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永康公主

    魏方海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多想，真的。

    若自己能活到喜丧，那就是说，那就是说，自己能出宫，圣上会比自己先走——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全身充满了干劲，既然圣上走的比自己早，那自己的靠山，或者帮助自己出宫的肯定另有其人。

    这个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他现在只想抱好大腿，好好活着。

    当魏方海再次进到尚书房时，王允和凌霄也都已经被叫到了这里。

    其他的大臣都在陆续往宴席上赶，两人在这里，应当是最后压轴出场的存在。

    皇帝注意到已经回来的魏方海，直接开口询问：“怎么样？”

    魏方海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只是快走几步，恭敬将纸条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纸条后，魏方海终于对上王允的视线，他飞快朝王允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便如同往常那般低头装作隐形人。

    王允见他摇头，心就提了起来，他担心的是宝钏的批命有什么问题。

    同在一旁候着的凌霄耳聪目明，当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也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一时之间，心中也紧张起来。

    坐在上首的皇帝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天作之合，当即就开怀大笑，将纸条重新交还给魏方海，示意他给王允看，口中的笑声依旧没有停止。

    王允接过，看到上面的字，心中只觉得无比凝重，哪怕他们心中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当悬在头上的刀真正落下的时候依旧会觉得疼。

    特别是，旁边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一个劲的往他这边凑，想看到他手中的字条。

    王允直接将纸条揉成一团，转身回怼：“不知永宁侯到底要看些什么？西凉使者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学过吗？”

    随后又趁着凌霄呆愣之际，他又再次向皇帝请罪，恕他殿前失仪之罪。

    皇帝此时已经停止笑声，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让他起身后就开始安抚目瞪口呆地凌霄，“永宁侯不必在意，自古翁婿难相处，你与朕亲封的‘安康郡主’被封为是天作之合，王相即将嫁女，心情自然不好。”

    只是皇帝没有想到的是，王允消停了，凌霄那边又闹了起来：“什么？‘安康郡主’？”凌霄当即摇头，“不行不行，本侯的妻必须是公主，必须是比我西凉代战公主还要尊贵的公主。本侯只有这一个要求。”

    王允原本看他不爽的心突然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反转，不行好啊，“天作之合”又怎么样？人家不愿娶，难不成这边还强嫁吗？

    西凉的近况和秘辛，暗探当然也传回来了，他知晓眼前的这位永宁侯是一个被西凉公主绿了的可怜虫，对于他想娶公主的这个要求，不过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时，殿外有人通传，请圣上入殿，皇帝见此，站起身，大手一挥，“永宁侯的要求，朕已知晓，定当如你所愿。如今你 二人跟随朕一起去宴席吧，朕有要事宣布。”

    两人跟在皇帝身后，谁也没有说话，王允心知：眼下皇帝有两个选择，一是封宝钏为公主，二是换人，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应当是第一种可能，但心中仍然希望是自己错了。

    而凌霄此时心中的愉悦与期待已经多到快要溢出来了，他的内心与王允截然相反，不是纠结和祈祷，有的只是期待，一切的算计和努力都没有白费。

    虽然旁边的小老头看着有点可怜，但是，他的爱是自私的，他会好好对待宝钏的。

    要是王允此时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一定会不顾形象地朝他啐一口：我谢谢你——

    三人一齐出现在宴会现场，朝臣纷纷行礼，王允和凌霄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即和众人一齐行礼。

    皇帝很满意两人的识时务，心情颇好走到上首，手一抬，“平身——”后坐下。

    众大臣坐下后，皇帝直接宣布：“永宁侯与‘安康郡主’两人乃是钦天监亲测的天作之合，为表重视，从今日起，封相府三女为‘永康公主’，代表我大唐和亲西凉，保两国友好邦交长长久久。”

    众臣大呼：“皇上圣明。”唯有王允苦笑，起身朝皇帝表示身体不适，想要回去休息。

    皇帝虽然为他此番扫兴的举动而感到不快，但想到他还有用，不免又多了几分耐心，挥手同意，并且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此话一出，王允更觉心中堵得慌。

    王允真的很想问一句，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想要回去，你心里没点数吗？还在这里假惺惺。

    但是，每当想到宝钏宁愿和亲西凉也不愿家人陷入危险中的倔强眼神，就觉得愧疚万分。

    明明一开始是想要她从此陪在他和老妻身边的，奈何造化弄人，最后，竟是她成了嫁到最远的一个。

    他沉重谢恩，一步一个脚印地远离这里的喧闹与繁华，他们的快乐与自己无关，他只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一个女儿，他太无能，无法保护家人。

    都说王相权倾朝野，王相一派的权势能够占大唐的半壁江山，却不知，不过是别人棋盘上一枚棋子罢了，充其量他这颗棋子不容轻易抛弃。

    王允苦笑，走着走着，竟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影子。

    心中一惊，侧身回头，是个熟人，秦浩。

    他与秦浩打声招呼：“秦统领很喜欢悄无声息地跟在别人身后吗？”

    秦浩木着脸，不知怎么的，王允竟然从中见到了一丝悲伤，“猜测相爷要回府，在下也即将下值，故而想着护送您回去。”

    王允却只是笑笑，“哪里用的着那么麻烦，老夫还想一个人走走。”朝廷命官在宫道上都能出事，那才是真正的笑话呢。

    他方才被吓到不是因为后面有人，而是自己的警惕心如此之差，若是方才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恐怕落人把柄。

    秦浩却没有退缩，坚持道：“相爷心情不佳，有人陪着说两句可能会觉得更好。”

    王允看他这模样，再次轻笑：“你这么好的后生，可惜老夫认识你晚了些。”

    秦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忆起母亲提起想要去相府提亲时他说过的话，对了，他说，他不喜欢那般像是木头般的妻子。

    秦浩低头苦笑，王允却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有些惊奇，而秦浩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因为秦浩说：“若是能早些见到三小姐，在下恐怕已经是相爷的女婿了。”

    王允伸手指着他的手都开始颤抖：“你你你，什么时候？”

    秦浩从怀中掏出荷包，里面还放着那块帕子，“大概是班师回朝那日吧。”

    王允认出了那个荷包，这荷包当初老妻也给他扔了好几个，如今这些荷包还好好藏在他的书房中。

    看着那与自己的如出一辙的荷包，他心中生出了别扭的感觉，但是，看他那黯然的神色，想着这荷包到处都能买到，也就随他留个念想了。

    只是心中不免再次为自己的闺女可惜，终究是没有缘分。

    之后的路，两人同行，路旁昏暗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再拉长。

    年轻的时候若是遇到了太惊艳的人，恐怕在漫长的岁月中都无法忘却那人的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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