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信夫人，哪怕相隔二百余里
沈天佑皱紧了眉头，将茶壶放下，用袖子扫过桌子上流出水。
他站起身，很慢很慢地走向跪着的邢央。
他绕到他的身后，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邢央半个身子垮了下来，脸颊露出咬牙绷紧的痕迹。
“你刚才说了什么？”
“属下，对夫人动手，额……”
邢央的身子更低了，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万玉柔？”
“……是，啊！”
沈天佑卸了邢央的胳膊，走回他的正面，神情冷漠带着冷然地看着他。
“她，伤得如何？”
邢央被疼出了一脑门的汗，抱着自己的胳膊，喘了两口气才说道：“回将军，少夫人没事。”
听到万玉柔没事，沈天佑暗暗吐出一口气。
他转身回到了案桌前坐下。
“她欺你了？”
“未曾。”
“她辱你了？”
“未曾。”
“邢央，你今天不给我一个理由，就永远滚出沈家军！”
邢央低头，委屈地咬了咬牙，憋红了眼眶。
片刻后他才将哑着嗓子将从万玉柔嘴里听到的天机——饥荒，告诉了沈天佑。
也将万玉柔要将自己的铺子都卖了，一直在和秦氏换粮买粮食铺子往卯胜运作的事情说了。
“更多的属下也不清楚了，后面少夫人就不让我参加了。”
邢央当时并没有想要取少夫人性命的想法，实在是被饥荒给吓到了，下意识出手想捂住她的嘴，仅此而已。
他一头磕在地上，恳切道：“将军，王朝再也经受不起一场饥荒啦。”
饥荒？沈天佑听得眼皮子也突突地跳。
王朝还能不能经历饥荒，他能不知道嘛？
沈天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没他担忧的万分之一长。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但是……关我媳妇什么事啊？她说饥荒就饥荒，她说不饥荒就不饥荒，她是王母娘娘啊？！”
邢央不可置信地抬头。
“她一个弱女子就说了一句话，你就打他，你他吗还是男人吗？”
越说越气，沈天佑将桌子上的茶壶扔向了邢央。
“沈家军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打女人的孬货！”
邢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孬？！
将军好不讲理。说的话和少夫人胡搅蛮缠的话有什么区别。
见邢央不忿地胸口起伏，沈天佑就知道他对万玉柔后续所做的努力完全视而不见——一个女人说的怎么会作数？一个女人能对饥荒起多大的作用？一个女人——而已。
但要说一个女人带来了饥荒，他倒是会如此怪罪的。
沈天佑失望地摇头。
“邢央校尉本将军问你，若来年真有饥荒，军中缺粮，你当如何？”
“自然是请皇上下旨发放粮草……属下亲自进宫讨要粮食。”
“哦，”沈天佑凉凉地笑，“区区八品，还想亲自进宫。”
邢央被说得臊得慌，倔强道：“属下就算拼了这个命，也一定会给军中要到粮食。”
“是是是，命是最好舍弃的……然后呢，要了粮谁来运，遇到劫粮的怎么办，送了这一次，再要吃粮又当如何——再找个校尉去送命呗，这次找个七品的。”
邢央被说得吐血，连胳膊都不扶了，呼哧呼哧地喘气。
沈天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笑话他：“有勇无谋之人，也敢对我夫人指指点点。虽相隔二百余里，我敢说凭我夫人的努力，如今早已囤够府中上下来年所有的口粮——甚至能够惠及我营中两万将军，是与不是！”
是！邢央也看出来了，若不是手有余粮，谁有功夫又是送肉又是送饼的。
沈天佑营下的两万人早就不在万玉柔的担忧之下了。她铺开的铺子都没有考虑往少将军这边来，而是一直向北铺向卯胜，甚至另一方边关战场的宿游。
宿游一破，卯胜腹背受敌。
卯胜大军十五万，宿游十万，足足二十五万人的口粮才是万玉柔担心的重中之重。
建鸣原有五万还值得担心一下，现在只有两万，离京城又近，不足为惧。
沈天佑见邢央也没有嘴硬，冷哼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你忘到狗肚子里去啦？明年有没有饥荒，你未雨绸缪便是，还急眼动手……能耐没有，脾气还挺大。”
邢央被骂得像坨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少夫人对你是什么态度？怎么处罚的？”
“没处罚。少夫人不想见我，也不听我说话，整个将军府都不待见我。”邢央沮丧地说。
甚至有一次他照常在前院练功，少夫人要路过前院，有嬷嬷知道了就跑过来把他赶回了屋。他在将军府这么久，人缘还没差到过这种地步。
“活该！”沈天佑啐道。
“既如此你也别回去了，就留在军营里吧。”
“什么？！”邢央震惊。他虽然不受待见，但其实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少夫人在家辛苦操持，我不希望府里还有让她不高兴的人。你堂堂校尉也快一年没在军中操练了，赶紧回来复职吧。”
沈天佑算是把这事定下来了。他越说就越觉得自己做得对。
邢央一时半刻显然不会认同万玉柔。说了半天也没听他说过给少夫人道歉赔礼的事，估计就是没做。
倒是万玉柔差点被打，对邢央也没甚处罚，只是避而不见，可见是给他这个夫君面子的。
既如此就更不能留邢央在将军府了。
“你走吧，去找军医把胳膊接上，找个营帐安置吧。”
邢央知道没有转圜，纠结了许久才说道：“将军，属下这次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收拾物品。还请这次让属下护送车队回去，收拾了东西立刻赶回军营。”
“不必，”沈天佑既然不想让万玉柔见他，便不会再让他回去，“托那些丫头带个话回去，让沈管家给你收拾了送来即可。你不用回去了。”
邢央脸色白了又白，几次张口又说不出来。
沈天佑见他迟迟不走，再耽误对接骨不利，也有些不耐。
“怎地不走？要本将军叫人将你拖走不成？”
邢央这才艰难地开口：“属下将杨柳姑娘带出来的，也想平安将她送回去，毕竟是少夫人的丫头，还请将军成全。”
怕他不同意还给磕了个头。
沈天佑沉默了许久。
“不是，你惦记少夫人的丫头，还敢对少夫人动手……你可真是提着箩筐捡粪——找死啊。”
他们将军府的男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那么缺心眼？
邢央不承认，他只是出于责任。
“滚吧，”沈天佑只好应下，“反正也只能见一面了，等你再回将军府，人家姑娘都嫁人了。”
“就会嘴硬。”
邢央想着刚才石熊骂人那两句，眼皮子抽了抽，自己晃荡着胳膊站了起来。
等人走了，沈天佑才想起来，不对啊，他媳妇给他的那车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