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莫洛托夫鸡尾酒
源稚生坐在走廊上,手上夹着一支女式香烟。香烟上的火光像是一只萤火虫,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只可惜萤火虫的光芒是冷色调的,而香烟的光是橙红色的。
月光清冷地照在院子里,日本已经入秋了。池塘旁的那棵树开始变得光秃秃的,掉了好多叶子。随着枯叶落下,水面上倒映出来的月光碎碎圆圆,也难怪中国的诗人会用月亮的阴晴圆缺来描述人们的悲欢离合。
绘梨衣和路明非种下的柿子树也已经开始结果了。绘梨衣走后,源稚生就开始梳理起了一些问题的关节,加上本就令人忙得不可开交的俗务,他多数时候都是在源氏重工过夜的,很少来院子里了。
一片落叶从枝头落下,被吹到了源稚生的身边。他身穿一件浴衣,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院子里略显荒芜的景象。秋天,除了丰收,好像也总会和枯萎寂寥挂钩。他从酒杯中捡出那片不凑巧掉进被子里的枯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盛在壶里的不是清酒,而是从关西带回来的一种高度数烧酒,传自中国的“老白干”。听说度数很高,所以他没敢倒满杯,刚刚到三分之一的高度就停止了。
香烟的火光越来越微弱,显然已经烧到了末端,他慢慢吐出一口白烟,把手上的香烟摁灭。
上次的家族会议上,他本来打算用现有的资料指控橘政宗的罪行,却被临时指派去执行了一项任务。任务的目标是个很棘手家伙,还使用了一种叫“莫洛托夫鸡尾酒”的禁药,在最后蜕变成了死侍,虽然有惊无险,但直接导致了他错过了那次的家族会议。
他本想借助自己上三家家主的身份发起一次紧急会议,却发现他的权力被剥夺了。他也不知道橘政宗在家族会议上说了什么,他临时开启紧急会议的请求得到了半数以上回绝。唯一没有表态的上杉家主似乎连消息都没有收到,嗯,这很绘梨衣。
临会议前收到紧急任务通知,会议结束就被架空了。这很明显是橘政宗的反制手段,作为执行局局长却被执行局的任务拖了后腿,何其讽刺。这件事之后,源稚生直接彻查了整个执行局,拔除了好几个橘政宗渗透其中的棋子。当然,他很清楚问题不是出在执行局吗,而是出在那次任务。
他也不知道橘政宗到底想干什么,明明已经撕破脸了,却依旧保留了他大部分的权力。那张慈祥的笑脸让他觉得伪善的可怕。他很清楚,不管橘政宗做什么,棋盘已经开始落子了,不到官子不会有回转的余地。
他本来以为很快就可以把事情解决,这样子绘梨衣就可以回来吃自己院子里的柿子了。可惜柿子的长势并不好,柿柿不如意。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目前能坐实橘政宗罪行的只有那个死侍工厂。
这张牌的分量绝对够大,可是如果橘政宗死都不承认呢?那这个最有用的证据就废了,死侍工厂的位置就在源氏重工,他的眼皮子底下。说句难听的,橘政宗只是偶尔去几次,他却天天住在那里,搞不好还会被橘政宗反咬一口。
他在等橘政宗露出马脚,可对方太谨慎了,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也有试着去查橘政宗的过去,查别馆当年的事情。可是有关的人基本都已经过世了,橘政宗的过去也干净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黑道大家长的过去居然没有可以用来做文章的黑历史,这才是让源稚生觉得最恐怖的,他的对手是一个会抹去所有痕迹的高智商罪犯。
他把一切做的滴水不漏,又怎么会在上杉家的别馆落下了那具死侍尸体呢?意图很明显,那是嘲讽,是挑衅,是宣战。不只是针对源稚生,更是针对卡塞尔学院的宣战,他想要让蛇歧八家脱离秘党独立出来,他不满足于做蛇歧八家的领袖,他想做日本混血种的领袖。
源稚生端起了酒杯,和放在对面的空杯子碰了碰:“稚女,我知道你还活着,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清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只觉得胸中滚烫,火烧火燎的,这才是真正的烈酒。从那天之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喝酒了。每次喝酒的时候,都会把那张拼不完整的肖像画拿出来,好几次被夜叉看到,说他是在借酒浇愁、睹物思人。
他把画塞回了衣服内侧的口袋,翻看起了樱送来的资料。那天的对手叫樱井明,本来就是个被看管在关爱学校的“鬼”。他性格孤僻沉郁,没有什么朋友,或许是因为早慧,他早早地理解了自己被送进“关爱学校”的原因。
奇怪的是,过去的几次测评,樱井明的指标都是绿色的,这说明他很安全,谁都想不到他会出问题。
可是他就好像突然觉醒了什么暴戾的因子,他奸杀了女老师奈美,把她的尸体埋在了樱花树下。轻易地越过了防护电网,从关爱学校的高墙翻了出去。
奈美死的时候才27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她曾经是樱井明的老师。根据监控显示,那一晚洗过澡之后,他敲开了奈美的房门。虽然监控没有拍到房间里的景象,但根据现场的状况就足以猜出事情的经过。他直接把奈美按在了床上,暴力的撕掉了她的衣裙,疯狂地占有了她。从树下被挖出来的尸体早已没有了人样。喉咙开裂,身上满是血印和抓痕,脊柱断成了好几截,整个人都已经弯曲了。
在樱井明还是学生的时候,他就对奈美充满了恋爱的憧憬或者说肉体上的欲望。奈美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也曾是他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时幻想的对象。可是他感觉自己和奈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奈美离他好远好远。他总试图捣蛋,希望奈美可以愤怒地多骂他几句。在奈美面前,他好像永远只是个弱小的孩子,别提什么占有,他连亲近奈美都做不到,只能自欺欺人地把她当做意淫的对象。
那天正好是血统测评的日子,樱井明的数据依旧是一片绿色。没人知道,那天的测评的执法人离开之后他到底见到了谁又听到了什么。
他像是变了个人,胆大、残暴、傲慢。整个逃亡的路上,他就像一个被欲望支配的恶魔,他不断地猎杀、占有女性,吮吸她们的血液,直到彻底榨干她们才满足。他觉得自己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女人就像是渺小的蝼蚁一般,只配沦为被狩猎的猎物。
那些女人中有人曾经跪下来亲吻他的鞋子,希望得到他的饶恕,却被他以更加残忍的手段杀死。那个女人匍匐在他身下低声下气地用柔软的嘴巴为他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膨胀的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兴奋地按着那个女人的脑袋,一次次的撞击着,直到那张脸上的五官变得血肉模糊,让他彻底提不起兴趣。
此后的他变得愈加残暴,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生理欲望,占有她们的方法变得越来越变态,杀死女性的手法也越来越血腥残忍,仿佛这样才配得上他那至高无上的力量。
他迷失了。
源稚生合上了资料,闭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家伙就像是被魔鬼附体了一样,每一个受害者生前都遭受了非人的对待,死后更是惨不忍睹,就像历史上的所有连环杀人犯一样,他的欲望像是一个无底洞,始终不曾被满足。
他刚刚见到樱井明的时候,对方就好像一个正常的上班族,文质彬彬,很有礼貌,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直到那种名叫“莫洛托夫鸡尾酒”的东西药效发作,他才化身恶魔,以最纯粹的暴力和源稚生战斗。
那种名叫“莫洛托夫鸡尾酒”的毒药是一种注射类的针剂,能够在短时间内唤醒混血种体内的力量,让他们蜕变成极恶的鬼。每一次注射都会带来恐怖的副作用,唤醒人内心最压抑的欲望。樱井明从杀死奈美之后,开始了15天的逃亡,期间多次注射针剂,不断地强暴女性。直到最后一剂针剂进入身体,他变成了死侍,以生命为代价换去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根据调查显示,这种叫做“莫洛托夫鸡尾酒”的针剂来自蛇歧八家的敌对势力——猛鬼众。可是源稚生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蛇歧八家的设施会如此轻易地被猛鬼众的人入侵。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了这些事情,就好像有人在背后帮忙一样。
如果真的有人,那一定是蛇歧八家的高层,否则做不到这么悄无声息。源稚生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橘政宗,因为这件事和当年的事情太像了。
当初的源稚女也是个乖孩子。明明是个男生,却比很多女孩子还要多愁善感。性格内向、心思细腻,对小动物很有爱心。可是从他离开鹿取之后,源稚女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残忍、嗜杀、麻木。就像所有的欲望都被点燃,犯下了滔天的罪孽。用错误的手段去满足自己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欲望,这种情况和如今的樱井明何其相像。
如果稚女的这种突变不是因为血脉觉醒,而是因为药物作用呢?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让源稚生不禁毛骨悚然。
他试图把橘政宗和猛鬼众的“王将”联系起来,却查到两人曾经同时在两个相距几千米的地方出现。
这样的结果,让他不得不更加提防身边的人。蛇歧八家里不止有一个居心叵测、虎视眈眈的橘政宗,可能还有一个蠢蠢欲动、隐藏颇深的“王将”。他把嫌疑人的范围锁定在了那几个否决了他的家主身上,可惜调查的结果一无所获。
内忧外患,让他无比头疼,他果然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家族派系斗争。而且,现在有了猛鬼众的加入,已经算不上是简单的派系斗争了。
为了绘梨衣放假可以安心回家,他必须在年底之前解决这些事情。
这样想着,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用手指轻轻敲击半空的酒壶。
“叮叮当当”盛着酒的酒壶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有些诡异,好似来自世纪末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