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顶替你的位置
这么多年来,无论人前人后,两人是第一次正面交锋。
瑾悦就这样出了昭和殿。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皇后心思终究是过于缜密,竟没能套出什么重要的话。
见刘公公在一旁行礼,她停下来嘱咐道:“刘公公,皇上眼下病情好些了,可身边依旧离不得人。就有劳你好生照料了。倘若有何事,一定要来通知本宫。”
刘公公见瑾悦满脸愁容的模样,不禁问道:“娘娘这几日都不过来了么?”
瑾悦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正准备走时,一旁的玲珑沉不住气说道:“并非是我们娘娘不过来了,而是皇后娘娘不让。”
刘公公瞬间明白了过来,不过他身为奴才自然不可能议论主子。于是弯腰道:“奴才明白了,娘娘放心,奴才定会照顾好皇上。”
瑾悦点点头:“有劳刘公公了。”
上了轿辇,瑾悦方才觉得头晕眼痛,近日她是真的累极了,在昭和殿也无法合眼,回宫后定要好生睡一觉。
直到下了轿辇,一直满腹疑惑的玲珑方才低声问道:“娘娘……奴婢不明白。”
瑾悦将手伸入浅褐色的防疫药水中,淡淡道:“不明白本宫为何不承认就是那女子对吧?”
玲珑重重点着头:“是啊,奴婢能看出皇上很是痴迷于那女子。倘若知晓是娘娘您……那娘娘您在后宫的地位岂不更无人能及了?皇上对您就不止是表面上的宠爱了,您在后宫也不至于如此艰辛。”
瑾悦看着水中渐渐泛起的涟漪,“拿把破伞还不如淋雨,本宫自始至终相信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玲珑动了动双唇:“可……这是固宠的机会啊,就这样失去了……”
瑾悦拿起一旁的干帕子一点点将手擦干,并未说话,只是抬头望着遥远明亮的天际。
他们之间,并非钟离缙所谓的惊鸿一眼,但的确是镜花水月。
那次约定,并非她故意失约。
而是恰好遇到祖父突然离世,所以她心思全然没放到赴约上面。
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那一年的两人,只是瑾悦和不知身份的黑衣男子。
而如今,是天子和贵妃。
即便知晓了两人有这样一段缘分,也依旧冲刷不了她心中的寒意和恨意。
这样望了许久,她方才不紧不慢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这般念念不忘么?”
不待玲珑回答,她又继续说着:“因为得不到。”
“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最好的。哪怕皇上知晓了那女子是本宫,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喜欢和失而复得的爱惜之心也会渐渐淡去。届时本宫同其他妃嫔也别无二致。”
与其这样,不如就让她和钟离缙的关系再纯粹一些吧。
她不想侮辱了那片刻纯净的回忆。
对天子最大的报复大概就是如此了,他心心念念找的人就在身边,可他却不知晓。
瑾悦进了内殿,便去更衣洗漱。
虽然想去看看两个孩子,但为了孩子的安危,她这几日回宫皆没抱过琛儿和昕儿。
就怕不知情的染上,又传染给了两个孩子。
且说钟离缙脉象渐渐平稳,高烧也渐渐退了些许,醒来之时已是天黑。
皇后撑着额头坐在一旁,睡得并不沉,隐隐约约听到身旁的人在唤着:“水……水……”
她连忙起身,替钟离缙倒了一杯水,随后递给白芷,亲自将钟离缙扶了起来:“皇上,水来了。”
钟离缙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痛,无力的喝了水后方才好了许多。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皇后。
侧过头凝视于她。
皇后的神色比瑾悦更加憔悴不堪,满脸倦容,累的双眼都布满了血丝。
但钟离缙眼中却没有一丝心疼,只是幽深的望着皇后,直要望入人心一般。
皇后触及到他陌生而恍惚的眼神,泛喜色的脸微微一怔:“皇上,您不认识臣妾了么?”
钟离缙收回目光,轻咳了两声:“自然认得,你是皇后。”
皇后忙上前替他拍了拍后背,关切道:“皇上可觉得哪里不适?”
“饿了没有?臣妾让膳房熬了些清粥,这就吩咐他们端上来。”
言罢,她正欲起身。
钟离缙却一把抓住皇后的手,声音还有些沙哑:“皇后,近日你辛苦了。”
“朕能病愈,你‘功不可没’。”
皇后闻言温婉一笑,目光中满是深情款款:“只要皇上能够病愈,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一病,朕倒是看清了皇后对朕的心。”
钟离缙软绵绵的靠在枕头上,苍白的脸上似是弥漫着一层阴云,让人捉摸不透。
他声音平和,皇后只当钟离缙是病中脸色不太好看。
可是内心却还是有些不安。
想起瑾悦此刻不在,她得先发制人。
于是她泛红的双眼酝出两抹晶莹,柔情愈浓,“皇上,您不知太医说您危在旦夕的时候,臣妾心中有多怕。”
说着,她似乎后怕不已,忍不住落泪,牢牢握住钟离缙的宽大的手掌,“那日太医说皇上您所服的药很有可能会导致病情恶化……臣妾看着那碗致命的药当真害怕极了。臣妾同皇上夫妻七年,但凡有一丝风险臣妾都不能冒险。”
说着她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臣妾终究是过于儿女情长了,还好贵妃妹妹一向无所畏惧,她当时就吩咐太医将此药煎给皇上喝,皇上您的病才得以好转。说来,贵妃妹妹的功劳最大。”
她抬头看着钟离缙神色不见任何异常,又继续说下去:“贵妃妹妹终究和臣妾不一样,臣妾在这深宫,没有孩子,只有皇上一人。臣妾不敢拿皇上的性命冒险,而贵妃妹妹她还有一儿一女……”
此话深意不仅仅是说瑾悦对钟离缙的情意没有皇后深。
更是在暗示钟离缙,即使他死了,瑾悦膝下还有儿子女儿可以依靠。
听着她一番柔情款款的话,钟离缙未曾有一丝的动容,反而有些厌恶的抽出自己的手,沉声道:“皇后,朕同你夫妻一场,有些话不想说太明白。朕看在你是皇后的份上,给你留点颜面。”
皇后大脑轰的一下炸开,脑海中七零八落,久久未反应过来。
钟离缙眼皮也未抬一下,语气平静却淡漠的没有一丝温度:“身为皇后,应当母仪天下,宽容大度,安定后宫。倘往往后你还是这般不堪重任,再三污蔑瑾悦,就别怪朕将你从后位上拉下来!”
皇后脸色顿时煞白,两眼震惊的瞪着,直要冒出血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话是从钟离缙口中说出的。
近日他冷落自己是不错,可……可什么时候皇上竟有了废后的心思?
她胸膛深处泛着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嘴角涩然而惊愕的颤抖着:“皇上……您……您此话何意?”
钟离缙沉沉闭上了双眼,声音平淡却冰冷:“朕的意思就是。”
“你若是当不好这皇后,有的是人顶替你的位置。”
皇后浑身一软,坐到在床榻前,凄凉而沉痛的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然而不待她说话,钟离缙又道:“刘安,请皇后娘娘出去。”
刘安连忙应下,伸手恭敬的对皇后说了一声请。
而钟离缙那句皇后娘娘彻底扎了皇后的心。
他竟叫她皇后娘娘?
皇后这才意识到,钟离缙有多久未叫自己卿禾了?
是否从那时开始,皇上就渐渐对自己不满了?
可这一次她在明白不过了,定是瑾悦那个贱人搞的鬼!
看着皇后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钟离缙冰冷的眼神才渐渐有所缓和。
对他而言,他的底线一是皇权,二是子嗣,三是忠心。
皇后利用花对子嗣下了手,而此次重病一事,让他也看清了皇后的心。
正如瑾悦所说,对皇后而言是她的地位和名声更重要,自己的性命也比不上。
倘若自己真的驾崩,皇后也做不到瑾悦说的那般生死相随。
皇后无从解释,也不敢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