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难兄难弟,共闯江湖
跟着秦终走进来的破烂少年,一时间忘记压低嗓音说话。
只见他镇定自若的抬起黝黑的右手压一压头顶的破帽子捏一捏喉结,小跑着一把将秦终拉到身前,自己则背对着掌柜。
破烂少年压低嗓音愤愤不平道:“说好的一起卖掉平分,枉我还当你是最好的兄弟!你竟然想独吞?”
破烂少年一边说话一边朝着秦终挤眉弄眼,生怕他看不懂自己传递的信息。
看清楚来人就是刚刚自己踩到的破烂少年,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打断掌柜,秦终却也没有当面拆穿他。
秦终转身向着掌柜躬身抱拳致歉道:“实在对不住大叔,这药草我暂时不卖了,告辞!”
说着就拉起破烂少年往外走。
“哎哎,别走,别走啊!”
突然闯进来破破烂烂的乞丐少年打断了自己的好事,岂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百草堂掌柜火急火燎的喊住二人。
“二位小哥莫急!莫急!”
“既然这药草是二位小哥共同所有,老朽权且当个见证人,所卖银钱二位平分就是了!”
“况且价格都谈好了,哪有不卖的道理?!”
破烂少年抢先说道:“丑话说到前面,这药草既是我兄弟二人共同所有,若掌柜之前谈的价钱令我不满意,此次交易作废!”
“这破烂少年虽说比那傻大个牙尖嘴利,料他应该也不懂药草,且看老朽手到擒来!”
掌柜手捋胡须,虽看起来慈眉善目,其内心却是黑的,真是应了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之前谈的价钱是五百枚铜钱,看小哥面善老朽又加价一百枚,总共六百枚铜钱!”
“哼!大哥我们走,这价钱给狗狗都不卖!”破烂少年拽着秦终就往外走。
“二位可想好了,走出这个门,再回来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问问你大哥,其他药堂可有老朽出的价钱高?”
“一而再,再而三!莫要戏耍老朽!”
“老朽虽发善心,可善心也得给知恩图报之人!”
“二位请便吧!”掌柜一甩长袖背过双手恐吓着二人。
一蒙骗、二忽悠、三恐吓,这三板斧被百草堂掌柜用的炉火纯青,天衣无缝。
……
秦终贴近破烂少年耳朵小声说道:“悬壶堂给的价格才三百枚铜钱……”
破烂少年没有说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秦终见状挠挠头闭上了嘴。
虽然没听到二人说悄悄话,但秦终的小动作都被掌柜看在眼里,这场交易稳了,百草堂掌柜胸有成竹。
破烂少年扯下秦终肩上包袱,抬起左腿垫着解开弄乱里面药草,随手拿出一棵野山参说道:“这一棵百年野山参恐怕也不止五百枚铜钱吧,你说呢掌柜的?”
“虽说在商言商,可这手段也过于下三滥了些!”
看到破烂少年一番操作,掌柜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终日打雁,今日叫雁啄了眼,双手抱拳道:“好眼力,老朽佩服,小哥开个价吧!”
破烂少年扫了一眼包袱,伸出手掌翻了一番,掌柜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唉声叹气道:“这个价钱老朽就真的不挣钱了!”
“掌柜既然不同意,那我们哥俩就去济世堂瞧瞧,听说济世堂背后是药王谷,药王谷家大业大,价格能更公道些!”
“别别别!就按照小哥说的价钱,老朽赔点就赔点吧!”
“劳烦掌柜兑一百两现银,剩下的折合银票!”
破烂少年轻车熟路安排着,浑然不似要饭的乞丐。
等了片刻,百草堂掌柜托着一盘白银外加一叠崭新银票,笑呵呵的走了出来,“二位小哥点一点,若无问题,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破烂少年数了一遍银票:“没有问题!”
“小店规矩,钱货两清,走出此门老朽可就概不负责了!”
“多谢告知,天色已晚,如此我哥俩就告辞了,祝掌柜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二位慢走,老朽也要打烊了,恕不远送!”
破烂少年拉着秦终快步走出百草堂,消失在长街尽头。
……
见二人走后,百草堂掌柜拿起笔墨写写画画,朝着后堂呼喊:“黑子!黑子!”
“来勒!掌柜您叫小的!”
“你连夜出城把这封信交给黑龙寨二当家手里,让他派人看住城门口!”
“告诉他别像上次那样在城内动手,城外再动手也不迟!”
“警告他再管不住手下人,老朽也保不住他!”
“记住了掌柜的,小的这就去办!”
“去柜上支五十两银子,办完事去乐呵乐呵,不用急着赶回店里!”
“小的多谢掌柜赏赐!”
掌柜的挥挥手示意黑子退下,仔细端详桌子上的药草,真是难得的好药!
……
“小兄弟慢点,别拉着我走这么快!”一天没吃饭的秦终饿得实在走不动了。
破烂少年拉着秦终穿过两条街,找了个街头拐角停了下来,说道:“给!”
秦终看着破烂少年塞过来的银子和银票,惊呼道:“十万两,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快收起来,别让路过的人看到!”
“不是说好的一人一半么,我不能全要!”
“你不是给过了么!”破烂少年颠了颠手里十枚铜钱笑着望向秦终。
“那怎么能行,十枚铜钱也太少了!”
“快收起来,别磨磨叽叽的还是爷们不!要不你请我吃顿好的,今天我就只吃了一个烧饼!”
“好,我请你吃好的,可是我对这也不熟啊!”秦终尴尬的摸摸头。
“我熟!我领你去百步镇最好的客栈,到了你可别怕花钱!”
秦终傻笑道:“全给你花了都行,嘿嘿!”
“好兄弟,跟上我!”
夜幕下热火朝天的长街上两个身着破破烂烂的少年,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犹如溪水里逆流而上的鱼儿!
……
呼哧!呼哧!
破烂少年喘着粗气说道:“就是这了,太白楼!”
只见眼前层楼叠榭、碧瓦朱甍,飞檐上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檐下两个柱子雕龙画凤,栩栩如生,真真是富丽堂皇般的好去处,楼前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厮忙的脚不沾地!
“大哥,进去在看不迟,别站着不动!” 秦终被眼前的酒楼震撼住了,破烂少年在背后推着他。
“好,好!咱们同去!”
第一次来到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秦终有些害怕,要不是身边有小兄弟陪着壮胆,打死自己也不敢独自前往。
太白楼前一小厮注意到走上前破破烂烂的兄弟二人,并未露出嫌弃之色,笑脸迎道:“二位小哥,太白楼今日善施在酒楼后街,顺着这条街右拐再右拐就能看到!”小厮说明方向就要引着二人离去。
破烂少年朝着秦终挑挑眉见其无动于衷,挑眉说道:“大哥,人家把咱们当成要饭乞丐了,掏银子啊,还愣着做什么呢?”
听见提醒,秦终紧忙解开包袱,破烂少年随手拿出二十两银子轻松抛给小厮。
“稍后去给我兄弟二人买两套干净衣衫,自己拿五两银子当赏钱,剩下的自当定金,明日离去时多退少补!”
“哎呦喂!小人真是有眼无珠,不识真仙下凡,二位公子宽恕则个!”
“公子快快请进!”
小厮满脸笑意腰弯得更低了,引着二人走进太白楼。
进入大堂小厮轻声询问:“想必二位公子要在此过夜吧,是先预定房间还是先在大堂用膳?”
破烂少年拍板吩咐小厮:“先定两间上等客房,我兄弟二人有要事相谈,饭食就送到我大哥房间即可!”
“好勒!甲字号上等客房两间!”小厮拉长声音高喊。
片刻小厮拿来木牌递给二人,引着走上高楼。
“二位公子,甲字号客房到了,右手边是这位高个公子的(秦终),左手边是公子您的!”
小厮推开房门:“二位公子请进!公子点些什么菜品?”
“荤菜就来龙争虎斗、清蒸灵湖雪鱼、火红凤凰、八宝野鸭、鸿雁南飞、烂炖金牛蹄、红烧羔羊排、鹿肚酿肉!”
“素菜就来金花银露、山珍刺龙芽、如意卷、金丝酥雀、干蒸福海参、莲蓬豆腐、火山飘雪、清炒长生果!”
“公子饮什么酒?有甘甜绵柔的三白清酒,先打两壶可好?”小厮轻声提醒。
“不要三白清酒,喝着不痛快!”
“酒就上太白楼招牌蜀道难,先来八壶,三个八,发发发,图的就是吉利!”
“好勒!小人这就吩咐后厨马上烹饪起来,二位公子稍候片刻!”
“行了,忙去吧!”
“哎!别忘了给我哥俩买两套干净衣衫!”
“好勒!公子,小人这就去办!”
不一会,酒水素菜等物品逐次送进房间,秦终每尝一样,件件都是从未吃过的美味。
那破烂少年高谈阔论,说的都是此地风土人情,秦终听他谈吐俊雅,见识不凡,不禁大为佩服。
师父陆机之是个隐士,只是闲暇之时才教秦终学些粗浅文字,此时听来,这破烂少年的学识似乎不在师父之下。
他内心不禁暗暗称赞:“我以为他是个落魄乞儿,哪知见识似山高,学识如海深,要不是有他帮助,哪能识破百草堂掌柜手段,还卖了那么多银子,山外果真藏龙卧虎!”
过了半个时辰,酒菜摆满了房内的桌子。那破烂少年酒量甚好,吃菜却是只是每样夹了几筷,就像吃腻了山珍海味,不时摇摇头好像不对胃口。
破烂少年独自饮了三壶酒后又跟秦终攀谈起来,听他是从深山里来,就问起大孤山的生活。
饮了些酒,秦终早就将师父的告诫抛到九霄云外,山里采药草、逮野兔、抓野鸡、猎猛虎等诸般趣事都说与破烂少年听。
破烂少年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秦终说到第一次进山猎虎时不禁拍手叫好,夸赞其是少年英雄,神情甚是崇拜。
秦终自小生于深山,虽然有师父照顾,但少有同龄人与他交心。
王小蛋虽与他同龄却又从小打架,总是不甚相投,后又命丧伥鬼之手,此时和这破烂少年边吃边谈,不知为何秦终却是感受到了生平未有之友谊。
他本来性格憨厚,不善言辞,可是此时竟然说的滔滔不绝,把自己小时候诸般蠢事傻事竟然一股脑儿的都说出来。
包括自己从未见过的父母,说道伤心之处一把握住了破烂少年的双手,痛哭起来,谁知破烂少年并没有嫌弃他,也未挣脱开来,却是任由自己握着双手。
哭过之后心情畅快些的秦终感受到握着的双手,只觉得手掌清凉嫩滑,柔弱无骨,不好意思的松开手,那破烂少年却只是低低一笑,自顾喝起酒来。
秦终见他脸上满是黑泥,但脖颈后肤色却是白腻如脂,肌肤胜雪,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细想。
那破烂少年突然说道:“咱们认识也有几个时辰了,还没请教大哥姓甚名谁?”
秦终笑道:“真是的,这倒忘了,我叫秦终,兄弟你呢?”
破烂少年道:“我姓陆,单名一个晚字,晚霞的晚!”
秦终道:“你明天要去哪里?若是向南走,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陆晚摇摇头:“我不回南方!”
忽然又说道:“大哥,不如你陪我在这百步镇游玩几日可好?”
秦终爽快答应:“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大哥就陪你游玩几日便是!”
陆晚不再吃菜,只是频繁倒酒,一壶蜀道难饮尽,两人又天南地北的谈了起来。
陆晚听说秦终要去大黄门,突然伤心起来:“我却不知到何处安身!”
秦终不知他为什么无处可去:“你家在何处?为甚么不回家?”
陆晚眼圈儿一红,小声哭泣:“娘亲不要我啦!”
秦终安慰着他:“怎么可能,天底下如何有不要儿子的母亲?!不要多想了!”
陆晚嫉妒道:“娘亲只关心姐姐,对我从来不管不问,前些日子与娘亲大吵一架,娘亲恼了骂我,我就夜里偷偷逃了出来!”
“你娘亲此时得多担心你啊,你爹呢?”
“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爹,娘亲也从没提起过他!”
“大哥陪你玩几日,玩够了之后你就回去罢!”
陆晚哭的愈加伤心了,重复道:“娘亲不要我了!娘亲不要我了……”
“不会的!”
“那么她为什么没来找我?”
“或许她找了,只是没找到而已!”
陆晚破涕为笑:“倒也是这个道理,那我玩够了后就回去,大哥你能送我回去吗?”
秦终一口答应道:“当然!”
两人又谈了一阵途中见闻,将整整八壶蜀道难喝的一滴不剩,陆晚喝到最后竟趴在桌子上怎么叫都不醒。
秦终只好将他抱起来送回房间,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掖好边边角角怕夜里凉着,安顿好后退出去回到自己房内。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响,只见躺在床上的陆晚先是眯着眼睛看了一遍屋内,见秦终确实离去便再无顾忌,掏出兜里的十枚铜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握在手心放在胸前安稳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