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 章 消失的柳兮若
她拿着锅在饭店人的注视下，一脸云淡风轻地坐到了他们那一桌。
“秦知青，你买到锅了？”
白晓芸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明明自己去柜台问的时候，售货员都说没有了。
“嗯，赶巧，售货员整理货物时发现了最后一口锅，然后我就买了。”
秦思筝礼貌地朝她笑了笑：“欸，你们点的什么吃的？”
“哎，那你运气真好，有些羡慕了。”
白晓芸听完她的话有些失望，还以为供销社刚刚补货了呢，结果只是清点库存。
“我刚点了桃花面，是这里的服务员推荐的，说是味道一绝呢！”
白晓芸一说到吃的又恢复了满满的活力，嘴角都带着舒缓的笑容。
“嗯，我们也点了桃花面。说是后厨师傅的拿手绝活，吃的人特多，晚了就没了。筝筝你快去点吧。”
张连文也在一旁搭着腔：“你的锅就放这，我帮你看着，你放心好了。”
秦思筝听完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窗口走去。
“同志您好，要一碗桃花面。”
“为人民服务，同志。桃花面三角八一碗，外加三两粮票。你也是下乡的知青同志吧。”
服务员收过秦思筝递来的钱和票，友好地攀谈了起来。
“刚正好几个知青同志一起过来，又不知道吃啥，叽叽喳喳了半天。我就给他们推荐了大师傅的拿手绝活。你别看这面贵，都是有道理的。”
秦思筝站在窗口边静静听着，这会儿吃饭的人不多，也没人排队，她站这也不算挡位置。
“同志你推荐的我肯定相信啊，要说吃食方面你们在国营饭店上班的肯定是行家呀。所以这桃花面是我们这边的特色吗？”
“哪能啊！这是晋省和鄂省的地方美食。我们大师傅早年在晋省榆市拜师学的艺，这不凭着这一手面食做到了国营饭店主厨位置。所以说你们今天赶巧，这位大师傅没休息，这机会都是难得的。”
服务员一脸自豪地炫耀着，这方圆十里有谁说起这位大师傅的手艺不竖大拇指的？
他们镇上国营饭店的活招牌就是这位擅长做面食的老师傅。
看着秦思筝听完她说的话，一脸震惊中还带着几分庆幸的模样，顿时被取悦到了，立马调笑道。
“知青同志，你小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快去座位上等着吧，要是好了，姐就叫你们。”
秦思筝假装擦了擦嘴，在服务员更开心的模样下点了点头，低低声了好。
出门在外，演技也是必备的生存技能。
别人说话的时候，我们不一定要有所回应，但是表情一定要够真切，这样别人才觉得你这人识趣，有继续和你打交道的欲望。
秦思筝觉得前世在职场这么多年，至少还是有些收获的，比如颈椎病，比如黑眼圈，比如吃大饼，最重要的是学会了察言观色和人情世故。
等她坐在位置上时，总感觉少了个人，仔细数了数，发现平时最闹心的那个不在了。
“柳知青呢？没和你们一起？”
白晓芸撇了撇嘴：“她说什么要去废品站买点报纸什么的，让我们先过来。”
说完看了看门口。
“谁知道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没回来？别是遇到什么事了吧？你说她这个人原本就脑子不太好的样子，这么久了还真是挺让人担心的。”
原本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扣着自己指甲盖的杨兴建，听到她这话立刻抬起了头。
“要不等吃完饭，咱们一起去找找柳知青吧。她一个女孩子家的人生地不熟的，出点事可怎么办？”
张连文听完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就这么办吧，咱们刚来乡下，万一因为某个人影响了集体声誉就不好了。大家快点吃完就去街上看看。”
正巧就听到服务员喊他们去端面，她们两位女同志刚准备站起身，就听到郑成军充满少年气的声音。
“你们女同志就坐着等吃好了，我们男同志去端。”
就连平时有些社恐的小杨同志都难得地点了点头，秦思筝也就没和他们客气，安心的和白晓芸坐在位置上等吃。
五个人里有四个人都点了桃花面，除了杨兴建一个人点了碗八分钱的阳春面。
不过也是这年头一碗面将近四角钱，就算是富裕人家也只会偶尔点点打打牙祭。
秦思筝看着满满的一大碗面上放着一块大约一寸宽二寸长的烧肉，外加两个炸丸子。单这么看卖相是极好的。
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面汤，那浓郁醇厚的口感不愧是饭店活招牌，真真是好喝极了。
就冲这味道，三角八分钱买这一碗面确实是不亏的。
张连文和郑成军看了看自己碗里的大块肉，又看了看杨兴建碗里除了面就是漂浮着的一点葱花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人从自己碗里夹了半个丸子放到他面里。
他抬起头看了看做完这一切就低着头默默吃面的两人，红了眼眶：“谢谢你们了。”
秦思筝和白晓芸看到这一幕，互相笑了笑，也各自夹了半个丸子递他碗里。
“吃吧，杨同志。我们都是一起下乡的知青，以后大家还要互相帮助呢。”
白晓芸有些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嗯，谢谢大家了。以后你们有事就说一声，我这个人有些怕生，不爱说话，你们以后别嫌我闷就行。”
杨兴建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说完就埋头大口大口吃着面。
只是那面汤里时不时荡漾出的涟漪证明着他此刻的感动。
其实他们都清楚地明白杨兴建可能家庭情况并不好，不管是言谈举止间的瑟缩还是穿着打扮方面的不讲究都能反映出他家庭环境如何。
科学研究表明有父母撑腰，底气足的孩子言谈举止间就是会比长期受父母言语pua的孩子要落落大方些的。
吃过饭后他们准备一起去找失踪了的柳兮若，然后再去这边的知青办报备一下。
但是柳兮若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条街上都没看到她的身影，没办法他们几个只好先去知青办了。
出了知青办后，每个人手上都多了一个铁桶，据说这是当地为了感谢知识青年下乡建设专门给的补助。
其他人拿着桶都一脸愉悦，只有秦思筝一人一脸沉默。
她就跟来进货的一样，左手拿着个铁锅，右手提着个铁桶，中间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挎包。
“不行了，我得先去牌坊底等拖拉机了，这样拿着太累人了。”
虽然她身体经过大力丸的成功改造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的强度，但是她也不是个铁人呀。
“行吧，白知青，你和筝筝就先去等拖拉机吧。我们三个再去街上找找柳知青。”
张连文看着秦思筝确实有些疲惫的样子，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白晓芸陪着她，毕竟两个女同志走一起总要安全一些。
“你们俩注意安全。成军，兴建，我们仨再一起去街上找柳知青。”
说着朝她们俩挥了挥手，拉上两个大男人就继续往前走了。
等她们俩气喘吁吁回到牌坊底下时，孙婶她们早就蹲在地上一边说笑一遍津津有味地吃着菜团子。
“孙婶，付芹婶，你们好快啊。”她们俩笑着和两位婶子打招呼。
“小秦知青，白知青，你们吃了没？没吃的话我这还有两个菜团子。”
孙婶转过头一脸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菜团子递过去。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
秦思筝拿着东西不太方便，还是白晓芸连连摆手，赶忙拒绝。
开玩笑，这年头口粮金贵着呢，就算没吃也不好意思把婶子们的午饭吃了。
孙婶看着她们确实是吃饱的样子后，才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饭团收了回去。
“婶子啊，60年闹饥荒的时候把胃搞坏了，现在只要一饿就烧得慌。所以啊，要是真没吃也不用跟婶子客气，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白晓芸和秦思筝朝孙婶点了点头，还是站在一旁的付芹婶眼尖。
“呦，你们这是买到铁桶和锅了？”
白晓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锅是秦知青买到的，我去供销社的时候没碰到。这铁桶是知青办给我们的补助。”
“哦，没买到也没事。下回去公社上看看指不定能买到的。”
付芹婶看了看她们俩拿着的铁桶，眼睛都直了。
“那个……白知青，婶和你做个交换咋样？”
“婶，有事你就说。如果合理的，不为难的我考虑一下。”
白晓芸看着付芹婶满脸纠结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那～我就说了，你要是觉得不行，你就和婶子直说，婶子理解的。”
白晓芸被她一本正经的严肃脸逗笑了：“婶子，你就直说吧，别卖关子了。”
“那我真说了哈。”
“哎呀，婶子，你就说吧。”
“付芹，你就说吧，这么大人了，说个话还扭扭捏捏。”孙婶也被她有些扭捏的态度搞得有点好奇了。
“那个……婶子家还有个旧的锅，没坏。就是当初买不到就买了个小的将就将就用了。后来换了新锅就给闲置了，你要是愿意的话用你那桶和婶子换行吗？”
付芹婶说完也感觉有些难为情，顿时红了脸。
“那婶子家那口锅多小？有秦知青的那么大吗？”白晓芸倒没想太多，比起一个桶她现在最缺的就是一口锅。
“你放心肯定比秦知青手里的那口大点，要是比她的小或者坏了你就来找婶子赔。”
付芹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几分意动，赶忙拍胸脯保证道。
白晓芸正准备答应她时，还是孙婶拉住了手。
“付芹，你这么交换可不地道啊，人小姑娘是吃亏了的。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你这么换东西，下回别人有好东西还敢和你换吗？”
原本想提醒她的秦思筝在听到孙婶的话后，感觉有些震惊的同时又有些佩服这名妇女的见地。
“全美，多亏了你提醒我。”付芹婶听到孙婶这么说也不生气，还乐呵呵的。
“几十年了我还就喜欢你这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在背后说人，每次我有做得不妥的你都提点我。”
孙婶也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那是你也好，每次我家里有点什么事，你都带着你男人过来帮我撑腰。付芹和你在一个大队几十年是真的很幸运。”
“两位婶子，打扰一下。请问我的锅怎么换？”白晓芸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婶子们的真情流露，压低着声音弱弱问道。
“白知青，这样吧，婶子用家里的锅和一个木水桶换你这个新的铁桶怎么样？”
付芹婶想了想确实有些不妥，人家知青这个桶肯定也是有用的，她换走了，知青同志日常储水咋办？于是决定还是再加个木桶好了。
“婶子说实在的不加东西，我都换。毕竟我太需要一口锅了。但你愿意再加个木桶肯定是最好了，这样我也不用天天打水了。”
她们说说笑笑间，“突突突”的声音越来越响，直到稳稳停在她们面前后才熄了火。
等她们几个人合伙把东西放进拖拉机后，三个大男生也终于带着扛着一大堆东西的柳兮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