，原本她是没有多伤感的。
只是瞧见允晖这般大口吃喝，她倒是下意识就想到了远在边关的沈铮，也不知道沈铮在边关能不能吃饱穿暖，那些瓦金之人好不好说话，会不会翻脸。
这么一想，她也是食不下咽。
好在一顿饭很快就用完，众人坐在一起喝了几杯茶水便各自散去。
宁国侯府离顾府甚远，是以侯府众人皆在顾府留宿一晚。
而李家就在顾府隔壁，李家众人自是回自家歇息去。
临出门前，李文康喊住了想要一同离开的戚允晖：“允晖就留在你阿姐家住几日，也陪陪你那两个还未见着面的外甥。”
两个孩子玩了一天，还未等到天黑便累的睡着，到现在都还未醒来，是以戚允晖还没能有机会见着两个小外甥。
他点点头应了声“好”。
李文康又笑着转头看向戚青溪：“青溪啊，你送舅舅出门去。”
戚青溪怔愣片刻，旋即反应过来舅舅这是有话要同她单独说。
她冲李文康笑道：“好啊，舅舅。”
戚青溪送李文康一行人离开，一直走到临近大门能瞧得见影壁的走廊拐角处。
李文康朝身后看了许久，确定没人跟过来之后，这才安心开口：“我瞧着允晖那小子有些兵火失心的症状。”
“兵火失心？”戚青溪重复了一遍李文康的话。
所谓兵火失心，便是她从前那个时代所说的“战后心理综合症”，也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
用那个时代的话来解释，就是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心理状态失调产生的后遗症，一般都是生命受到威胁或者心理上受到压迫产生的。
若允晖有兵火失心的症状，那岂不是说明他在边关受到过什么身体或者心理上的伤害？
戚青溪顿时眉头紧蹙，心疼不已。
李文康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叹了口气：“战场凶险难测，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不是自己便是自己身边日日同吃同住、同进同出的兄弟，甚至不是一两个，而是一群人都没了。这还只是一部分……”
李文康看着外甥女越蹙越紧的眉头，不忍再说更多的残忍之事刺激她，拍了拍她的肩头。
“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你舅舅我在军中这么多年，见过此症状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只要亲人多多关心，很快便能渡过难关。允晖最是听你的话，让他在你府上住上些时日，你多费些心神开导他。”
戚青溪点头：“我会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