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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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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故发生的第一瞬间, 徐子丞往旁边打了方向,还好他行驶的速度不快,安全气囊弹出, 最后检查结果是手臂轻微骨折。

    向泠赶到的时候警方正在询问, 看了她一眼,随口道:“女朋友是吧, 你男朋友刚刚只简单做了检查, 保险一点一会还是配合医生做个全面检查吧。”

    没在意他前面的称谓,向泠忙点头。

    “另外对方属于肇事后逃逸,你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 有消息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

    徐子丞的脸上苍白, 但精神这会看起来尤其清醒, 掩着唇咳嗽了医生, 说了声“谢谢。”

    他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头发也凌乱了几分,说话时带着几分虚弱的气音, 整个人更显疲惫。

    “我们先去做个检查。”

    “不用, 我没事, 向泠。”徐子丞摇头, “太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 明天再说。”

    旁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刚刚搭在徐子丞胳膊上的手指落在旁边, 向泠清冷的脸上沉静的可怕。

    即便平常的向泠已经很沉默寡言,但鲜少有这样冷脸抿唇的严肃样子。

    “徐子丞,你就这样不拿你的身体当回事吗?”

    她似乎压抑了很久,语气微怒:“这件案子是对我很重要, 但还没重要到让你豁出性命来帮我,你能不能在考虑我之前先考虑你自己?”

    那尾音逐渐颤抖,染了哭腔。

    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向泠渐渐蹲下来:“徐子丞,我不知道怎么了,但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很讨厌我们的相处模式,明明知道不该这样一直错下去,却又一直贪婪着继续。”

    手臂处的疼痛此刻像是消失殆尽,徐子丞楞在原地,短暂的反应过来才缓慢的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我,我知道。”

    凌晨的急诊室内,混乱的步伐在周围萦绕,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在意这一块的与众不同。

    湿润在地面上一点一点晕染。

    “徐子丞,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多到这辈子已经偿还不起了。”

    “所以向泠,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偿还,你如果觉得有负担,我以后会注意。”

    手下的肩部抖动的更加剧烈,向泠的哭声终是没再压抑,在四处喧嚷的急诊室内很快被忽略。

    因为这个意外,见支跃的事被耽搁了两三天,在这期间,向泠强势的让徐子丞做了检查才放心。

    “这次的事不是意外,应该是刘商群找人动的手。”向泠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想到刘商群会做的那么彻底。

    相比于弟弟刘贸伟,刘商群其实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

    徐子丞安静的看着向泠换药,抿唇道:“他会动手是早晚的问题,刘商群背后的交易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即便不是盛辉药业,我也必然要调查他。”

    缠绕纱布的动作一顿,向泠知道他是在特意解释,浓黑的睫毛轻闪:“我不生气了。”

    把东西收进医药箱里,她起身:“徐子丞,我气的不是这些,我生气你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

    “你不用一直在意我的喜怒哀乐,就算再喜欢你也应该先把你自己的生命放在首位,我希望你能对你自己更负责,而不是一味地因为在乎我放弃自己许多重要的东西。”

    “工作是,生活也是。”

    两人从没如此开门见山的谈论过这个话题,对于当年徐子丞放弃经商选择检察官这个行业的原因,所有人都选择闭口不谈,向泠更是冷淡的装作不知道。

    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现在想想,当年高三那年沃家里发生了重大事故,那个时候我只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遇到事情只会逃避,不想去面对,哪怕知道因为我你改变了自己的重大人生轨迹。”

    “徐子丞,其实从认识我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这辈子终究是欠你的,而我,无论怎么还都还不起。”

    徐子丞低着头,声音有些沉闷:“所以,现在是要再拒绝一次吗?”

    这种拒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再次面对的时候总归没有那么轻松。

    久久的安静后,徐子丞的视线里出现向泠泛着冷白皮肤色的手指。

    “所以,既然还不掉那就不还了。”向泠如释重负,朝他伸出手,“徐子丞,这个案子结束以后我们……试试吧。”

    回应她的自是一个毫不犹豫的“好”字。

    …………

    不过支跃的事也没耽误太久,到第三天的时候,支跃就主动联系了他们。

    “向泠,你们现在在哪?我,我现在……”

    他说话声音小又犹犹豫豫,徐子丞在一旁听出了大概:“是不是刘商群那边的人已经找到你了?”

    “他们是前天找到我的,给了一包钱,让我离开重新换个地方,不要跟这边联系。”支跃已经打上出租车,“我怕他们再到我家,就换了地方,我现在先去找你们吧。”

    毕竟当初是跟着向泠母亲的,支跃也不是那么没有人性,只是当年的事没有人愿意出来证明,他也只是个小喽啰,也要考虑自己的处境,也无法做到那么勇敢站出来证明。

    过了几年东躲西藏的日子,也得知当年的向家因为这件事没了向母,父亲又中风更是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是没去试过报案翻供,但那牵扯的太多,更别提背后的主谋刘商群跟有关联的市长。

    不是有一定的关系网,谁敢轻易接这个案子。

    支跃手上带着当年盛辉药业项目的电子资料,他看起来神色匆忙,进门更是先给向泠跪下,道歉。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原谅我,但我真的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们一家,我……”

    他说着红了眼眶。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选择自保是一种很正常的选择,向泠并不怪他。

    “支叔叔,我很谢谢你这些年对我们家的帮助。”

    徐子丞看向支跃,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男人被慢慢扶着坐在椅子上,动作、说话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利索,双眼间也只剩这几日辗转的憔悴。

    听到向泠说这句话,他先是一顿,又很快否认:“我哪有什么帮忙,都是你们自己熬过来的。”

    “支叔叔,”向泠回想当年第一次收到信封的情景,唇角略带笑意,“这些年你一直都在给我们寄钱。”

    只是上面的寄件人消息那一栏永远是查不到的无效地址,但这几年却从未断过一次,里面的金额虽然不多,但却几年如一日。

    向父多少能猜出来一些,退回去几次无望后只叹气,让向泠收下吧。

    “我本来当年发的就是不义之财,后来把那些全还回去以后公司也没敢再留我,刘商群的人警告了我几次,也幸好我就孤家寡人一个,他也没法拿家人那些来威胁我。”

    支跃把u盘递给徐子丞:“我看了新闻,知道你是检察官,这里面的资料希望能对你有帮助,之前一直怪我胆小怕惹事不敢出来作证,这次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向泠,你要一直相信你妈妈,你妈妈从没有做过违法的事。”

    那份资料里清晰记录着当年的那款巨额项目,原来在当时刘商群还没接手公司时曾在外偷偷投资刘家不知道的项目,那个时候现在的市长在当时也有了一定的地位,在某些文件签字上因为拿了不少的好处也替刘商群做了不少事,两人的交易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只是在后来一项千万的投资项目上,刘商群判断失误全数亏本,这个项目当时已经呈报政府,中途停止不说利益亏损,光是刘家他以后都别想再有任何地位。

    所以私下里又勾结了自己弟弟的助理,在当时向泠母亲负责的那个项目上动了手机。

    至于为什么让向泠母亲来背这个黑锅,一是因为她当时不愿做假账,二是因为她的身份就是财务。

    把所有事情推到财务身上,最后再说所做的账本都是被动了手脚,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向母自然难翻。

    那是一笔将近千万的款项,向母很快就因为挪用公款被举报调查,这也才有了后来的悲剧。

    回到江城,徐子丞连自己的手伤都还没恢复就直接从高铁站去了检查局,支跃手上的资料再加上他之前收集的证据,现在要求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已经有了足够证据。

    同事调侃他手上的绷带:“徐检啊,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你也有这狼狈的时候?”

    徐子丞笑了笑,单手把资料给他:“少废话,去申请调查令。”

    “明白!徐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别忘了之后请我吃糖啊。”

    这同事没皮没脸惯了,徐子丞没接他的话,只是想到向泠……放在一旁的手机突兀想起。

    俊眉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徐子丞眉间闪过一丝烦躁:“喂?”

    电话那头是开门见山的责备,像是早已习惯,徐子丞继续手上的工作,并未在意。

    直到……

    “徐子丞,你要我们说几次才能听,为了一个向泠你是真打算把我们徐家在江城都得罪个干净是吧,你是一点不在乎你自己的前途!”

    母亲在电话里一如既往的劝着,徐子丞本想和往常一样等父亲消气了挂电话,但想起向泠前几日说的话,他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膊,语气放低了一些:

    “爸,我做这些并不是全部为了谁,这也是我的工作,这是我工作的职责,我从未后悔或者迟疑过,爸,我希望您也能支持我的工作。”

    这似乎还是今年来徐子丞难得心平气和的说了这么多话,徐父安静了一瞬,有些别扭:“我又没说不支持。”

    “至于我的安全,”徐子丞轻捏了下自己那只胳膊,厚厚的绷带缠在上面除了疼痛并没有任何感觉。

    “我以后会注意的,会把我的安全放在首要位置。”

    毕竟现在在意的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了。

    说实话,徐子丞并不后悔这次的车祸,最起码向泠在这次的刺激下终于不再退缩。

    而这会的向泠才刚到酒吧。

    下了高铁,她先回去看了向父,跟向父说了当年母亲的事故,等了这么多年,无非是想还向母一个清白。

    这些贪污腐败却是轻轻松松踩着别人的尸体毁了一个家庭。

    她之前在电话里跟邵姐请了几天假,这次一回来就准备去找一趟邵姐,令向泠意外的是,酒吧里的职员却都知道她去做什么了,纷纷支持她打赢这个案子。

    有同事过来解释:“泠姐,这个圈子里刘商群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早就知道,但他这事干的也太不是人了,现在都传遍了,市长一完蛋,他背后没了靠山也就是个跳梁小丑了。”

    刘商群在圈内本就比较出名,再加上他弟弟刘贸伟在酒吧内欠了钱,所以大家对他自然也不陌生。

    市长和盛辉药业这个案子关注度本就高,一点小风都会被媒体记者刮成大风,所以这些当年的龌龊勾当自然也被翻了底朝天。

    另一个同事兴奋的说道:“而且刘商群的人昨天还想来闹事,结果我们邵姐亲自出马,把人给逼退了,还跟我们说以后见到姓刘的狗不必留面子,直接轰走。”

    酒吧内一如既往的喧吵,但唯有这一片,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呵护她的情绪,努力的说着让她开心的话,互相的为她打抱不平,向泠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第一次收到除赵思沅他们以外的关怀。

    “行了,都围着干什么,还不去工作?”

    邵姐和两三个保镖出现在后面,看见向泠时她挑了下唇:“回来了?早点工作吧,这两天事事都要我问,累死了。”

    “行了,你在这我就先走了,记得把酒吧打理好啊。”

    路过向泠身边时邵姐又停了一下:“有要帮忙的尽管说,在我这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邵姐,”向泠压下鼻尖的酸涩,“谢谢,邵姐。”

    今天的酒吧异常热闹,刚解散了这一堆没过一会,又来了两位酒吧的贵客。

    门口的侍应生正要询问,一听对方要找的人,忙说稍等一会,先呼了大厅负责人,负责人也不放心,正要亲自过来看看,向泠路过:“怎么了?”

    负责人纠结了一会,本不想让向泠参与,说话也有些吞吐。

    “就是外面来了两位老人,说是要找你的,我们怕是刘商群那些闹事的人,没让人进来。”

    老人?

    向泠蹙眉凝思了片刻:“我出去看看,这边你照看一下。”

    酒吧外,徐父徐母面色渐露不悦,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抚了他的面子。

    “徐叔叔,徐阿姨?”向泠忙过去招待,“叔叔阿姨,你们怎么过来了?”

    在酒吧内向泠的穿着更偏向于冷、酷,常穿的便是简单的黑皮衣,黑皮裤,短发利落干脆,黑色耳钉更是不可少的标志。

    徐父脸上更是出现几分不满。

    “有时间吗?我们想跟你单独聊聊。”

    徐父徐母来找她的目的向泠不是不清楚,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剖析的这么彻底。

    半个小时过去了,桌上的茶换了一杯又一杯,向泠像是毫无知觉般摸着杯沿处,薄唇抿出一个恰好的弧度。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抬头:“叔叔,阿姨,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放心,你们担心的事以后不会发生的。”

    徐母叹气,眼中虽有不忍,但到底还是自私的:“你是个好女孩,以后会遇到更合适你的人的,但我们只有徐子丞一个儿子,他也不适合你,你们两不能成为一家。”

    已经说了这么多向泠又怎么会不明白,明明已经放下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可当今天徐父徐母亲自上门再来说这些话时,向泠却发现自己连反驳的立场都没有。

    她不是电视剧里豪门背后默默忍受的苦难女友,但徐父徐母说的话又何尝没有道理。

    就算自己不介意她家里的那层复杂关系,单这一个检查案来说,外面的大众又会怎么想。

    更多的人会觉得是因为徐子丞急于为自己女朋友洗清冤屈,所以竭力孤身揽下这个案子,再被有心人利用,里面涉及了原市长以及刘家集团,稍微添油加醋几句,徐子丞以后在业界的名声不会那么服众。

    你看,徐子丞,好像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酒吧里的几个员工不放心,一直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忙上前:“泠姐,没事吧,这两人是干什么的?”

    她继续向前走着,声音无动于衷:“没事,两个不会再来酒吧的客人,派人送出去,酒吧要上客了,准备一下。”

    这一幕令几个员工呆滞,泠姐刚刚眼中的冷漠怎么跟邵姐一个样?

    三天后,盛辉药业的案子在江城掀起大波动,所有人都为这个案子的贪赃枉法,不顾人命惋惜、打抱不平,甚至有网友在法院官博下成队形的刷着要判决罪魁祸首死刑,以求公道,还受害人家人一条命。

    不过应向父的要求,他们的信息并未直接公开,所以群众们在微博下也都知道不要去打扰,唯有祝愿。

    而伴随这条消息一起公开的还有徐子丞的任命通知,他由原本的高级检察官晋升为院内的大检察官,成为了江城最年轻也是晋升最快的大检察官。

    邵姐把平板丢在一边,朝向泠举了个酒吧:“恭喜你,同时两件喜事。”

    “两件喜事?”向泠正转着手心里的黑色耳钉,眼皮轻眨,“哪有两件?”

    “徐子丞?”邵姐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什么,有些不解,“你这个准男友还没跟你表白?看他样子也不是个木呆子啊。”

    手机应景的响了一下,邵姐笑了:“看来曹操到了。”

    但相反的,向泠却是只瞥一眼便把黑色耳钉和手机一起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她起身站在,在邵姐疑惑的目光中开口:“邵姐,你上次不是说魏城那边有家酒吧需要人过去管理吗?我去吧。”

    魏城,她的老家。

    都是聪明人,邵姐也不多问,向后微靠,晃着酒吧:“行,你去,两年后回来,这间酒吧就是你的了。”

    向泠没有其余的话,转身就准备出门离开。

    “向泠”,邵姐叫住她,轻抿了一口酒,“你要想好了,现在反悔还有机会,一旦过去,最少便要待两年。”

    回应她的是向泠的关门声。

    两年,或许对他们两人都是最好的安排。

    赵思沅知道消息的时候向泠已经到了魏城,她在这边气的一星期没理向泠,更别提徐子丞硬是跟她赌了半年的气。

    “你这次可真是把他惹毛了,我从来没见过性格这么好的徐子丞会这么长时间不理人。”赵思沅找着今晚要穿的衣服,“这都一年了,徐子丞半年没理你,又半年就跟着我们去看了你一次,你是真不在意啊?”

    向泠如今又变的比原来更瘦了,她不喜欢留长发,因此头发越来越短,今天才刚剪的,只到耳朵上面。

    听见赵思沅的话,她状似不在意的笑了笑:“这样不是更好吗?也不会影响他生活。”

    “是啊,又不会影响他生活,又不会影响他工作,而且人家现在还是家中的大孝子,跟父母相处的不知道有多好,你满意了?向老板?”

    向泠也开着玩笑回应:“嗯,很满意。”

    知道跟这人套不出来什么话,赵思沅又要换衣服了,挂电话前才想起来问上一句:“对了,叔叔最近身体怎么样?”

    镜头里出现两三秒的卡顿,然后才是向泠低头清冷又沉闷的声音:“老样子,在拖着。”

    赵思沅听得心酸,劝她:“不然你就早点回来吧,我们都在这边,毕竟能多照料一些。”

    会回去的。

    肯定会回江城的。

    不是因为徐子丞,而是江城是她母亲最爱的城市,这也是前几年向泠和父亲在江城发展的原因。

    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向父更希望自己最后的时光能在母亲的这座城市里度过。

    刚挂了电话,员工过来报告:“泠姐,那桌奇怪的客人又来了。”

    无论风雨,每个月的8号像是一个默认数字般,总会有人打电话来订酒,订的不算什么好酒,要的量也不多,但最奇怪的是对方总是让送到停车场,然后等酒喝完再打电话让过去收酒杯。

    而且每个月的顾客都是不同面孔,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有三四十岁的商务人士,还有遛弯散步的老人……

    更离谱的是,从五个月前开始,对方指定只让酒吧当时的负责人送过去。

    碍于人家对方态度好,每次结账时从不吝啬,向泠也不好次次拒绝。

    只是……

    五个月前,正是向泠刚接手酒吧成为酒吧负责人的那个月。

    一切的轨迹都在朝着某个方向指引,但只有向泠知道,徐子丞的休息日并不是每个月的八号。

    她接过单子:“给我吧,我去送。”

    停车场里这个点停满了车辆,向泠找到那辆下单的黑色路虎,里面坐着的是一位年轻的情侣,朝她友好的笑了笑:“谢谢。”

    向泠的目光在车内环视了一圈,不动声色的问道:“二位是很喜欢我们家的酒吗?下次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到店里,我可以给二位打折。”

    “真的吗?”女生刚开口就被旁边的男生用眼神制止了,她有些尴尬又失望的笑了笑,“啊,没事,我们就是路过,麻烦你了。”

    向泠心里有了个大概,但知道也问不出来什么,客气了两句后转身离开。

    车窗被关上后出现短暂的安静,向泠保持着标准的微笑直起腰离开。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身后的宁静。

    她唇角弧度收了一些,听见那串铃声很快被人匆忙按断又没了动静。

    不是刚才的车子,是刚才那辆车子旁边的黑色车子。

    跟每次一样,向泠每次过来送酒时总能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凝在自己身上,从进停车场到离开,对方似乎紧盯着她每分、每秒……

    向泠曾从监控里看过,她凭借着那道视线的大致方位看过角落里的几辆车,但对比下来并没有丝毫的共同点。

    而且车子是全贴的防窥膜,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见她看了十多分钟,忍不住出声问道:“泠姐,还没找到啊?”

    她摇摇头:“应该是我多心了,最近睡眠有些不好。”

    这里都是知道她有位病重的父亲,见她这一年时常去医院也都多帮忙一些,询问了几句情况劝道:“泠姐,你回去休息吧,你看你眼底的乌黑,估计这几天又熬了不少夜。”

    向父前两天换季身体免疫力大幅度下降,医生让在医院多住了几天,向泠今天还要过去接他出院。

    她收拾了自己东西又跟酒吧里的另一个人管事人说了声这才驾车离开。

    医院里向父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轮椅上等她了,他这两天状态不好,张着嘴巴也说不出来话,还是护工见他着急实在忍不住上前解释:“向先生今天写了两个字,我估计应该是要给你的。”

    那张纸条上只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笔画有轻有重,四处分散。

    但并不妨碍向泠认出:回江

    回江,回江城。

    在进病房前医生已经把向泠叫过去谈话了,照向父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

    人在这个年纪许多事情都已经看的恨透了,再加上向母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向父心底已经没有可支撑的动力了,他这一年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老了许多,常常一个人发呆、安静。

    向泠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见她眼睛通红,向父用力拉她的手,摇头张唇:“回,回……”

    “好,”向泠湿润的睫毛使劲眨了眨,把已经到眼眶的泪水又给憋了回去,哽咽着说,“爸,我们回江城。”

    她爸的最后一年,应该在江城度过。

    接到向泠电话的邵姐其实并不意外,反而还有些欣慰。

    “虽然当初说让你两年后回来接管这边的酒吧,但现在不需要了,一年了,你是我亲自提上来的人,我相信你。”

    “向泠,这边也需要你,提前回来替我打理我很高兴。”

    向泠回江城的事只跟赵思沅说了,小团体除了赵思沅还没人知道,一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二也是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徐子丞。

    两人一年没见,徐子丞更是有大半年都没理她,不像是陌生人和朋友,倒更像是闹别扭的异地恋情侣。

    赵思沅去她家收拾屋子时随口提起:“你不知道这一年来徐子丞有多拼,每个月就给自己放了两天假,整天就跟泡在检查局一样。”

    “不过人家的付出也是有收获的,听说马上都要晋升为首席检察官了。”

    “是吗?”向泠擦着手中的杯子,眼尾的弧度若隐若现。

    “对了,徐子丞每个月是那两天调休?”

    这个赵思沅还真不知道。

    “应该是月中或者月末吧,我记得每次我们喊他的时候他都只有十几号和20多号的时候能有点时间。”

    他们几个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徐子丞这痴情男了,对向泠从高中到现在,也是十足十的不放弃。

    把手头的桌子擦完,赵思沅窝在沙发上感叹:“你走的这一年,徐叔叔和徐阿姨没想到会把你逼走,一直挺愧疚的。”

    “他们主动跟徐子丞坦白见过你的事,我们那天都去了,本来以为徐子丞会很生气会跟家里大闹一通,但出乎意料的,徐子丞的反应很平静,反而还劝解徐叔和徐姨。”

    向泠大概知道原因,她盯着手上的杯子,淡淡开口:“我离开江城并不全是因为徐叔叔和徐阿姨。”

    无论是她还是徐子丞,这次的分开都很有必要。

    “徐子丞也是你这样说的,”赵思沅接道,“他说你离开并不全是因为徐叔和徐姨的话,而且你本来就因为他跟家里闹得不愉快而自责了,这要是再闹一次,大概只会把你推得更远。”

    赵思沅凑到她面前,两只乌黑的瞳孔灵性的转了转:“你看啊,徐子丞多好一男人啊,你现在好歹也是江城大酒吧的老板,徐子丞想见你估计都得排队。”

    这话确实说的不假,这一年邵姐有意抬她,即便在魏城也给向泠引荐了不少的投资人和老板,光是回江城的这几天,酒吧的邀约就应接不暇了。

    屋内向父已经彻底睡熟,厨房里阿姨还在准备今天的晚饭,房子是前两天新租的,一百多平左右,比原来的小区又高了几个档次。

    推开窗倒是再也见不到当初老小区内的家家户户坐在树下聊天,出门时也没有人再问:“向泠,昨天那俊小子是你男朋友吗?”

    想起这些,向泠自嘲的笑了笑,看着窗外似自言自语:“其实去年徐叔叔和徐阿姨并没有说那么直接的话。”

    “他们是说过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但是愿意给我们时间,只是在当时那个时间段,我跟他在一块可能会成为徐子丞无论是生活还是事业路上的阻碍。”

    话是说重了一些,但向泠知道事实确实如此。

    当时的案子,当时的时间段,他们确实不适合有任何联系。

    收拾完,赵思沅随口提起:“明天大家一块聚聚吧,反正你回来也迟早要跟他们见面的。”

    “等两天吧,”向泠点开手机上面的备忘录,“我明天要带我爸去复查。”

    和医生预约好的是10点,向泠怕人多,提前了半小时多,跟她联系的医生正好这会也没什么事,提前带着她父亲去检查了。

    手机媒体的提示声响起,向泠在外面的等候椅上坐着,推送的是她一直关注的江城新闻,刚打开徐子丞三个字就出现在正上面。

    这个案子应该是挺棘手,关注度又高,要是出一点差错对他接下来的职业生涯可能会有很大的影响。

    她一条条的往下翻着,因为太过专注以至于护士喊某某家属的时候向泠都没听见。

    护士摇摇头,正要过去,对面的一个高个子男人却先开口了。

    “向泠”

    一如初见时的清冽低沉,徐子丞在她惊讶的目光里又开口道:“向泠,护士在叫你。”

    手机“啪”的一声被摔在地上,向泠手足无措的站起来,匆忙的要去拾手机又着急的要去应护士,徐子丞看的无奈,示意她:“你去那边,手机我来拿,不用着急,我在外面等你。”

    没想到两人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向泠再从诊疗室里出来时还没完全回过神。

    向父的治疗还需要一些时间,医生叫她进去也只是问问平常的一些情况。

    “什么时候回来的?”徐子丞先开口,看了看她身后,“向叔身体怎么样了?”

    “刚回来,还是老样子。”向泠轻咬了下唇,攥紧了手抬头和他对视,“你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说起这,徐子丞捏了捏眉心,略感疲惫:“过来看当事人,他在这住院。”

    向泠想起刚刚看的新闻,也拧了眉头:“是那个被强迫吸毒的未成年男生?”

    没想到她会关注这个,徐子丞显然有些意外,眉梢轻扬:“嗯,是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牵涉到了未成年,受害人是个十六岁的高中学生,阴差阳错进到酒吧,惹上了个有背景的毛头小子,对方家里条件好,上面又有人撑着,在酒吧里是早就玩的开的名人了。

    那男学生不知道怎么触到了眉头,被逼迫着注射了毒品,而现在关键点就在于对方的那位拿钱摆平,买通了所有的证人,逼着酒吧删了监控。

    更是主张是男学生自己自愿注射,他更是毫不知情。

    酒吧内的复杂向泠自然是了解,她思考了会,问:“下一场开庭在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后。”

    一个星期,还有足够的时间。

    “去找酒吧吧。”向泠看了眼手机,“等我半个小时,我跟你一块过去。”

    要说在江城,就没有邵姐不熟的酒吧。

    “为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酒吧内一般都会保存一份重要的底跟视频,这只有我们内部高层才知道,所以即便删除了那一份,酒吧手里一定还有另外一份储存视频,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拿出来。”

    对方的背景大,就算会给邵姐面子但估计也要好几天才能磨下来。

    这个消息对徐子丞来说可是太重要了,别说这几天,哪怕对方愿意磨上一个月也可以,有了视频,那小子想彻底翻身就难了。

    没过多久,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跑过来:“徐检,你包没拿。”

    刚刚正说着话,这人跟入了魔一样直接追过来,弄了半天是来追女生的。

    同事感叹了的笑了笑,把包扔过去:“徐检,好好追啊,追到了别忘了给我们发糖啊。”

    向泠还没来得及尴尬,扔过来的包划过徐子丞的手,落在白色的地板砖上。

    外面有个夹层,里面的东西大概没放好,掉出了一大半。

    徐子丞一慌,赶忙过去制止,向泠却已经蹲下来捡起了那厚厚的一沓车票。

    是江城与魏城的往返票。

    一年的十二个月一张不少,有一沓上面的日期是每个月的固定八号,另外的就是每个月的零碎日期,大都固定在十几号或者月底的二十多号。

    “应该是月中或者月末吧,我记得每次我们喊他的时候他都只有十几号和20多号的时候能有点时间。”

    赵思沅的话在耳边响起,所有的事情像是一根线完整的串联在了一块。

    向泠手指有些颤抖,低头看不清神色:“所以……每个月八号,在地下停车场的人,是你?”

    这一次徐子丞承认的很坦然。

    “我爸说,要追人总要拿出点诚意了。”

    眼底的酸涩到了眼尾,向泠把头埋的紧紧的,要收手时却被另一只手忽然握住,徐子丞没放开,和那沓车票一起两只手缠绕在一起。

    男人眼底的执着从未如此强烈,从诊疗室进出的护士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又瞥过头去。

    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里,徐子丞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

    “向泠,我以后还要买车票吗?”

    紧挨的空隙,向泠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此刻的紧张和期待。

    诊疗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向父已经做好了检查,护士再一次喊了向泠的名字。

    她快速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递过去,徐子丞刚要失望却又听见她转身后的清晰回应:

    “不用买了,我不走了。”

    “徐子丞,我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拖了这么久先说一句对不起,算是最后一章了,大概也是赶上水逆期了,全都集中在这个月,进医院待了半个月出来,然后刚出来的第二天开车又被撞车,这次撞的有点严重,是别人撞我,对方又是非机动车,所以一直处理的比较麻烦,这章也更新的迟了,是我的原因,还是说一句对不起,所以评论的我会发红包表示道歉。

    然后下一章不会再写向泠和徐子丞了,向泠和徐子丞最后的结局在小说正文里已经出现了,他们是he,最后一章可能会等哪天我会写姐姐邵络羽或者游涣的番外,到时候会在标题上提前说,大家喜欢的话当娱乐看看就可以,到这里向泠和徐子丞的彻底结束,评论的发红包。

    然后之后接档文写《娇妻难养》:

    岑宁两家联姻的消息一放出,众人哗然,宁家那位只知道花钱的小作精宁清晓配上清冷孤傲的海归岑烨?那不搞笑吗?

    可没想婚后不久,原本被公认最不般配的岑宁夫妇,却在海城公然秀起了恩爱:

    “新婚三月,岑氏继承人岑烨包下私人飞机与爱妻宁清晓甜蜜游玩,共度蜜月。”

    当晚,助理出现在岑家汇报此事,却见那位众人口中的岑太太抱着手机飞快的点着:

    “今天蹭了你出差的私人飞机,按照飞机票的十倍价格给你五十万,你公司股价因为这新闻两小时涨价一千万,我们平均一人五百万,你还要再给我四百五十万。”

    自家老板岑烨似乎已经习惯这场面,皱了皱眉,懒得和她争论,直接让助理打钱。

    没过几日,两人恩爱的话题再次在海城传开:

    “新婚三月,岑氏继承人岑烨高价拍下南非粉钻送与爱妻宁清晓,羡煞旁人。”

    只是当晚那位岑太太又在家彻底炸了锅:

    “我告诉你啊,岑烨,这八千万的粉钻戒指可是你自己要拍的,跟我没关系啊,你可别想让我跟你平分这八千万啊!”

    岑烨:“……”

    刚把戒指送过来的助理:“岑总,这戒指还要送给太太作生日礼物吗?”

    后知后觉的宁清晓:“???”

    “生日礼物?”岑烨眯眼冷笑,缓缓拿起那枚八千万的戒指,“你想多了,老婆,”

    “家里太暗,我就是买回来当照明灯用。”

    宁清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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