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君王和如贵妃
正如钟离缙所言，许侧妃的复出毫无影响到瑾悦在东宫的地位。
无论从伴驾还是侍寝的次数，瑾悦皆是后宫第一人，其次再是许侧妃和叶嫔。
到了四月间，钟离缙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皇宫，众人皆以为是国事繁忙。
实际只有瑾悦一人才知晓，钟离缙日日待在昭和殿并非仅仅只是忙于国事，更多的是侍疾。
据太医所言，皇上仅仅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
这个消息自然没有传出去，以免引起朝廷动荡，或者心怀不轨之人有所图谋。
可这个消息始终没有隐藏住。
这一日，五月初二。
浮云缥缈，湛蓝的天色渐深，燥热的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锦绣宫中已经用上了冰块，清凉而舒适。
此时钟离缙正在教瑾悦作画，桌上画得正是她最喜欢的杜鹃花。
他一手揽着瑾悦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看似亲密无间，郎情妾意。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刘公公的通传，进来的是几个武将。
其中一位率先跪了下来，神色凝重而严肃：“奉皇上口谕，太子殿下速速进宫。”
钟离缙认得他，是父皇的心腹。
他心中悚然一惊：“可是发生了何事？父皇他……”
那武将拱手道：“皇上不大好，让微臣宣殿下速速进宫，恭王等人有异样，唯恐发生宫变。”
钟离缙一听不再言语，连忙起身吩咐杨安取来自己的佩刀，带着贴身侍卫入宫。
在走了两步后，他转头看了一眼还未反应过来的瑾悦。
瑾悦担忧的上前，柔声唤着：“殿下……”
她心中知晓，恐怕皇上大限将至，而宫中若是真的发生了宫变，钟离缙不仅无法继位，甚至此番进宫就回不来了也说不一定。
她如今是钟离缙的侧妃，所有的荣辱地位性命都系于他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自然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钟离缙看着瑾悦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将她拥入怀中，落了一吻在她额间。
沉声道：“孤一定会平安回来。”
言罢，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也不再仔细看瑾悦一眼。
只听到她声音而身后响起：“我在这里等殿下。”
她没有自称妾身，而是我。
钟离缙听着她的声音，心中蓦然一软。
他曾经上战场无数，心中毫无杂念，也没有心系之人。
可方才，见到瑾悦那般担忧关切的眼神，那是一个妻子对着夫君的眼神。
他有些欢喜，欢喜有人会从心底在乎自己的安危，有一个人在“家中”盼着自己归来。
同时，他内心又有些复杂。
他方才竟有些不舍得瑾悦，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若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她如何是好。
所以，他在临走之时，没有多瞧她一眼，更没有回答她最后那句话。
他不能容忍自己在在紧要关头心中还有杂念。
对他而言，唯有国家太平和皇位才是最重要的。
昭和殿中，钟离缙到时如贵妃正伏在床前，泪流满面的看着床榻上的帝王。
钟离缙知晓，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便是如贵妃，而如贵妃膝下无子，对自己毫无威胁，他便没有上前，不想打扰了两人这份温情。
这或许……他们彼此互相陪伴的最后一点时间了。
床榻上的帝王因病痛的折磨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和威严，此刻有的只是对眼前女子的不舍。
他伸出无力的手，颤抖的拭去如贵妃脸颊的泪水，低声道：“徽音，若是朕没算错，你入宫十二年了吧。”
如贵妃倏地笑了，眼中泪水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是，臣妾陪伴了皇上十二年了。皇上您还记得臣妾第一次见您时说的话吗？”
皇上缓缓的点着头：“朕如何不知晓。”
那一段回忆犹如昨日一般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那日自己一身便装，遇到了闯进鹤林园的她，便训斥了她两句。
谁知她说：“即便当今皇上来了我也不怕，所谓不知者无罪，我相信皇上是个明君，定不会处罚我。”
如贵妃想到此处，鼻尖酸涩：“实际上，臣妾怕了皇上您一辈子。怕您的若即若离，怕您随时会厌弃了臣妾，而如今……更怕您会离我而去。”
说着她双手紧紧握住皇上的手心。
皇上眼神越来越模糊，嘴角带笑：“徽音，朕如今大限将至，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如贵妃强忍着心中的痛楚，颤抖着嘴角：“皇上您说，臣妾听着。”
皇上喘了口气，声音越来越艰难虚弱，“这些年，朕雨露均沾，对你忽冷忽热，可徽音你可知……”
“你可知，自始至终，朕这辈子爱过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如贵妃听到这句话压抑了许久的哽咽这一刻悉数散发了出来，痛苦的喊着：“皇上……”
“朕怕再不说，便没有机会说了。”
“答应朕，朕归天之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否则朕在天上也不放心于你。”
如贵妃迎着他的双眸，含泪重重的点着头：“臣妾答应皇上。”
哪怕，知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她亦做好了准备，可看着这个陪了自己十余年的男人就要离自己而去，她心中亦是悲痛欲绝，喉咙酸涩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看着如贵妃答应了下来，心中松了一口气，浅浅微笑。
十二年前的第一眼，他便被眼前这个女子所深深吸引了。
这么多年，即使他爱她，也不曾表现出一分，众人皆觉得自己是个雨露均沾的帝王。
可实际，他在压抑自己的感情。
他知道，作为帝王不能专宠，更不能有情爱。
专宠是宫中的大忌，对徽音而言亦是深宫中伤害她的利刃。
这辈子，他宠的妃子太多太多了。
可真正爱的，只有她一人。
只是，他自始至终都辜负了她。
他眸光缓缓望向别处，这才发现钟离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他猛烈的咳嗽了一声，钟离缙连忙上前：“父皇……”
皇上点点头，吩咐太监道：“将正殿所有大臣，都传过来吧。”