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平公主: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嬴子楚:“……”
他傻眼了。
或者说不只是他，整个宴会现场的人都傻眼了，就连原本端着酒樽笑着的秦王嬴稷也呆立当场。
不过嬴稷到底是嬴稷，转瞬之间就已经反应了过来，这位一手奠定了秦国大好局面的秦王以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矫健身手猛的窜了下来，一把揪起嬴子楚的衣领:“寡人记得，你儿子名字就是嬴政？”
子楚先前那一声“政儿”他听得清清楚楚。
嬴子楚还没缓过神来，顺着被他祖父揪起的力道挂在那里，呆呆的点头。
“是，孙儿的长子名政……嬴政，嬴政……秦始皇？！”
一道白光瞬间划过嬴子楚混沌的头脑，他身体一抖，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位统一六国的秦始皇，就是政儿？”
秦始皇，秦始皇，几乎所有秦国公子都想成为、都想找到的的秦始皇，居然就是他儿子？！
嬴子楚简直想哭。
他把嬴政留在赵国了啊！
可是秦始皇……居然是他的儿子？
嬴子楚竭力去回想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
额，他的政儿只是个会抱着他喊饿的小婴儿，连走路都走不顺，时常走着走着就扑倒，好在他或者那个奶娘总能接住他。
也不知道政儿现在在赵国过的怎么样？
嬴子楚在知道嬴政就是秦始皇之前总是会不合时宜的想到这个问题。
这些日子嬴子楚其实有很多次都想起过嬴政，但是他每次都强迫自己忘记，他以为他不会后悔，因为他和吕不韦都认为一旦带上嬴政，就很难成功跑掉，在秦国当王孙的日子怎么都比在赵国当一个命如贱草的质子要好。
但是他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个儿子将来会成为下一任秦王，甚至灭亡六国。
他猜错了，他还是会后悔的，他这会真的很后悔。
或许当初就应该带上政儿，他胡思乱想着，祖父一定会喜欢这位“秦始皇”，他当上太子甚至秦王的概率也会更高。
嬴子楚甚至有些开始怨恨季驰光了，要不是她说出了秦国会统一天下的消息，赵王也不会将他视为眼中钉，他也不会提前逃出赵国，更不会丢下儿子。
现在好了，他扔下了政儿，把他扔在了赵国，那些凶恶的赵国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政儿怕是回不来了，祖父也一定会觉得他愚蠢，竟然扔了这么一个雄才大略，注定光耀秦国的儿子。
“啪！”
剧痛让嬴子楚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他的脸上挨了一个巴掌，打他的人正是方才对他还多有夸赞的大父嬴稷。
嬴稷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或者说，要是嬴子楚死了能把嬴政换回来，嬴稷现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蠢货！”嬴稷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扔在赵国？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丢了？”
他一把将嬴子楚摔在地上，又不解气的补了好几脚。
说完，嬴稷也不去看他的好孙子了，直接对身边的人吩咐:“派人去邯郸，用最快最好的马，把寡人的曾孙给接出来！”
嬴稷瘫坐在地上，心里哀叹。
就算是最好的马又有什么用？
从咸阳到邯郸有千里之遥，赵人凶悍，等那马跑到了，怕是连给他的好曾孙收尸的机会也无。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瞪了子楚一眼，抄起他案几上的摆件就往他身上砸去，见他痛呼跪地，心里这才舒坦了两分。
要不是看在他将来会成为秦王，眼看着也有几分才干的份上，他非要把这家伙活剐了不可！
想想就让他心痛，他的好曾孙啊！
那可是能给他统一六国的好曾孙啊！
与此同时，另一个时空。
秦朝君臣们正在大眼瞪小眼。
本来那季小娘子的弟弟叫秦政这件事情在秦朝君臣眼里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她明显馋他们陛下身子，不就是一个名字嘛，又不是明明白白叫嬴政，他们觉得没毛病。
结果……
季驰光深情的摸了摸秦小政的头，换来秦小政茫然的抬头杀一次，语气深情而感慨。
【政儿是不是很可爱，其实本来我这次年假计划里面是没有他的，但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老两口要去过二人世界，这孩子混在里面总不像个事儿。正好我有一位网名叫“来自两千年前的芸娘”的粉丝，也是我的邻居之一，听说了他们的烦恼，又知道我要来这里，特地积极主动的把孩子给我送过来了。】
【姐姐，听我说谢谢你啊，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政儿吃饱穿暖，衣食无忧的！】
大秦臣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这姑娘每句话里都带着深深的暗示。
唯有秦始皇本人，听到芸娘这个名字，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
嬴政认真的盯着屏幕上的小豆丁看了很久，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秦始皇，这一次终于克制不住手抖。
不会吧……
原本被亲爷爷揍了好几拳的嬴子楚听到熟悉的名字瞬间激动。
“大父，大父，政儿说不定没事！”他一手指着天幕，勇敢的迎接了自家祖父相当不善的眼神，“政儿的奶娘就叫芸娘，也是我们秦人，对政儿最忠心不过，天幕上的一定就是政儿，想必是芸娘想了办法把政儿送上去的！”
嬴稷听完，总算愿意给这个白痴孙子一点好脸色。
“你是说政儿的奶娘就叫芸娘？”
“是！”
那倒是巧了。
也有这么一个叫政儿的孩子，和他的大曾孙子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外貌，还都有一个叫芸娘的人在身边……
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嬴稷摸摸下巴，沉思道。
“忠心如何？”
嬴子楚知道他问的是芸娘，连忙回道:
“可信！芸娘是秦人，丈夫是长平之战后被赵人打死的，还有个儿子也是刚出生就没了，她流落街头，是孙儿救的她。她对政儿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孙儿认为，政儿身边，芸娘是最可信的一个。”
忠心就好。
这会儿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嬴稷于是又招来一个。
“去邯郸，找不到政儿就去找那个芸娘，寡人要见她。”
唉，他的大孙子，到底还活着没有？
同一时间，赵王也记起来嬴政的名字。
他转头问身边人
“寡人记得，那秦王孙的儿子，就叫嬴政？”
内侍连忙点头。
“是，前儿天幕刚出现的时候，您叫人送了秦王孙的资料来，里头说了，他去年刚得了个儿子，就叫嬴政，才满岁不久。”
赵王咬牙切齿。
“他人呢？嬴子楚逃了，嬴政该不会也逃了吧？”
他还记得昨天底下人送上来的汇报，嬴子楚逃走了，他滚了也就算了，嬴政可不能也跑了。
“秦国王孙是个自私的，那孩子没被带走，”内侍顿了顿，“嬴政的母亲是我们赵人，两人一道被留下了。现如今应该是躲在那娘子的母家。”
“去把那小子抱来，寡人要让人凿颠了他！”
既然知道未来是谁动的手，那当然是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约而同的，他和太平公主想到了一块去。
内侍赶紧道:“唯。”
一无所知的秦小政被季驰光一块带进了博物馆。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博物馆里人不多。季驰光带着大家率先就去找上官婉儿的墓志铭。
她今天没打算全部逛完，边讲解边逛肯定是来不及的，她今天的主要目标是把昨天答应去看的墓志铭和唐隆政变说完。
【我们到了，这就是上官婉儿的墓志铭。】
季驰光为他们展示了一块玄黑色的石碑。
【或者说应该叫墓志文。】
【墓志文是由“序”和“铭”组成的文体，“序”是主要内容讲述的是去世者的家室籍贯和生平，而“铭”则是撰写者表达自身对去世者的思念与沉痛。】
【所以我们今天主要看的是“铭”。】
上官婉儿抬头望着天幕，神情复杂。
身边服侍的婢女看着，倒是很能理解自家主子的心情。
毕竟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活着看到自己的墓志铭。
她给上官婉儿煮了一杯茶放在一边，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武曌是个还算贴心的上司，知道今天上官婉儿怕是没这个心情办公，就给她放了三天假，让她有时间能专心致志的看天幕。
随着镜头的移动，石碑上的字慢慢显示了出来。
上官婉儿抬手，像是这样就能抚摸到天幕上的字一样。
她长长的睫毛敛下，眸光恰似春水碎玉那样温润柔和，低语吟诵道:
“巨阀鸿勋，长源远系。冠冕交袭，公侯相继。爰诞贤明，是光锋锐。宫闱以得，若合符契。”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上官婉儿没有回头，因为这熟悉的脚步声，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果然，熟悉的香风袭来，太平公主站到了她的身侧。
太平公主接着她的念了下去。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
上官婉儿回头看向太平公主，轻轻启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两道同样悦耳的声音汇到了一起。
“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太平公主对她一笑，眼波流转，神采飞扬。
上官婉儿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惟愿千年万年之后，仍然有人，像我那样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