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鱼和熊掌
裴然比秦兰羲想象得聪明。
他们一面正攻，一面安排人火烧敌军粮草。此事直接拨了一万人，一旦看到鸣笛，裴然就会直接率大军撤退，死守城门。
战场上，浑身浴血的裴然看到金桥，张口第一句：“小刺猬呢？”
“夫人说要按您的意思，带扬州百姓撤退了！”
裴然弯了下唇。
他就知道，这个小刺猬虽然看起来强悍，但怕死怕得要命。
裴然手中的长枪，再度刺入敌军胸膛。可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落寞。
原本，他真的想过，她会和自己一起战死疆场。
走了也好，司马府的钱，足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
就这一分神，不远处的箭矢，直直射入裴然左胸……
“将军！！”
金桥立刻朝他飞奔，可敌军的刀剑不允许。危急关头，他急忙朝天空吹响口哨，几道黑色的身影，飞速奔向裴然身旁。
千钧一发之际，替他拦下所有刀剑。
金桥一路斩棘，终于抵达裴然身边。他将人抱起就走，此时，天空中传来鸣笛声。
众将士齐齐撤退，扬州城门再度关上。
······
秦兰羲坐在床边，听着金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完，军医又说生死由命时，她抓着床沿半晌都没说话。
良久，她站起身：“先生，您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阎王手里都能把人捞回来，上次不也……”
“夫人！”
军医打断她，沾满鲜血的手抓紧了衣摆，他沉沉闭上眼，拳头砸在自己腿上。
“箭离心脏太近了啊！”他脱口而出时，已然泪崩。
秦兰羲眼眸一颤。
“夫人！好消息夫人！”外头骤然传来士兵的呼喊，秦兰羲急忙望去。
“粮草我们清点了，撑半个月肯定没有问题！”
秦兰羲不明所以，金桥解释道：“将军让我们看起来是火烧，实则是偷。”
若裴然无事，这消息必然让所有人都振奋不已。
“知道了，”秦兰羲几乎跌坐在床，她的声音也再不复之前的朝气，“让膳房做好，给士兵们分了吃吧。”
“哎！”士兵欢天喜地的跑走，可屋内却陷入沉重的氛围。
“有劳先生，下去休息吧。”
秦兰羲再没抬眸，只是望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鞋子。
这一仗，暂且守住了扬州。但他们损失了将近两万人，裴然手里的人马，不足四万。
而敌军即便损耗，也至少还有七万。且他们还有补给和支援。
这一仗，必败。
她低头陡然笑出声，吓得金桥一惊。
或许这就是报应。当初她抛弃百姓，选择不让城池分毫，最终她杀红眼。
这一次，她保住了百姓，却舍弃了自己的任务。
“哪儿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呢。”泪水弄花妆面，秦兰羲不急不缓地抬手，轻轻擦过。
“本朝军中，你们自己人有多少？”
屋内只有他们二人，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裴然。金桥虽不觉明厉，但也不再掩饰。
“回夫人，京城内城防、军备、粮仓都有我们的人。但在这里，军中的自己人不足五千。”
秦兰羲眼眸一抬，“五千。”
“是。”
“足够了。”
金桥意味不明，只见秦兰羲看向床上的裴然，轻声说：“你叫上这五千人，不惜一切代价，带裴然回京。”
“现在，去帮我叫门外的信使进来。”
章雅茹的确有人脉，且势力之大超乎想象。
秦兰羲将写好信递给信使，“三日之内，送到楚馆。”她拿过妆奁里的金簪，“我希望完好无损的送到。届时，一百根金簪，会送到你家中。”
不是送到他手里。
信使诚惶诚恐地点头，“小人明白，明白。”
金桥关上屋门，快步走到床前：“敢问夫人，是给何人送信？”
“楚馆，章雅茹。”
秦兰羲打开衣柜，开拿出裴然的衣服：“信上我和她说明了。届时你只要将裴然安置在楚馆，自己在京城附近，吸引裴存乾的注意。”
金桥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但很显然，秦兰羲是在保裴然。
“那夫人呢？”
“我留在这里。裴然受伤卧病在床，一切由我代为转述。”
金桥眉心微缩，脸上的神色也捉摸不定。
“我不指望你相信我。”
她将包裹放在桌上，手肘搭在桌沿：“金桥，你可以找几个士兵监视我的举动，如我临阵脱逃，格杀勿论。”
“但你要清楚，我既然和裴然结为夫妻，那么生死荣辱都是一体的。”
“我不会拿我的未来开玩笑。”
金桥并未因为她的话，而掀起波澜。
“夫人既说，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那可否告知小人，您全部的计划？”
他说这话时，眼神直指秦兰羲，一眨不眨，生怕错过她每一个反应。
“皇后喜欢裴然，你知道吗？”
金桥愣了下，“小人知道。夫人怎么问起这个？”
“她想和我共事一夫。”
秦兰羲抬眸，杏眼里流露着淡淡的忧伤：“我们没得选，只有这么做，她才会杀了皇帝。”
在金桥错愕不已的眼神下，她叹了口气：“之前是我一直不同意，裴然也就将这个选择搁置，但是如今……”
“总之，我会和她说明此事，她应该会尽快动手。届时，如果你们能来得及救我最好，来不及……”
“就算了。”秦兰羲说到最后，已然是心如死灰。
这次不是装的。
前线战况必败，就算她有通天的手段，也根本救不回来。
甚至，秦兰羲有一个猜想。
番邦这样的进攻，看似符合常理，实则不然。他们好像很清楚，扬州城内的情况。
让裴然回到京城，是秦兰羲最后一搏。
这次，成事在天。
望着秦兰羲疲惫地闭上眼睛，金桥低下头。
其实在看到她带着五千士兵，奔赴回来时，先前因她没有劝阻裴然的失望，早已消失殆尽。
裴然的想法，是让她呆在海州，保住性命。
可她不单没呆在那边，反而帮忙疏散百姓，去而复返。
如今更是想方设法，用尽自己的人脉，也要将裴然送出去，自己留在前线安抚将士。
里面有多难，需要多少勇气和胆量，金桥都不敢想。
“夫人。”
秦兰羲闻声睁眼，只见他跪在地上，头伏于地。
“不论将来如何，您都是金桥心中，唯一绝无异议的夫人。”
······
其实秦兰羲不太喜欢夫人这个称呼。
不过海州城外，卢善战那句秦夫人，倒是叫得她挺顺耳。
裴然夜半就走了，金桥权衡之下，还是给秦兰羲留下了两千的自己人。
每当秦兰羲说话没人听，这两千人就会在军中各个角落，发出附和声。
半个月的粮草，如今已然过去七天。
在裴然离开的第一天，秦兰羲就拨通了张增配。得知秦兰羲没有一起回来时，她几乎怒吼。
张增配：【你还呆在那边做什么？】
秦兰羲：【打仗。】
张增配刚想骂人，秦兰羲率先出口：【如果你解决得快，说不定我不用死。】
张增配：【你还知道会死？！我还以为你找死！】
秦兰羲：【我只有十五日。最迟，十五日的时候，裴然必须登基派人支援我。】
张增配怒气冲冲地挂断，却马不停蹄地开始安排。
作为皇后，又宠惯皇宫。张增配想要做任何事情，必须更加小心。
毕竟，她要等到裴然登基，任务才算结束。
秦兰羲拆开章雅茹送来的信封，原以为是家长里短，却不曾想，是李子园的红封。
只有三句话——
终究，我们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我们自己。
现在我明白，你为何把我推开了。
兰羲，我好想你。
红封没有落款，因为在封面上就写着：李子园与裴占山，敬上。
秦兰羲捏着红封，指尖一点点颤抖着发白。
“裴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