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就将回忆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吧
万玉柔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因着下面的人都是秦氏曾经的下人，她便多说两句。
“我对你们的遭遇十分同情。”她尽量平静地说，“但是，谎是沈嬷嬷说的，人是你们自己愿意嫁的，奴籍是府里给削的，嫁妆是母亲给的，送也是八抬大轿风风光光送出去的……”
“可你们敢说，这许多年来，你们从未怨恨过母亲吗！！！”
万玉柔的话如平地惊雷，直白赤裸又狠毒，吓得翟娘子几人连忙喊冤。
就连厅堂中其他下人的身体跟着抖了抖，刚才还有些疑惑的表情变得坚定或愤怒。
万玉柔一抬手，翟娘子她们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她继续说：“沈嬷嬷被送走那天，翟娘子你第一时间就找上了沈管家。说明什么？说明你们一直都关注着将军府的动向。”
“你们明知道沈嬷嬷不是个好的，明知道她脏心烂肺一肚子坏水，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她日夜陪在母亲身边。你们没想过沈嬷嬷会害母亲嘛，没想过她会给母亲下毒吗？没想到母亲会有什么……”
“还是你们早就连母亲一起怨恨了——恨她嫁你们出府，恨她被沈嬷嬷蒙蔽……”
翟娘子肚子里的苦水直往嗓子眼冒。她有百八十个理由，却说不出口。
毕竟少夫人已经说中了八九成，她们许多年来都是为着自己的安全——确实没有为秦氏的安全考虑过。
秦氏是当家主母啊，谁敢害她！
可这话都太轻飘飘的，说出嘴都觉得漏风，急得她们只能咣咣地磕头。
和坐在上位的万玉柔相比，翟娘子她们显得过于狼狈。
万玉柔手中死死地捏着帕子，仍旧摆出镇定的样子。
尤嬷嬷皱眉，她知道少夫人不是个能忍的，今天已经多次为这些人破例。
“你们如此关注将军府，想必也应该知道——少夫人我不是个善茬。”
万玉柔将自己的态度摆出来。
“但母亲不同，她是一个顶好顶善良的女人。就算沈嬷嬷害她，母亲也想给她留条活路。所以我知道——像你们这般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人，求到她面前去了，她也定会将人给留下来的。”
“我既要守护她的善良，更要守护她的安全。我不能将你们这种人放在母亲身边。”
至此，万玉柔已经掏心掏肺将话说清楚了。
“但如果你们愿意……我会把你们安置到庄子上去。重新纳入奴籍，纳入将军府的保护，不被夫家和债主追杀……保你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平安老去。”
“也算是替母亲，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谊。”
将安置翟娘子她们的打算也说清楚了，万玉柔沉重的心情才稍有舒缓。
她不无感慨地望向门外，阳光下的光影缤纷。
“就让母亲对你们的印象，”万玉柔看着下面被岁月和命运折磨过的女人们，喉头酸涩。
“永远停留在，那一个个喜庆出嫁的丫头，洋溢着的笑脸上吧……就让你们彼此的回忆都停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吧。”
万玉柔知道，她也不能苛责面前的妇人们必须对秦氏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怨恨。她们正是对不公的命运有所抗争，才能艰辛地来到她的面前。
可若是秦氏被下毒，病发后瘫痪，直至死亡，难道秦氏不无辜吗？想起来万玉柔都恐惧得打颤。
翟娘子她们没有出现过，因为惧怕沈嬷嬷的报复。哪怕仅是来提醒过，秦氏没听，万玉柔也会万分感激地留下她们。
现下她可不能用秦氏的安全来做赌注。
将军府的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危难，她和秦氏还要面对很多很多的敌人。只有最忠诚的人，才能留在她们的身边。
万玉柔吐出一口气，吐出压在心中的煎熬。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母亲她会一直善良，如你们回忆中的夫人一样。”
“去吧，去过些轻松的日子。以后，都不苦了。”
堂下的几个妇人哭做一团，她们知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比她们预想的好太多了，少夫人把能想到的都帮她们想到了。
她们因此对万玉柔也万分感激。
几个妇女又哭又笑的样子，连旁边的丫头们也跟着掉泪。
跟在少夫人身边看了这一出，心情起起落落的，一会同情一会气愤，现在更是有种完满结局的感觉，心里也好受了下来。
万玉柔也正在平复自己的感伤。
就看秦氏突然从屏风后走出来，双眼通红地对她说：“柔儿，将她们留下吧。”
嗡的一声，万玉柔只觉得一阵头疼加牙疼。
她为自己刚才浪费的口水和时间心疼。
再看见沈元良跟在秦氏身边伺候，万玉柔眯了眯眼睛——原来是这小子搞的鬼。
沈元良被少夫人这一眼瞪的，身体僵住，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那一刻他感到了邢央口中的杀气。
不是，他只是个小厮啊，关他什么事？！
其实秦氏也是后面听到万玉柔掏心置腹的话语，一时被她的话感动到了。一个没忍住才会出声叫柔儿将她们留下。
好在冷静下来后，秦氏也理解了柔儿的一片苦心。
翟娘子她们也是。来之前她们想了很多，但在万玉柔开口解释之前，她们确实只考虑了自己。
当下面对秦氏也更加惭愧。自愿表示愿意到庄子上去。
实话实说少夫人开出的条件已经很好，她们再强留在秦氏身边真是恬不知耻了。
不过时隔多年再见到秦氏，翟娘子她们还是哭得难以自已。秦氏也对自己的丫头们心疼不已，当初嫁出去的时候都好好的……
有了万玉柔的安排在前，她们的情绪倒是忍得下来，不至于哭晕过去。
主仆叙旧了一会，万玉柔怕秦氏悲痛伤到心脉，便硬将她们给分了开来——反正以后想见还有很多机会。
这次沈管家亲自将几个人送出了门，安排好明天将人送到庄子上，还把少夫人准备好的银钱给了她们，才算放心。
转过身来，就见少夫人和邢央两个人正站在门口，似乎有对峙的架势。
“又怎么了？”沈管家的脸在粉色袍子的映衬下都变得灰败起来。
守在沈管家身边的侍卫也不知道，只摇了摇头。
无奈沈管家只能拖着残腿快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