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倾颓的神座
此刻，天空已被一分为二。一边是染上了昏黄之色的云层，一边是漫天星辰的漆黑夜空。
广袤的荒原上，一列蒸汽火车向着白城飞驰而去，鸣笛声响彻原野。
夜空降下了光彩四溢的黑色幕布，吞噬着荒原的一切，追逐着这列逃亡的火车。
幕布的表面没有一丝涟漪，极为光滑，宛如一张二维化的巨大画布。
随着荒原被逐渐吞噬，幕布的表面冒出了扁平的星星，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将荒原的黄昏色彩彻底压制。
漫长的黑夜终将取代短暂的黄昏。
努尔坐在车窗边上，尽量不往后看，凝视着眼前越发清晰的宏伟白城。
他的神情不可控制的愈发激动。
“白城。”
“白城。”
努尔听见自己的嘴开始喧闹，随后是双眼、鼻子……
到最后，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汗毛都在复述。他的全身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时刻而惊喜。
不管如何，他终于要进入朝思暮想的白城！
“安静。”
手中的骰子似乎无法忍受，语气略微不善地说道。
车厢内再度回归平静。努尔的耳边只剩下火车的哐当声。
他试探性地问道：“为什么要让我前往白城？”
或许是怕他的身体再度发癫，骰子这次选择立刻回应：
“现在的你无法对抗神击。”
“你将暂返倾颓的神座，取得遗忘的神性。”
努尔认真地听着，突然问道：“这也是计划好的？这是命运的必然轨迹？”
“是的。”
“是‘我’的计划？”
“是的。”
“……是未来的我？”
骰子短暂地沉默片刻。
当努尔的全身又开始嚷嚷“白城”时，它再次开口：
“是过去，暂时是现在，不一定是未来。”
听到这句回答，努尔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看来，我一直都是自己的傀儡。”
他打量着骰子正对着他一面上的点数。它正逐渐幻化为三点。
此时，骰子的声调又高了一分：
“神击将至！”
……
火车驶上了纯白的桥梁，逐渐升高，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他们终于驶入了白城的范围。
身后的漆黑幕布已经十分接近火车。窗外的空气正疯狂朝后倒灌。
在占据了天空，无边无际的巨大画布衬托下，气势磅礴的白城此刻显得极为渺小。
这时，幕布的边缘触到了白城的边界，忽然陷入了停滞。
它似乎被白城的界限阻挡，暂时进入僵持状态。
但它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
两侧的“星空”开始包围这座城市，蚕食外围的原野。
直到这张二维化的，五彩斑斓的漆黑画布彻底包裹住白城，将最后一抹昏黄的天空吞噬。
白城彻底笼罩在了星辰的灿烂光芒之中。
感受到黑暗幕布的巨大压迫感，努尔的面庞反而愈发平静。
车厢内亮起了电灯。白城的亭台楼阁也在同一时刻，从窗口门洞中散发着幽白的光芒。
高速移动下，努尔粗略地打量着白城的建筑物。它们的外形与他上辈子看过的中式建筑极为接近，唯一不同的是，它们都只由一种颜色组成——白色。
也是靠着光照的阴影，努尔才能勉强看清建筑物的轮廓，将它们从浑然一体的白色中区分开来。
“白城究竟是什么？”他试探性地询问手上的大号骰子。
骰子一言不发。
“是‘我’曾经的神国？”
“……不是。”
努尔陷入了沉思。
他确实对白城感到非常陌生。第一次进入荒原望见白城时，似乎就是他与白城的初次见面。
那白城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思考间，窗外已经看不见白城的楼宇。高架桥的高度正在逐渐攀升，凌驾于建筑群之上。
蒸汽火车正在驶入白城的最高处——恢宏的中心高塔。
它猛然急刹，车轮与铁轨间爆发出火星，努尔紧紧地抓住座位才没有被甩到前面去。
蒸汽火车停靠在通体洁白，没有任何缝隙的站台边。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努尔迅速跳下，往一处螺旋楼梯飞奔。
虽然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冥冥之中有种预感，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狂奔时，努尔透过透明无色、仿佛不存在的窗户，瞥见黑暗幕布上出现了一个无比庞大的星球。
是一轮巨大的绿色月亮，散发着毁灭性的压迫感。
莹绿的强光让星辰黯然失色，将一切染上绿色。
月亮此时正逐渐变大，压缩着幕布的空间，逼近渺小的白城。
“神击将至！”
努尔手上的骰子发出了高亢的尖叫。与此同时，对着他的一面上的点数幻化为了两点。
他再次提高速度，用着名为柳杰的人类躯体全力奔跑。
他感觉自己即将飞起来。
终于，跑过数不清的纯白楼梯与走廊后，努尔走到了白色高塔的最高处的房间。
是一座有着上百米高度，极其宏伟的中式宫殿。
不一样的是，它没有墙壁瓦片，仅由粗大的廊柱支撑着镂空的穹顶。
努尔向尽头望去，大殿深处是一座通体纯白的王座。
它已然半毁，一侧的石块在地上滚落一地，仅留下一半结构苦苦支撑。
努尔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渴望。
“这是倾颓的神座。”
他喃喃地说道，冲上前去，眨眼间便跑到了王座跟前。
“它曾经属于我！”
努尔吼道，抬头望向逼近的绿色巨月。
它已经占据了大半的漆黑幕布，上面逐渐显现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正对着努尔的位置袭压过来。
努尔冷冷地注视着，闭上双眼。他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感觉到有一股疯狂的气息在神座周围高速盘旋，正变得越来越强。
“光明本源？
“不对，是神性本源。”
努尔一手按在神座完好的扶手上，整具躯体开始接受其中流窜的疯狂。
他的身躯逐渐被其灌满，脑中的一切杂念都在迅速消失。
一切都不再重要，包括逼至眼前的巨月。
“一点！”骰子那穿破耳膜的呐喊响彻在大殿，“神击已至！”
与此同时，努尔猛然睁眼，伸手探向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