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半精灵
这些冒险者扑通跪在地上，凄厉的喊叫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了黑色的条纹。
其他人迅速跑到周围，用光球洗了一遍身体后，警惕地将出现异变的倒霉蛋们围在中间。圣职者们通过魔法卷轴辅助，制造了更多的神圣魔法光球并丢向了他们。
但这似乎起了反效果。
这几个冒险者身上的皮肤在圣光的照耀下开始腐蚀脱落！
“啊啊啊！”
“快把神圣魔法关掉！”
“求求你们，救命啊！”
他们惊慌失措地喊叫，用手掌遮着自己的脸庞，防止圣光熔化双眼。
蜥蜴僧侣吃惊道：“这是被同化成邪恶生物了？”
拿着长枪的冒险者语速急切：“这种情况下是不是没救了？要彻底杀死哥布林暗影刺客，就必须得将这些人一并杀死吧？”
“不行！不能杀死蕾娜，她是我的未婚妻！”一个男性冒险者阻拦道。
“不现在杀了等下死的人更多！”
听着争吵，小神官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哥布林杀手。他一言不发，握紧佩剑，凝视着几个被神圣魔法净化着、正痛苦万分的冒险者，又将视线转向殿门口周遭的环境。
杀手先生似乎正在寻找什么规律。
哥布林暗影刺客只是在相关的文献上有记载，上一次目击还是上个世纪的事，这里的所有冒险者都是第一次对付这种能力诡异的家伙。
小神官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杀手先生会怎么做呢？
片刻，哥布林杀手终于开口请求道：“大家，麻烦立刻停止使用神圣魔法。用火把照明就可以了。”
？
喧闹的冒险者们顿时安静了。有人质问道：“是你先前告诉我们，如果出现了暗影刺客，要用神圣魔法照亮环境，迫使它们无法潜入阴影战斗。现在，你清楚你这样做，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我理解你，谁都不愿意看到同伴牺牲。但如果不立刻杀了这几个被感染的冒险者，因为你这个决定，等下死了更多人怎么办？”
“请相信我。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哥布林杀手毫不犹豫地说道。
此时，几个冒险者已经被圣光持续照射得在地上缩成一团，暴露在外的皮肤已经严重溃烂，甚至快看到骨头。他们已经痛到没有喊叫的力气了，只余下粗重的喘息。
其余冒险者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决定遵循哥布林杀手那听着有些离谱的请求，纷纷念咒停止神圣魔法。
大殿内一下暗了下来。只有冒险者们手上的火把在熊熊燃烧。
地上的几个冒险者也没了动静。
哥布林杀手将佩剑插回剑鞘。他慢慢地走过去，靠近并观察着这些异常的冒险者。
小神官担心地喊道：“杀手先生……”
“没事。”哥布林杀手蹲下，掏出了一个塞得紧紧的玻璃小瓶。
小瓶里是一条沉睡的乳白小虫，与女剑士雅儿身上的小虫几乎一模一样。当瓶子被拿出来后，小虫感应到了什么，脑袋转向地上的冒险者，向瓶口爬去。
哥布林杀手握着瓶口处施过咒的软木塞，沉声道：“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我将蛊虫放出来？
“你应该很明白，那将使你生不如死。”
须臾，地上的冒险者身上便传来嘶哑的声音：“这不像你，哥布林杀手。你不应该一言不发直接把蛊虫放出来弄死我吗？”
“蛊虫也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一定的损伤。如果你出来，我会让你毫无痛苦地死亡。”
另一位躺着的冒险者的身体冒出了如释重负的声音：“行吧。我想知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哥布林杀手说道：“我先前注意到你的脖子上有缝合的痕迹，且皮肤颜色不一致，以为你是把真正的脑袋作为本体，藏在殿门附近伺机袭击。但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刚才的全方位圣光照射让冒险者们身边没有阴影供你躲藏时，你的脑袋也会被迫出现，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你只是预先留了一些含有你意识的漆黑液体躲在殿门附近，而本体死在我们刚才的战斗中。只有部分液体没有本体的情况下，你要完全转换这几位冒险者的身体为自己所用，效率是非常低的。”
又沉默了片刻，几个冒险者的身上的黑色条纹消失了。他们的裤子或短裙微微鼓起，每人的屁股处都有一条漆黑粘腻的胶状小虫缓缓爬了出来。
它们彼此靠拢，聚合成一条更加粗壮的漆黑小虫。瓶子里的乳白小虫见此情况，更加兴奋了，开始疯狂钻动软木塞。
漆黑小虫缓缓说道：“无论是实力还是头脑，我都输的心服口服。
“当初，我的脑袋被王拿走后，我又找了一位同族借了脑袋。王已经死了，我原本的脑袋也要不回来了。所以，王座上的身躯确实是我的本体。
“如果你不阻止你的人用神圣魔法照射这些冒险者，在我寄生的情况下，他们会被视为邪恶生物被净化致死，成为我的陪葬。这就是我最后的计划。
“我如果有活下去的意愿，早就和同族一起逃跑了。
“你杀了我吧。”漆黑小虫昂起脑袋，等待着哥布林杀手的最后一击。
哥布林王曾经对它们说过，哥布林最缺的是知恩图报的特质，所以它才会如此重视努尔，甚至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对待。
它当时并不理解，甚至对王的偏爱一度产生不满，直到努尔证明了能力才逐渐认可。
现在，“知恩图报”的努尔可能早就溜之大吉了，是自己在王的控制解除后，依旧坚守哥布林巢穴到了最后一刻。
它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才是最忠诚的，最愿意回报恩情的那个，但王已经看不到了……好吧，自己毕竟也“篡位”当了半个时辰的王，即使没有一个臣民。
漆黑小虫一动不动，注视着着哥布林杀手的手掌心中绽放出了神圣的白光，将自己的身躯瞬间蒸发干净。
……
冒险者们与第三轮总攻部队会师后，彻底占领了整座遗迹古城乃至哥布林巢穴，开始沿着残余哥布林的逃生轨迹追杀它们。
由此，黑火山脉歼灭哥布林行动才彻底宣告胜利。
但讨伐部队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人类方面的第五军团包括军团长伯爵在内全军覆没，四族部队与冒险者队伍均伤亡惨重，上位种族蜥蜴领主牺牲，矮人头目哈定与精灵领主梅尔重伤。
这个结果震惊了整座王国。
别人都在地面救治伤员清理物资，或者在地下哥布林巢穴进行清扫时，只有银级冒险者魔法师兰儿是个例外。她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收集完了几乎所有的哥布林新式武器，无论是损坏的还是能用的，将它们搬到自己的飞艇上直至几乎超载。
当然，四族的部队也在抢着收集这些武器，以至于她和四族指挥官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地下，哥布林杀手小队依然在仔细搜寻，防止遗漏哥布林时，精灵弓手无意间闯入了隐蔽的寝宫。
她看见一位银发半精灵穿着破烂衣服，脖子上拴着狗链，趴在中央的圆床上一动不动。
精灵弓手的脸上满是同情之色。从房间装饰的豪华程度来看，这应该是哥布林王日常生活起居的场所。
这位模样凄惨的半精灵同胞估计经历了不少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经历。
“我们来救你了，姐妹。”她尝试着尽可能温柔地说道，“你已经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半精灵慢慢直起身体，将脸转了过来。
这一刻，精灵弓手差点停止了呼吸。
这是一张以精灵的标准来看，都美的惊心动魄的脸。破烂衣服，肮脏的印记根本无法遮掩半精灵的动人之处，反而像淤泥一般，衬托着这朵玫瑰更加凄美。
恐怕被冠以“世间最美”的精灵王的王后与女儿也不过如此。
精灵弓手甚至隐隐有些可惜自己是个女性，遗憾自己没有某样东西。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平静地说道：“哥布林王已经伏诛。姐妹，你已经自由了。”
银发半精灵有些木木地望着她，看起来没明白她说了什么。这让精灵弓手下意识地觉得她有些天然呆的属性，越看越可爱。
她连忙摇晃脑袋驱赶这些奇怪的念头，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她不由得有些理解“红颜祸水”这一词了。
银发半精灵握着自己的项圈，梦呓般的说道：“已经死了啊……”
她的眼神再无半点悲喜。
“嗯，它不会再强迫你了，你的仇已经报了。”精灵弓手伸出手，将半精灵脖子上带着狗链的项圈解了下来，无意间触碰到的柔顺银发让她心跳都不由得快了一分，“一起走吧。”
半精灵的面容很是平静，缓缓地点头：“谢谢姐妹。”
与精灵弓手离开房间时，半精灵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黑匣子。
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秘银戒指。
精灵弓手试探性地问道：“这是……？”
“我丈夫给我的结婚信物。”
精灵弓手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噌噌上涨。
“哥布林王真他妈畜生啊！”她愤愤不平地骂着，“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它了！”
半精灵的神情有些恍惚，看着房间中央的圆床，仿佛想起了往事：“确实呢。”
她们出来与哥布林杀手小队汇合后，小神官护送半精灵前往地表，其他人继续搜索遗迹古城。
哥布林杀手观察着古城的大致结构，分析道：“这座古城的大致建成年份在第三纪期间，根据所处地区与壁画彩绘判断，应该是索罗斯王朝的产物。”
蜥蜴僧侣扫视了一眼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古文：“第三纪的索罗斯王朝？那时间点在‘神陨’之前啊！也就是说，这座古城并不是随着大地之神的陨落，地壳剧烈变动时沉入地底的，而是一开始就特意修建在火山地下的。”
“对。有完善的排水供水系统，古城规划也符合索罗斯王朝的城建特征，可以供上千居民在里面生活。”哥布林杀手颔首道，“这一切都与索罗斯传说中的‘冥城’相吻合。
“典籍记载，冥城等比例复刻了地面的王城，并修建有墓室，作为索罗斯皇帝死后的安眠之地。自然，为了防止被后来者打扰，墓室一般是封闭的密室，隐藏在古城中心的宫殿附近。”
蜥蜴僧侣眯起了双眼：“也就是说……”
哥布林杀手望向了大殿：“是的，在彻底放松之前，我们还需要额外加班一下。”
古城密室内，努尔小憩一会后站了起来。
他的周围是盖着被子与毯子的孩子们与琥珀。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她们此时正沉醉在梦乡之中。
努尔打量了熟睡的众人一圈，发现并无异样后，继续望向更远处，看向密室中央放着的华丽棺椁。
努尔撇撇嘴。他上辈子看盗墓类的小说解闷时，曾对主角团在古墓范围里睡觉休息，导致突发变故的情节感到困惑不解。哪有正常人和死人一起睡觉的，这不出事谁出事？
现在，他在经历了类似的情况后才感慨，死人是最可靠，最不需要担心的东西。
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努尔聚精会神地感应着外界的动静。由于密室隔音情况良好，自从那次爆炸引发的震动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其它声响。
他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处于战争期间，哪一方占据优势。
还是说已经结束了。
“我确实是希望人类赢的，希望琥珀与孩子们都能安全获救。但是……”他叹了口气。
一旦人类胜利，他作为哥布林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本应是不在乎的。他能让琥珀她们回归正常的生活，结束自己作为哥布林的短暂而憋屈的一生，甚至还有概率重开，这不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这不正是自己最开始所期望的么？
努尔犹豫地看向沉睡的琥珀。在这朝夕相处中，他对他的精灵生母有了隐隐的不舍之情。
他潜意识中不愿和琥珀彻底分开。
另一方面，努尔也不很愿意看到哥布林王死去，毕竟它对自己的好是实实在在的。但他很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真是难办啊。”努尔下意识地自言自语。忽然，他虎躯一震。
他感应到了，有人正在靠近密室。
而那并不是哥布林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