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下潜
船坞中，岩流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进行着迪里雅斯特号的最终检测。
恺撒和工作人员一样全神贯注，他没有和楚子航坐在一起，而是在迪里雅斯特号旁边检测着船上的钢铁平台。因为燥热，他已经脱掉了上衣，露出了线条分明的肌肉。
聚光灯下的恺撒，汗流浃背，满脸通红，金发肆意地挥洒着汗水，还有汗珠顺着肌肉的夹缝往下滑。他很激动、很兴奋，大声地指挥着工作人员。中文、英文的奇怪表达方式中还夹杂着几句蹩脚的日语。听起来很混乱，很神奇。他时而朝某个工作人员竖起大拇指，时而笑着拍拍最近的人的肩膀，就好像他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看起来，他很乐在其中啊。”橘政宗在楚子航身边坐了下来。
楚子航点了点头：“他一直都这样，在舞台的中央绽放自己的光芒，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这会让人觉得他很重要。”
“没错。”
“可是，人们常说，越缺少什么，就越想展现什么，他的童年应该很孤独吧。”橘政宗看着上蹿下跳的恺撒，完全没办法把他和加图索家的继承人联想到一起。
楚子航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去反驳橘政宗的话：“大家都是混血种，都经历过血之哀，所以都很怕孤独的。”
“我以为，你会说出更成熟的话来。”橘政宗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其实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你用利刺包裹自己，不让别人靠近，是害怕，解下枷锁之后，别人会发现你本就身带利刺。”
“没想到，黑道大家长居然还是个诗人。”
“我只是在说明一个事实而已。某些地方，你和稚生有点像。”橘政宗见他有些不喜，便不再说了。
“检测完毕，你们可以上船了。”一个会说中文的研究人员朝楚子航挥了挥手。
“走了。”楚子航冷冷地说一句，起身朝迪里雅斯特号走去。
“你叫楚子航对吧。”橘政宗从后面叫住了他。
“有事吗？”
“没事，只是想问问，你听说过海女吗？”
楚子航摇了摇头。
“那是日本古代采珠的女孩，她们要在不携带任何设备的情况下深潜到海底，用刀把大蚌撬开，取得里面的珍珠。因为女孩子的皮下脂肪比男生更厚，抗寒能力也更强，所以这项工作一直都是由女性参与的。在下潜的过程中，女性会在腰上系一根绳子，让他们的亲人握着身子的另一头。一旦发生意外，她们会拉动绳子，让亲人回收她们或者她们的尸体。有一种说法，那时的男人厌倦了自己的妻子，就会把妻子带到很远的海域采珠，等妻子下潜一段时间后，丢掉手上的绳头。”
“所以呢？”楚子航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现在的他和恺撒就相当于故事里的海女，所有的一切，都被押在了那条连接迪里雅斯特号和须弥座的铁索上。
等楚子航进入船舱，橘政宗才再次开口：“要知道，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了。”、
他的语气有点冷，嘴角依旧微微上扬，给人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呜呜呜”迪里雅斯特号的潜水坞开始启动，装载了重物的迪里雅斯特号坠向深黑色的海中。从舷窗往外看，能够看到白色的气泡不断涌出，那是迪利亚斯特号排出的空气。
蛙人跟随迪里雅斯特号下潜，在确认完安全索的挂钩没出现故障之后，蛙人回到须弥座。迪里雅斯特号的上端挂着很致密的金属索，足有十二公里长的金属索，另一头连接着须弥座上的巨大轮盘，一旦出现意外，轮盘会高速回收迪里雅斯特号。
轮盘已经开始转动了，这说明一切正常。橘政宗来到了须弥座外的平台上，腰上挂着他的佩刀“菊一文字则宗”。轮盘就在这里，可以进行手动操作，一旦有问题，他就会切断金属索。
“深度30米，流速稳定，一切正常。”恺撒一边向须弥座的工作人员汇报情况一边操控着这台老古董。
从头顶的观察窗往外看，最后的灯光十分暗淡，模模糊糊地集中在视野的中央，海水不是想象中的澄蓝，而是浑浊的灰黄色。黑暗吞噬了整个迪里雅斯特号，和乘坐在上面的乘客。
“这就是最深的孤独吗？”楚子航通过舷窗往外看。恺撒已经打开了外部电源，外面的海水不像想象中那么清澈，游过的海洋生物都只有一个迷糊的轮廓，看不清他们本来的样子。
“想看海洋生物你恐怕还得在等一会儿。”恺撒扭头看向他，“从日本的几大核电站建成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偷偷排放核反应之后的冷却液和其他废水，所以海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干净，加上书中的藻类和蜉蝣生物。这么暗，你根本看不清多少东西。”
“嗯，我听说过，他们把三十六只脚的章鱼当做是珍惜物种放进了博物馆，此后的几年里，被捕捞到的多足章鱼越来越多。”
“人类如果不对大自然保持着敬畏之心的话，迟早会受到自然的反扑。”恺撒摇了摇头。
深潜器上安装了很强力的氙灯，这种叫做“瓦斯雷”的探照灯，能够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深潜器周围十米左右的空间。一样于事无补，无边的黑暗就连灯的亮光都可以吞噬。在最黑暗的地方，有一片一闪一闪的鳞光，那是一排叫不出名字的银色小鱼。他它们成群游过，给这片死寂，平添了几分生机。
“这就是神秘深海的魅力吧。”楚子航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海中移开。根据某项研究结果的测算，陆地生物连地球生物总量的1％都不到，剩下的99％都藏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中，大海，是一切生物的故乡。在地球刚刚成形凝固的几亿年里，海水中的有机物分子不断碰撞，在那被称为原始之汤的水中，诞生了第一个微生物。那是一切生物的起源。
“有一种观点认为，龙族原本就是海生种族，经过进化之后才最终踏足陆地。”恺撒依旧操控着迪里雅斯特号，“所以说，海洋与水之王说不定才是四大君王中最弱的。”
“我觉得你的观点有问题。”楚子航想了想，“四大君王是黑王直接繁衍而来，换句话说，他们的进化程度应该是一样的。世界上有70％海洋，陆地上也纵横交错着复杂的水系，甚至还有很多古老的地下暗河，人体70％质量都是水。如果真的要对上海洋与水之王，或许会很棘手。”
恺撒不以为然地看着楚子航：“它还能把我身上的水抽出来不成？”
“以龙王对于元素力的掌控，恐怕不难。”楚子航见识过那位青铜与火之王的青铜城，那并不是简单的控火、炼金能够制造出来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炼金术顶峰。虽然不知道诺顿对他做了什么，但他很确定，自己对于火元素的掌控突然变强，一定和诺顿有关。
为了潜到更深的地方，恺撒又一次释放了压缩空气。耳边很安静只有机械运转的声音，还有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压缩空气排出所产生的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原来从不会被注意到的声音开始变得无比清晰。
“恺撒，这就是你平时听见的世界吗？”
“如果你是指细微的声音被放大，我想是的。只可惜这里太安静了，所以你听不到那该死的噪音。”恺撒漫不经心地翻阅迪里雅斯特号这操作手册，即使他已经烂熟于心了，“你知道吗？在课堂上，我能听到的翻书声，比你现在听见的还要想。”
“那还真的挺糟心的。”楚子航点了点头，这就是听力太好的下场，如果恺撒换一个吵一点的室友，绝对会受不了，“对了，你有没有听过丸山建造所。”
“挺耳熟的，是不是刚刚橘政宗说的。”恺撒托着下巴想了想。
“嗯，我总感觉自己好像见过这个名字，可就是想不起来。我觉得这个很重要。”
“那可真是遗憾，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恺撒耸了耸肩膀，也可不是什么江湖百晓生，什么都知道。
“是吗？”楚子航依旧低着头，有点糟心，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没想到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确实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所以应该不是在学院或是寝室里。你可以慢慢回忆一下，当时还有谁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夏弥？”
“不是她？绝对不是她。”楚子航急忙反驳，腰后挂着的“村雨”驻在了狭窄的深潜器内壁上。
“想不起来就先缓缓，既然是很重要的事情，那肯定印象深刻，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想起来了。”恺撒安慰道，“出发前，施耐德教授叫住你，是不是叮嘱了什么？”
“嗯，他说让我当心门之类的东西。如果在海底看到门，千万不要冒进，马上撤退。”
“门，这么深的地方哪里来的门。”
“不清楚，或许只有等看到了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