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当年的命案
李大夫人将戚青溪和顾瑜二人请到楼上包间。
“这是我娘家给我的陪嫁铺子，店里头都是我自己的人，说话方便些。”
戚青溪方才一进店就开始四下打量，仔细确认过这位李大夫人除了她自己和两个仆妇外，再没有带旁的人来。
不过如今顾良已经回到顾瑜身边做事，以顾瑜主仆的身手，除非她带着一大群高手来，否则也轻易奈何不了他们。
李大夫人端了茶和点心放到戚青溪面前，戚青溪却不愿意与她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功夫。
她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夫人昨日在信中所提到的东西，可有带在身上？”
“自然。”李大夫人从袖中拿出一个册子放在桌子上。
但她却不直接将这册子交给戚青溪，她伸手按在册子上：“我可以将这些证据交给两位，但我有一个要求。”
戚青溪和顾瑜二人对视一眼，顾瑜朝戚青溪点点头。
戚青溪这才开口道：“什么要求你说。”
“李家众人罪有应得，但我敢以性命担保，我那几个儿女绝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而且对于他们祖辈父辈做过的这些事情皆是一无所知。所以我可以帮你们对付李家，我只求能带着我的儿女们安稳脱身。到时候我会带他们离开京城，寻个小村庄过安宁日子去。”
对于李大夫人的这番话，戚青溪是嗤之以鼻的。
身为安遂李家的子女，生活各处都享受着李家钱财带来的便利和富贵，怎么到出事了一句没做过坏事就能一笔带过，这对受过他们李家侵害的那些人的子女又何其不公。
远的不说，就说戚家兄妹几个。
本来他们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可事实上却惨到差点被人卖掉，惨到食不果腹差点饿死。
但戚青溪还是决定放他们一马。
一来，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与夫家决裂得承受多大的代价。这李大夫人能下这么大决心与夫家一刀两断，她怎么也得为这番英勇之举有所表示。
二来，若真如这李大夫人所说的，她的子女们都是不知情者且又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那她自然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过她也不可能听信李大夫人的一面之词，具体还得看过她手头的证据，以及顾瑜之后的调查再说。
“我可以答应你，若你的子女当真是不知情我自会放你们离开。”
可即便是戚青溪这般应答了，李大夫人依旧不放开自己压在册子上的手，她看向顾瑜：“顾大人呢？我不是不放心戚姑娘的话，只是我没料到顾大人也回来。想来这案子您府上是打算交给顾大人来办，如此一来，顾大人的保证更实际些。”
顾瑜和李大夫人对视一眼，指了指她手头上押着的册子道：“看过再说。”
李大夫人听到这话，又沉默片刻，这才将压在册子上的手收回，她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仆妇，那仆妇立刻上前拿起手上的册子双手递给戚青溪。
戚青溪则是直接转手将册子交给了顾瑜。
顾瑜动作温柔地接过戚青溪手上的册子，拿到手上不过随意翻了几页，便将册子往桌上一扔。
李大夫人被顾瑜这一动作生生吓了一跳，她敢拿自己的性命保证这册子上写的每一条都所言非虚，全都是她费尽心力收集到的证据。
她实在不明白顾瑜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顾瑜：“诚意我看到了，你提的要求我答应你。”
李大夫人原本悬着的心又慢慢放下，旋即，她问出心中疑问：“我见顾大人不过随意翻看了几页，不知可是我这册子有什么问题？”
顾瑜淡声道：“没有问题。”
他就是翻过两页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才会答应她的要求。只不过这些证据与他派人调查所得的证据相比，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与杀人之事相较，这册子上的事情可以说是根本就不值一提。
顾瑜朝门外喊了一声：“顾良，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顾良搀扶着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朝众人行了一礼。
顾瑜也不同那女子多废话，指着李大夫人同她道：“这位便是要大义灭亲的李大夫人，你只管将你的遭遇说出来，想来李大夫人也是愿意帮你的。”
那女子点点头，慢慢伸手将面上的纱巾摘下，脸庞的轮廓也慢慢浮现在众人眼中。
直到露出右半边面庞，戚青溪不由心头一紧，她知道，这是被烈火灼伤才会留下的痕迹。
顾瑜似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早已抓住戚青溪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掌心温热源源不断地传到戚青溪手上，让她的心也瞬间安宁下来。
李大夫人在看到这女子容貌之后亦是心头一紧，只不过她毕竟也活了这么多年，又见惯了李家的那些腌臜之事，料想到此女子接下来要说之事也是同李家有关，甚至比她从前知道的那些要更不堪上几分。
即便身边跟来的那两位仆妇是她极信任之人，即便她知道这事儿怕也再瞒不了几日，可为了给儿女留上最后一点面子，她还是将二人屏退，让二人在门外守着。
待那两个仆妇退出房间关上门后，李大夫人才朝那女子发话道：“有什么事，你说便是。”
那女子自摘下面纱后便满脸痛苦之色，听到李大夫人的话后，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慢慢开口诉说着那桩令她痛苦了十几年的往事。
安遂李家如今的大老爷，他们眼前这位李大夫人的丈夫，二老爷，也就是李秋月的亲爹，连同死去的李家老太爷。三人多年前曾在安遂某乡间一处宅院中狎妓，不慎将其中一名女子掐死。
为湮灭罪证，三人将其余几名风尘女子绑住手脚封死房门，最后扔了一把火在房门前将里头几人活活烧死。
然而，却有一名妓人曾经在外出伺候主顾一事上头吃过亏，从那之后她便一直十分警惕，为求自保，特意去工匠处打造了一把暗藏匕首的簪子。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警惕之心和这个簪子，她才得以成功自救。
但那簪子中暗藏的匕首实在太小，她也只在火势蔓延到身边的时候勉强割开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待她想救其他人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到无能为力，甚至再不赶快逃走连她自己都会葬身火海。
她看向被捆绑住手脚的众姐妹，姐妹们不断从被布条紧紧绑住的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知道她们是让她快走，快逃……
火势越来越大，火焰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一般将众姐妹一个个吞噬，她们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地上痛苦地呜咽，挣扎。
她知道自己再不走，只会多留下一具尸体。
她含泪抛下众姐妹从后头的窗户逃走，谁知这时梁上一块着火的木条掉落，正好砸在抬头往上查看的她的脸上，一时之间脸上剧痛无比。
但她也顾不得什么疼痛，拼尽力气从后窗逃走。
逃走之后她也不敢再回安遂，索性身上还有几件首饰，她找了个小山村，从此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这些年来，我一直生活在煎熬之中，每每想起我那些死去的姐妹都痛苦万分，恨不能立刻下去同她们见面。可我知道我还不能死，若我死了，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人能知道这件事情。”
戚青溪见她脸上泪痕斑驳，说到最后嗓子都哑了，上前去递了条帕子，倒了杯水递给她。
这女子感激地接过戚青溪手中的茶杯，喝过水后又继续诉说着未完之事：“我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安遂李家的事情，知道那李太爷前些年死了，李家大爷到京城做官去了，只留下那二爷在安遂。直到前些日子我听说李家二爷也举家搬到京城来了，我这才敢到安遂去走这一趟。”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或许是天意，又或许是我那几个姐妹在天有灵，正好被我撞上了在调查李老二家大儿子强抢民女之事的官爷。我在那官爷身后跟了好些时日观察了他许久，确定他是真正来办案的朝廷官差，我才敢将这些事儿告诉官爷，那官爷就把我带到了京城来。”
李家大夫人听到这些事情，已然跌坐在凳子上说不出话来。
她丝毫不怀疑这女子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李家那群人是什么德性她再清楚不过。
她从前只知道她那枕边人不是什么好人，可她怎么也料不到这人手上居然还真的沾过人命，而且还不止一条。
这人面兽心的禽兽，面上装的慈善可亲，说不准手头上还不止这几条人命。
她如今只庆幸自己的果决，同李家断绝往来这一步她是完全没有走错的，甚至若是再晚些时候，只怕她和几个儿女都要被李家这群人渣给坑死。
她现在能做的便是尽全力帮为顾大人提供帮助，便是要她的性命都她都会毫不犹豫，只求能给她的孩子们换条活路。
“您要我帮什么？我一定竭尽全力。”
这女子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玉扳指递给李大夫人：“这是我当年在火场之中捡到的。”
李大夫人接过扳指一看，朝她点头道：“这枚虎形玉扳指的确是李家那位逝去的老太爷的，里头还刻着他的名字，李儒。”
李大夫人将扳指还给女子，那女子又将扳指递给顾瑜。
而顾瑜接过之后，又转身给了李大夫人：“需要你做一些事情。”
李大夫人恭敬接过：“您尽管吩咐，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瑜神色淡淡：“你将这东西带回去交给你丈夫，就说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给你的。”
“好，那我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呢？”李大夫人问道。
顾瑜：“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当今日之事你没听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时机到了我会派人同你联系，送你和你子女安全离开。”
李大夫人收好扳指，同顾瑜保证道：“是，您放心，在此之前，我一定严守秘密，不会泄露半句。”
可回应她的却是顾瑜的一声冷哼，以及顾瑜满不在乎的眼神。
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是多余说出来的，就凭都察院顾大人的本事，也不会怕她泄露什么出去。
李大夫人神情略尴尬：“是我多嘴了。”
“对了，李夫人。”戚青溪突然开口，“其实从昨日开始我就一直有个疑问，您家老夫人一看就知道是听不进劝的性子，可您却轻易将她说服，劝她回家了。”
李大夫人此刻为了能让顾瑜看到她的价值，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那老太……”李大夫人轻咳一声，差点就说漏嘴喊出老太婆，虽然离撕破脸也不远了，但如今还是得稍微注意称呼的。
“老夫人最在意的便是李秋月的婚事，此次他们入京一个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老二的那双儿女在京中寻门亲事。而且家世稍差些的那老夫人都看不上，非得家大业大的，最好是王侯子女，要么就得是当大官的。”
她不自在地瞥了眼顾瑜：“这李秋月最初看中的便是顾大人，只不过后来知道顾大人已经由皇上赐了婚，再加上我家老爷一直在旁边劝着，这才死心作罢。”
李大夫人又突然看向戚青溪：“前两日她又看上了你家中举的那位戚公子，她昨日那些话您也听到了。我不过是同她说谨王殿下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我认识一位夫人和谨王殿下是表亲，她就开始觉得李秋月是王妃的命了。后来我们一回到家中她便催着我去找那位夫人，让她帮着介绍李秋月和谨王殿下认识。今日我出门时她都还以为我是去找那位夫人呢。”
李大夫人想想今早她说要出门时她家老太婆那眼巴巴的神情都觉得可笑，尤其是在听到她说是要去店里看看铺子生意时那个失望劲儿，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解气过。
“你被人跟踪了。”
“什么？”
李大夫人听到顾瑜的话微微一惊，随后她立刻反应过来定是那老太婆派来的人，也只有她会这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果然，站在顾瑜身后的顾良道：“那跟踪你的人最后是回了你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