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李莲花,我来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李相宜笑着推开了门,下一刻,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掉在地上的牛肉,破碎的碗,洒了一地的馄饨,凌乱的被褥……
李莲花缩在床上,冷汗如瀑。
“李莲花!”
镇外树林里,笛飞声前脚将黑鹰送走,后脚一个黑衣人就立刻出现,单膝跪地,行礼道:“尊上。”
“流宫何时去了西山王母宫?”
黑衣人连忙道:“流宫大人去了已一月有余。”
“一个月,这么久,”笛飞声蹩眉,“为何至今未有消息传来?”
黑衣人脸上直冒冷汗,道:“属下……不知。”
笛飞声冷冷道:“废物。”
黑衣人连忙跪下,“尊上恕罪,属下这便前往西山查流宫大人的下落。”
“来不及了,”笛飞声道,“西山路线图拿来,本座亲自去一趟。”
“尊上,西山地形凶险,您万不可啊……”
“这天下还有本座去不得的地方?拿来。”
眼见笛飞声已做了决心,黑衣人不敢再劝,只得从怀中取出图纸,双手颤抖着奉上。
………
笛飞声回到慕家,发现已经全都乱了套。
李相宜被几个女子同时拉住,动弹不得,她脸色苍白,发丝汗湿,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垂下的右手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
笛飞声看的眼皮一跳。
被惊吓到了的慕流珠哆哆嗦嗦的道:“李姐姐她力气太大了,我、我没办法,只好找了几个姐妹拉住她……”
笛飞声往床上看去,李莲花正躺在床上,浑身被汗打湿,脸上毫无血色,雪白的被褥上沾了一大片血迹。
李相宜握紧拳头,伤口的血液流速更快,她冷冷道:“你们若再不放开我,休怪我不客气了。”
笛飞声道:“李相宜,你先冷静下来——”
“你让我怎么冷静?!”李相宜望向笛飞声,怒声道,“你和李莲花合起伙来骗我,他的碧茶之毒根本就没有解!”
笛飞声蹩眉道:“这是李莲花的意思,你的血只能修复他受损的脏器,不能解碧茶之毒,血乃自身精气所在,失血过多会折损阳寿,他不希望永远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为他维持生命。”
“我愿意,我说了我愿意!”
李相宜奋力挣开包围住她的女子,扑到榻前,不管不顾的将还在滴血的右手握拳放至李莲花唇边。
几名女子还要再拦,慕流珠犹豫的看向笛飞声,“阿飞公子……”
“罢了,这血流着也是浪费,随她去吧。”笛飞声道。
李相宜将精血滴入李莲花口中,看着他脸色逐渐好转,似乎恢复了些许生气,她终于轻松一笑,全然顾不得自己越来越虚弱的身体。
慕流珠见此,又是一叹。
她忽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不愿她爱慕哥哥了,爱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人,伤身伤心,何其惨烈。
李先生伤重至此,李姐姐倾力相救,但愿他们能有一个美满的结果吧。
……
李莲花自噩梦中惊醒,他撑着头,闭目,只觉得心跳如鼓。
可他身体受损,不可能会出现如此强有力的心跳声。
恍惚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醒了?喝碗汤药醒醒神,”笛飞声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走近。
李莲花接过,正要喝下,忽然在笛飞声身上闻到了十分浅淡的血腥味。
他扶着药碗的手一顿,目光落到前方地面上已经干涸的浅褐色血迹,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笛飞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奈的捶了捶头,道:“真是的,扫个地都扫不干净。”
李莲花将药碗放在一边,沉静的道:“说吧,发生了何事。”
“李莲花,本座好歹也是金鸳盟的盟主,你不要用本座拿来训手下的语气来跟本座说话。”
“说吧,这血哪来的。”
“……还能从哪来,这是李相宜的血,她见你碧茶之毒发作,痛苦难耐,便私自割了自己的血给你服用。”笛飞声道。
闻言,李莲花攥住被褥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她为什么那么傻……”
“你早该想到这一天,你的碧茶之毒一日未解,你便永远有着同李相宜阴阳相隔的风险,只是本座没想到,你竟已同她表露心迹,你明知如此只会让你们之间的纠葛更深。”
笛飞声道:“我以为若是常人,应当会故作冷淡,与心上人越来越远,如此,自己走的时候对方便不会太过伤心绝望。”
“我也曾想过,但相宜她不是一般女子,”李莲花垂着眼,神色歉疚道,“若我掩埋心迹,故意同她疏远,她一生都不知我所思所想,这种看似保护于她而说太过残忍,她日日都不会开心快乐。”
“……这对她不公平,于是我选择亲手做了莲花簪送给她,隐晦的表达心意,她很开心,我想,这样的话,至少我们都不会留下遗憾了。”
“真是可笑,”笛飞声冷笑道,“在你们感情最好的时候,让她眼睁睁看着你碧茶之毒发作死去,难道这对她来说不是残忍至极吗?”
闻言,李莲花神色落寞的垂下了眸子,眼中闪过一抹茫然,道:“我深知,世事总是难两全的,无非就是在两件难事中辗转来回,选一个比较不那么难的选择。从始至终对我而言,没有正确的选择,我怎么选都是错。”
笛飞声望了李莲花良久,最后深沉的叹了口气,没轻没重的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险些没把李莲花拍得吐血。
“女子果然麻烦,竟能让堂堂李相夷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如今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传说西山王母宫有一颗不死神药,能解世间其毒,不知传言真假,本座一月前便派了手下去打探消息,至今未有消息传来。”
“本座打算亲自去一趟西山,李莲花,这是你最后的希望了……”
“我同你一起去, ”李莲花道。
“你的莲花楼速度太慢了,你又受了伤,不宜奔波,本座先独自出发,你和李相宜在后面跟着,西山山脚下会和……”
听完,李莲花沉默片刻,道:“阿飞,辛苦你了。”
笛飞声不屑的嗤笑道:“本座只是不想曾经意气风发能与我打个平手的四顾门门主变成如今这副病殃殃的模样,你莫要多想。”
“好,”李莲花轻声道,“我不多想。”
……
李相宜同样做了噩梦。
她梦到李莲花碧茶之毒毒发,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随之破灭,一切皆为幻影,种种都不过是她痴心妄想的梦境,她仍然活在现代,还是那个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存在感的小职员,只能日日抱着李莲花的照片,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不要!李莲花,我一定会救你的——”
李相宜从梦中惊醒。
李莲花坐在榻边,用沾了水的帕子给她擦脸上的冷汗。
李相宜险些以为这是梦境,她喃喃道:“我这是做梦吗?”
李莲花微笑道:“不是做梦,我好好的在这。”
李相宜不由自主的抬手,想要碰碰他的脸,却牵扯到了手上的割伤,一阵细密的刺痛,终于将她拉回了现实,这不是做梦。
“好疼啊……”
李莲花心疼道:“你手上的伤口刚上了药,是会有些疼,真是抱歉,又让你受伤。”
李相宜摇头,眼泪从眼角渗出,她说:“不是伤口,好疼啊,李莲花,我高高兴兴来见你,看到你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那一刻,我的心好疼啊……”
见她如此,李莲花只觉得心口某个位置仿佛塌陷下去了一块,让他周身有种痉挛的疼痛。
“我以为你的碧茶之毒解了,高高兴兴幻想着,以后找处安静、土地肥沃的地方,我俩,再带上狐狸精,我们可以种地,种茄子和南瓜,我可以陪你很久很久,没有别人来打扰……”
“可是你骗我,你骗的我好苦,你送我的莲花簪,我很喜欢,我以为一切都好了,你却忽然碧茶之毒发作,倒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办……你要是死了,你要我怎么办?”
李相宜毫无形象的大哭,李莲花心中忽然溢满了愧疚,他知道,李相宜一直是一个坚强勇敢的女子,她不怕苦难,不怕未知的前方,他从未见她哭的这般伤心过。
李相宜还欲继续发泄心中的不满,忽然头顶传来李莲花的轻叹,她微微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李莲花伸手一捞,将她拉入怀中。
温热的触感袭来,她只觉得唇上一热,所有的喧嚣愤懑都在刹那间消弭,止于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